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 欲拒還迎最受用



[卷四]一句珍重,天涯送了誰;一番蕭索,魚書寄了誰

回去的時候晌午已過,但這八月裏當空的日頭依舊很毒辣,烤的人整個都是萎靡靡的沒了精神、也沒了力氣。

這一路上回去就走的很慢,好容易至了錦鑾宮,離我那驚鴻苑尚有一段距離的時候,遠遠兒就聽得乾元殿公公那尖尖的一嗓子。

“旈主子——”他急急的喚住我。

我心裏一動,疑心是自己聽錯,心道這乾元殿的人怎麽會堪堪的來錦鑾堵我?但見冉幸麵上也是一動,我便駐了足回頭去看,卻不曾是幻覺,果然瞧見了這公公。

這公公見我回頭看他,便把足下的步子放的愈快了些!他顛顛的跑到我的麵前大口喘著粗氣、對我把身子一伏而行禮:“昭媛,您叫奴才好找!”邊平著氣邊道,“皇上正在您寢苑裏等著呢,快些回去吧!”

我瞧著他那被太陽曬的沁出細汗的臉,又推量著方才他那話,心裏忽然就很無語,心道著皇上在我苑裏等著我,我這不也正要回驚鴻苑去麽?那他犯的著專程跑著過來趕上我,就為告訴我這一句沒什麽必要的話?

但我還是感念他的好意,囑他道:“本昭媛知道了,公公且去休息吧!快避避暑,這天兒忒熱了些。”

“哎,謝昭媛體恤。”那公公對我又笑笑,哈著腰一行禮後沿著花蔭退下去。

我頷首斂斂心緒,忖度著皇上好端端來了驚鴻苑是要做什麽?莫非他是為蕭華凝的事兒,來找我興師問罪?但這思量終究沒有一個結果,須臾後,還是邁了步子不敢怠慢的往驚鴻裏頭走。

果然一入了苑門,院子裏就見了春分、夏至,甚至小寶子、小順子都正遙遙的張望。不消多問,看這架勢就知道皇上在這裏!

“昭媛。”瞧見我後,春分最先小跑著湊到我近前,頷首把聲音一壓低。

我以目色止住她,也是低低的:“我知道了。”

她便斂住字句不再多話,徑自退往了一旁去。

我則步入內室。沿進深一路進去,冉幸挑起簾子後,果然就見皇上正落座在靠窗的位置上,手中翻閱著一本詩詞雜談,眉目間的神色很安定,看起來心情不錯,與方才在乾元殿裏形成的反差極大,儼然是兩個人一般!

但我已習慣了他的喜怒無常與情緒變化多端,此刻並不足為怪。步子定了一下後,嫋嫋行至他近前,對他斂襟一行禮:“妾身給皇上請安。”也是客客氣氣的,帶著異樣的疏離。

他是察覺出我刻意的疏離,抬目一瞧我:“怎麽,是在怪朕這陣子寵愛珍昭儀,冷落了你麽?”看樣子他早感知到我的到來。說話間他又擺手,把冉幸遣了退。

“妾身不敢。”我對他的話未置可否,心覺這話太直接了反倒沒有意思,頷首斂了一下軟眸,“皇上是天子,能得皇上的垂青已是妾身之幸,又如何敢奢望更多?”真真假假的,看他

怎麽想了!

但他良久都沒有回話,這不免叫我詫異。我便把麵眸抬起來,這一觸目間,他剛好錯開龍目一聲輕歎。

“琳琅啊。”他道,“你也知道朕是天子,朕不能夠隻守著一個女人。”重又轉目瞧向我,眼底有磷火躍動,“平素朕最注意協調人世諸緣,萬望自己不要因哪一處而有了放不下的偏激、最終成了牽絆的執念,反倒誤了大事。”又自然而然的半擁著我,將我按落在他近前的繡墩上,“你且擔待朕!”定瞼沉聲。

我且由著他這樣擺弄,心裏卻覺的“擔待”這兩個字未免太重!他是天子,他想做什麽又有誰人膽敢管束?他說什麽做什麽又如何能是錯的?卻要我這一個小妃子擔待,決計是好笑的,這反叫我覺的這個男人不很靠得住,因為他不真誠。

“嗬。”我勾唇哂笑,目光不經意的偏離了他的注視,後邊兒這話許是帶著醋意吧,“妾身不過雲雲草木中的之一,微末之軀,擔不起陛下同妾身說這些話!”臨了一歎,也有真心的成份。

隨著我字句間的逐次落定,皇上的麵色也起了微妙的變化。最初時還覺的他心情應該不差,但此刻忽覺的他麵上起了玩味,還有些失望。

“琳琅。”他再喚我,喉結動了動,“朕不喜歡你時今的樣子。”這目光斂了一斂,在我眉目間落定,而他眉宇又攏起來,“你怎麽變的這樣讓朕陌生?”尾音問詢,還有些哀傷,不知道是不是我感知錯了。

我亦斂斂眸子,頭腦有些放空,我不知道自己方才那話兒哪一句又錯了?興許是不對了他的心。

時今的樣子?心下裏真的奇怪,心道著:“時今是什麽樣子?往昔又是什麽樣子?”這麽一個不留神的,心裏怎麽想,居然就順著口齒給氤氳了出來!

這可好,就這一句話不經意的一滑出,皇上的雙目陡一泛光。他突然捏住我的下顎,指尖的力道並不溫柔。

我沒防備的一失驚,即而肌膚一痛,人便被他給拽到了跟前去!

他的目光灼灼的好似噴火,就這樣定定的將我逼視,聲音不高,可充斥著凜冽鋒芒:“縱然你心中有氣,也隻管撒在朕的身上。以手段難為珍昭儀,換了她的壽禮、摔了如玉引起爭端,又何苦來著!”語盡又甫一下放開我,順力道向後一推。

他的語速很快,我這頭腦根本就來不及反應,還未待用心斟酌一二,這人便又被他給推了出去。

還好這力道雖跋扈但不算著重,我這身子照直磕到了桌腳但並不痛。

皇上該也是無心的,一見我向後一栽,他目波一動,跟著忙探身抬臂把我拉住。

我略定神,知道他瞧出了我的心機,他是皇者,是君王,若連後宮女人們之間這點兒小把戲都看不穿、擺不平,又如何能有稱量天下之經緯才華?

既然他選擇挑明,我也不兜轉,將心一橫,抬首過去冷目迎著他:“對,我是嫉妒

她……”中途稍稍一停頓,之後的語氣是一疊的越來越急迫、越來越高揚,“我發瘋發狂的嫉妒她搶了我的愛人!皇上不喜歡琳琅的轉變,那盡管去梓童苑抱您的溫香玉!妾身徑

自受著冷月邀了清風做至交就好……”

“上官琳琅!”他一喝斥,但又把我重新擁著抱在了懷裏。

我無瑕去探他的情緒,待這聲音落定,拚著一股子執拗又把這半真半假的話繼續說完:“隻求皇上您偶有閑暇時不要忘了還有我這個人守著皇上。但陛下想要處置我的心要我順了你的意,未免過於跋扈。”語速比方才愈發的快了,於此驀地抬目看著他的眼睛,麵上的情態不是冰霜,反倒做了烈焰,“我就是恨她,陛下也不能阻止一個女人為了愛郎的吃醋!”

我很快就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了,皇上吻住了我的唇,以一吻將我的言詞做了封緘。

很快,他唇畔的溫度便有了灼熱的上升,靈敏的舌尖抵著我的牙關跋扈的攻陷。這個吻當真沒有溫柔可言,落拓的倒有些痞氣,但使我無力阻擋,隻得對他聽之任之,任憑他的靈舌在我唇齒間吮吸,予舍予求間他的氣息充斥著漲滿了我的口腔。

若是放在從前,興許我會再一次淪陷於這不可抑製的攻勢。但時今我一直都繃著一根理性的弦,心中有著忖度,我抬手照著他的胸膛將他不斷往外推。

但我推不過他,他的力道本就著重,我這般的姿態反倒成了欲拒還迎的撩撥,激發了他男人皆共有的一抹征服的欲望,臂彎將我擁的反倒更緊了!

情急之下我一狠心,銀牙照著他的舌尖咬下去,用了力氣。

頓然,這口腔裏就有了淡淡的腥甜味道。舌尖被他及時的收回去,但我還是咬破了他的唇。

皇上吃痛,依稀是停了一下,但他沒有放懷我,即而反倒吻的更熾熱!

我始終無可奈何,似這般將他往外推,斷不是身為宮妃所應該做的事情……我心虛了,這念頭在不斷的波及,愛情的甘霖雨澤與理性的忖度開始不相上下的起了爭鋒,我時而偏東時而偏西,覺的自己簡直就要頭腦成糊、徹底失了意識放任著身體的天然反應而不管不顧了!

但理性終究是占據了上風,就在皇上意欲打橫抱起我、目色纏綿不能抑製時,叫我尋著一個機會一下子出離了他的懷心:“陛下!”我啟口大聲的喚他,“你應該離開了。”又是一句,我定定的看著他的眼睛。

皇上被我這猝然揚起的聲音作弄的一怔,他似乎有了些許平定,但欲望之火已經不能盡數熄滅:“朕就在你這裏,哪裏都不去!”定定的回複我一句,一把將我重新攬過,看著又要吻下。

我眉心一動,眼疾手快趕在之前推開他,緩了聲音但急急的道出來:“妾身是為了陛下,並不是為了自己!”目色一沉,眉心卻蹙。

這話甫一落定後,皇上眉峰也是一動,他果然停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