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 生死逆事一錯肩(2)



這原是我自己的疏忽,若我稍稍留一下心不要把宮人都遣退、在近前輪流隨侍,又怎麽會叫這些個別有用心的人鑽了空子?

“婕妤,甄淑女?”冉幸急急的喚,將身子湊過來。

我在江嫻和冉幸一左一右的攙扶下將身子起了,這時夏至已經點了燈燭,整個寢苑籠罩進璀璀的亮色,視野生暖,驅散那一懷可憂可怖的清寒與永暗。

我在繡墩落座,接過春分遞來的薑茶,且飲著壓驚,且把方才那情形大抵囫圇的講了出來。

眾人聞言盡皆一震!那麵上的顏色比那皎皎月色還顯素白。

“連婕妤的宮苑都能叫人給混進來,你們是怎麽當值的!”冉幸厲聲訓斥。

春分最先苦著臉開口:“方才我見有宮人端了茶盤進去,想就是她了……”她的聲音哀哀的帶著哭腔,似乎已在哽咽,“我以為她是當值的,是得了婕妤和淑女的吩咐進去送茶果。就沒有攔她!誰知道……”她終是說不下去。

冉幸還欲開口,我心覺不忍,將她攔住。

得了我這示意,她便緘默,但少不得緩緩歎一口氣,轉目對我、口吻有了緩和:“這原不是一件小事,背後有著諸多牽扯。更可憎的是,居然還叫人給走了脫!”於此憤憤然一跺腳,想發泄又礙於我在,到底抿緊了嘴唇而不能做聲。

冉幸不愧是師父安排於我倚做心腹的人,她這話說出了我心中所想。但這個人究竟會是誰?到底是什麽人這樣恨我,想把我置之死地而後快呢!居然趁夜這般明顯的謀殺宮妃,這步棋未免走的太險了!

“方才那大膽妄為的宮人……我似乎是認得的。”這冷不丁的一句,自默立一側的江嫻口中幽幽傳出來。

我神思一定,向她看過去。

江嫻蹲下了身子,抬手握住我的手。她微仰頭,蹙眉時目光尚有忐忑,沉澱著語態一字字告訴我:“她是蕭姐姐身邊內苑裏的人。”

這一句

陡如石破天驚!我神思甫躥,反手把她的手握住:“有無看錯?”下意識脫口驚問。

餘光瞥見一旁冉幸也是身子一動,該也是把這話兒記在了心裏。

江嫻展顏又蹙,聲音依舊柔徐:“方才縱是夜色昏沉,但也依稀可辯容貌……”她頓聲緩氣,又抬目認真道,“我與珍昭儀同居箜玉一宮,她又是我的主妃,總免不得時常去向她請安……她苑裏的人,我是自然識得些的!”幾經停頓,尾聲甫一下篤定。

我身子又是一軟,徐徐的往屏風上靠了穩妥。

“姐姐?”江嫻起身湊近我。

冉幸和春分、夏至幾個貼身的人也忙湊過來。

我抬手示意她們自己沒事,心下一浪浪輾轉思度……

如果不是江嫻在誆騙我,那這一切便是蕭華凝鋪陳出的計謀!

我會安排眼線盯著皇上的動向,旁人難道便不會?便不能安排眼線盯著我的動向?

這珍昭儀她不知怎麽得知了江嫻今晚留宿我宮苑的消息,極快的思度一計,竟如此大膽的公然指派宮人趁著夜色與身份的機變,潛入了我這裏,來掐死我以除後患……雖然這宮裏頭死了一個婕妤不是小事,但因為好巧不巧的江嫻在這裏,她在事後便可嫁禍甄淑女江嫻、而把自己推個幹淨!

事情到底是以失敗告終了。若是進展順利、此刻我做了死人,那想必她往後還有更精巧縝密的鋪墊來遮掩此事,這真可謂是一石二鳥!

蕭華凝啊蕭華凝,這個人帶給我的“驚喜”到底還有多少?我一直不曾看輕過她,也一直知道她很有著一番手段,但不得不說這一次她還是叫我大大的出乎了意料!如此棋行險招的事情,她也敢做出來?她的自信當真就那樣滿溢麽!

一陣夜風倏然漫溯,簾幕飄蕩間這牡丹繡屏也跟著起了微微的顫音。我心緒甫然回轉,目染眼前這一切,心境步入到一種莫能陳述的地步,居然有了類似劫後餘生的一種慶

幸。

雖然很沒出息,但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真真是把我嚇到……。

既然叫我逃過了這攸關性命的一劫,我反倒安了安心,因為這個時候若再有對我複次的傷害,則無異於引蛇出洞!故而我過的反倒安然。

三日之限眼看就過去,期間我一直牽心於皇上,無時或忘。一解除了禁足,便忙不迭的往了乾元殿去瞧瞧那個小惡魔。

但在殿前的玉階上,甫一下與才出了乾元、意欲回還的太後給打了照麵!

我此刻已經對人和事都很敏感,瞧見這位練達洞悉的皇太後,往昔並不懼怕,但眼下心口一緊竟起了怯意,忙不迭俯身對她行禮問安:“上官氏問母後金安。”心若擂鼓,縱然我並未做什麽虧心的事情、也並未有任何錯處。

但是,事情再一次偏離了我預期的軌跡,我料想太後應當已對我疏離,可她停了一停後將我親自扶起來:“免了。”抬眸時與我四目相對,她的神色攏了柔和、態度親昵,“不日前那件夜半的逆事,驚到你了。”

我一震!

太後沒有兜轉,就此頷首一落言:“甄淑女已把那件事情,告知了哀家。”

我眼瞼甫動,心裏了然。原來我懷疑珍昭儀有意害我性命的事情,太後她已經知道。

這時太後隱隱歎了一口氣,她引著我一步步下了玉階,至一旁楊柳絲絛垂攏之處方才停步,重拾起方才的聲色緩緩道:“前遭我叫你抄寫佛經,三日前又將你降為婕妤,你又在禁足期間遭受了這般驚嚇……哀家也知你受了許多委屈。”她的神情語態都很親和,抬手拍了拍我的手背,忽而目光一沉、語重心長的對我道,“這後宮裏生存的女人,沒有點兒自保的手段、沒經過風雨的磨洗,又如何能堪當高位?”

我腦海又是一鈍!但心思流轉的愈發迅速。須臾恍惚,我頷首微眯了一下眸子,啟口輕徐:“太後娘娘,是在有心磨練琳琅?”帶著適度的探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