第二卷 無情到此也銷魂_第122章 放過



秋月白陰森可怖的眸光,沒有看這屋中其他的任何人,而是徑直的狠狠的射向麵前的薑餘安。冷鷙的聲音似從冰凍三尺的寒窯裏浸過一般的開口道:“你姓薑?……太醫院前院判薑世卓是你什麽人?”

這一句一字的仿佛從牙縫裏擠出來的話,令在場的每一個人心中都是重重的一沉。

薑餘安雖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驀地見到攝政王的出現,卻還是有些悲哀。此刻聽到他的詢問,仍是答道:“正是家父。”

秋月白看著他一副坦然無懼的模樣,心中的暴怒與恨意更是如瘋長的野草一般占滿整個身體,淩厲似刀的聲音道:“好,很好。”驀地轉首,射向一旁的東雨梨的眸色中,有遷怒的風暴和被背叛的戾氣,寒聲道:“你早知道他的身份,瞞著我也就罷了……竟然還敢縱容他悄悄的帶著你的丫鬟逃出皇宮……東雨梨,你的眼中,可有本王一分一毫的存在?”

他看著東雨梨的眼眸中,像是有一柄柄的利劍存在一般,在劃傷她的同時,也深深的刺痛著自己。

東雨梨不想解釋,更無解釋的必要。她本是特意挑著秋月白出宮視察的日子,來安排小帽子與薑餘安的離宮,哪知終究還是避不過。不消說,一定是有人前去通風報信,所以秋月白才會半途而返,正好撞見了這一切。而那個巴不得她與她身邊的人都死掉的人,卻毫無疑問的呼之欲出。抹去那一絲絲的悲哀與憤然,現在的東雨梨,根本無心追究是誰要這麽處心積慮的非得置她於死地,眼前更重要的是怎麽解決薑餘安的事情。

看著秋月白燒紅的帶著嗜血的光芒的眼眸,她便知道他一直沒有真正的放下他娘親的死。東雨梨心中不知是怎樣的感覺,難過且痛惜。

薑餘安卻更加擔心的是連累到東雨梨,不由接口道:“王爺,整件事情,都跟皇後娘娘無關……是我求娘娘放我帶著小帽子走的。”

秋月白將目光驀地射向他,冰冷如霜的聲音道:“你不用急著將罪名往自己身上攬……你爹薑世卓要是果真能夠這一輩子都躲在深山老林裏不出來,本王或許會真的忘記世上還有這麽個人,還或許會就此放他一條生路……但是你卻偏偏不怕死的往宮裏撞……那就休怪本王無情,好好的與你算一下害死本王的母後,這一陳年舊賬!來人,將此人押入天牢,待抓回薑世卓,一並處置。”

說這話的秋月白,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勃然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

立馬便有侍衛向前欲將薑餘安拖下去。

小帽子心中一悸,不由的緊緊的扯住薑餘安的衣袖,喃喃喚道:“薑大哥……”王爺的手段,她多多少少見識過,她真的很怕她的薑大哥會因此性命不保。

薑餘安眼睜睜的看著她擔憂焦切的幾乎要哭了的樣子,心中也是重重的一疼。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現下,有了小帽子,他怎忍心她為自己難過?嘴角輕扯,向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薑餘安坦然的目光迎向秋月白如劍一般的眼眸,開口道:“王爺,請容薑餘安說幾句話。關於當年的事情……家父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也都因此十分的內疚恍然,久久不能釋懷……並非他覺得揭穿了那樣的真相自

己做錯了……而僅僅是因為這件事本身,便是一件悲劇……”

他這幾句話說的十分的隱晦,但落在秋月白的耳朵中,卻是再清楚不過。狂暴的怒火狠狠的燃燒在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下一瞬間,他的右掌已經緊緊的扼住了薑餘安的喉嚨,隻要再多用一分力氣,便可以將他的脖子毫不留情的擰斷。

殷紅的似要滴出血來的眼眸,居高臨下的直直的逼視著薑餘安,恨不能將他立馬千刀萬剮於自己的手下,仿佛來自無間地府一般怨毒的聲音,開口道:“真相?……你這麽說,就是說本王的母後,當年是咎由自取、害人害己、死有餘辜是不是?……薑餘安,你信不信本王現在就可以要了你的性命,叫你下去向本王的母後謝罪……”

東雨梨看著他如同瘋了一般的神色,情知他不願接受這樣的事實的痛苦,心中不由的深深的悲哀,以及為他無盡的難過與心疼,眼見著薑餘安在他的力道下,岌岌可危,而小帽子更是嚇得慌了神,無措的呆立著,東雨梨忙狠狠的掰著秋月白如鐵一般的手臂,道:“夠了,秋月白……當初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死的死,亡的亡……無論誰是誰非,誰對誰錯,也不可能改變分毫……再追究又有什麽意義?……應該放下的那個人是你……秋月白,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殺人……不要讓我再繼續恨你……”

說到後來,東雨梨再也忍不住的崩潰成泣不成聲,隻覺心中荒蕪的悲傷,如上漲的潮汐般,一浪高過一浪的侵占著她身體的每一根神經,她真的怕了,怕再有鮮活的生命死在秋月白的手上;怕那樣的血腥再也洗不去;怕終有一天殺的人多會有報的這一讖語真的會落到他的頭上;怕自己再也找不到可以原諒他的借口……

她哀哀悲泣的乞求,她痛至絕望的無助,深深的刺激著秋月白,令他被仇恨蒙蔽的眼眸,有瞬間的清明。東雨梨冰冰涼涼的小手,隔著衣衫,放在他掐著薑餘安的手臂上,那麽的虛弱與無力,仿佛帶著數不盡的落寞蕭索,重重的擊在他的心頭。

秋月白緩緩的垂下那能在須臾間定人生死的臂膀,他看見東雨梨脆弱荒蕪的眼眸中,有晶亮的東西閃過,那樣的鬆懈,那樣的感激,那樣的心安,讓秋月白突然覺得,這一切是值得的。隻要她不記恨他,他願意放下一切。

死裏逃生的薑餘安,大口大口的呼吸著久違的空氣,小帽子驚魂未定的扶住他的身子,隻一遍一遍的喚著;“薑大哥……”

**

千言萬語,終究也拖不住離別的腳步。薑餘安與小帽子的馬車已漸漸的遠去,在搖搖欲墜的橙紅的夕陽映射下,隻留下一個越來越小的光影。

秋月白已不知何時走到了東雨梨的身旁,輕輕淡淡的嗓音,開口道:“既然那麽不舍,為什麽還要放他們走?”

東雨梨望著那漸行漸遠的馬車,直到再也看不見,輕輕的說道:“我不能那麽自私……明知道他們出去,會有更好的生活,卻還死死的將他們綁在我的身邊……隻要他們能過的幸福安樂,那我也便可以心安了……”

雖然秋月白最終不再追究當年的事情,肯放過薑餘安與他的父親薑世卓,並且為著東雨

梨著想,他甚至願意薑餘安留在宮中,隻為小帽子可以陪在她的身邊。這一切,東雨梨都知道。甚至有一線錯覺,秋月白真的為著她,改變了許多。那一瞬間,她不是不感動的。但是這個皇宮,始終是危機重重,說不定哪日又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她不能放任小帽子和薑餘安,再卷入這些或陰謀或殺戮的事情中,所以堅持讓他們就此離開,一去不回頭。從此之後,海闊天空,恩恩愛愛,自由自在。縱使她此生都可能沒有辦法實現的生活,她也希望他們能夠得到。

隻是她這哀傷恍惚的眼眸,與語氣之中的豔羨以及神傷,落在秋月白的瞳孔,落在他的耳朵裏,不由狠狠的一厲。

沉鬱而霸道的聲音道:“本王沒有你這麽偉大……本王隻知道,隻要是本王想要的東西,本王想要的人,就算是不擇手段、不顧一切,本王也要將他留在自己的身邊……”

這狂傲的毫不掩飾的占有,讓東雨梨還是不可抑製的一傷。下一瞬間,秋月白強勢的臂膀一攬,已經將她纖瘦美好的身子,緊緊的桎梏在自己的懷中。

東雨梨聽到他灼熱的呼吸,縈繞在她的頭頂,說的是:“因為本王相信,隻有本王才能給你最想要的生活,隻有本王,才能給你幸福……”

不,他從來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又如何能給她想要的幸福。東雨梨張了張口,幹澀的喉嚨卻還是沒有將這一番話說出來。秋月白抱的她很緊,那樣的力度,似要將她揉進他的骨血之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再也分不開一般,仿佛隻要自己的稍稍鬆懈,她便會從他的眼前消失一樣。

他鐵一般的手臂,狠狠的將她禁錮在他的身體中。東雨梨覺得自己胸腔中的空氣,似乎都要被他擠逼出來,仿佛不能呼吸的窒息。

兩個人就這樣緊緊的擁抱著,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直到天邊那最後的一抹餘輝,也終於支持不住的沉了下去,整個天與地,都陷入一種灰蒙蒙的顏色之中。抑壓而茫然。

秋月白緩緩的鬆開對東雨梨的禁錮,落在她有些許蒼白的臉容上,輕淡的聲音道:“天色已晚,我們回宮吧。”輕輕的執起她的小手,但覺一片冰冰涼涼。暮秋的寒風,已經有凍入骨髓之感。

秋月白將她的手,完全的包裹於自己灼熱的掌心中,牽起她,毫不遲疑的向馬車走去。

東雨梨感覺到手中傳來的溫暖,那樣的寵溺,會不會讓人就此深陷在其中,無力拔出?迷蒙的眼眸,終是不可避免的籠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遮蔽了她的心,看不清前路,隻能隨著秋月白的步伐,一直往前走,往前走……若是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該有多好?……就像現在這樣,天地茫茫,隻有他與她,兩個人,再也容不下任何人……就這樣走著,一直走著,走到天荒地老去該有多好……

但是命運永遠都不可能按著凡人的希冀而改變或是發生。東雨梨隻走了幾步,便突然覺得眼前一暈,然後整個身子疲乏的無力的緩緩的倒了下去。意識昏黑之前,她感覺到秋月白堅實的手臂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他焦切的聲音,不住的喚著“梨兒……”那樣的動聽。如果她能就此沉睡,再也不醒來,該有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