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回 百密一疏又入局(1)



太後既然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我便沒了什麽話說。我又還能再說什麽?倘使過度的遮遮掩掩,反倒是難以證明清白、且會無端就惹了人譏評與非議的!於是我隻好默認了她怎樣怎樣。

但太後越是篤定,我心中的不祥感就越甚。因我了解這位母後,知道她素來不會打無準備的仗。眼下她既然有著如此的篤定,就證明她一早就已精心部署好了一切。

就在這一瞬,一股深濃的悲涼感順著後覺的複蘇而漫溯起來,絲絲縷縷一下下的就把我給湮沒了!我如此遲鈍的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不知不覺間又一次被人家給算計了!就這樣被算計著籠入到了一個全新布下的局裏,眼睜睜看著自己就這樣把自己一層層的包裹進蠶繭,偏生那樣無力,無力到隻能任由發展而做不得任何哪怕輕薄的掙紮!甚至這幕後部署一切的人除了太後之外,並不能知道還有誰人是與太後一起對我算計的……

最可怕的事情終究還是來了,就在這一刻我不得不清晰的有了這樣一個認知,即是:我的身邊,到底還是被混進了內鬼!

心念所至,淩厲的眼波就波及著凝向地上那跪著的小宮娥,她把頭一下下的深埋下去,似乎想把這整個人都埋進塵埃裏。

我心弦收緊,同時這思緒流轉的並未停歇。我知道,僅憑這小宮娥一人也是不能成事的,她身後至少還有一個同謀隱在暗處不動聲色為太後部署、施行這一切……但這個同謀,甚至可以說是這個主心骨,到底是誰呢!

“給哀家進去搜!”太後忽地又一凜聲命令。

這威嚴的一嗓子一下又把我這思緒給拽回來,我隻得權且收了心緒回神去看。

一幹內侍得了太後這命後,對著太後唱了一喏,轉而又對著皇上、並著我逐一的行了個禮,旋即也不多話,為首的那個帶著人便進了內裏去搜查。

這時又一抹電光火石的交匯,我頭腦神波

一動……不對啊,太後為何如此的篤定,篤定那所謂壓勝的把柄是一定在內裏的小室裏?她為何不叫人內外兩室、四處各室包括宮娥的耳房一起搜查,反倒是先搜查這內裏的起居小室?

即便是太後要按著順序搜查,卻也不該是從裏邊兒由內而外的開始吧!這樣的搜查,反倒要我覺的她的目的性太強,反倒覺的很可擔心、又其實很能放心了!

擔心的是,對一件原本應該心下沒譜的事情卻如此的目的明確,那麽想必這個人已經抓住了我什麽把柄、或者意欲為我製造什麽把柄。而這是一把雙刃劍,放心的恰恰也在這裏,即,倘使太後當真搜出了什麽她所想要握在手裏的東西,那麽我就可以借此說事兒,說自己是被人給陷害了,不然母後您為何一開始就篤定這些東西會在內室?

當然,我不能公然把這刀鋒對向太後,畢竟陳皇太後是我的長輩,是這西遼後宮裏說一不二、至高無上的最為盛貴的女人。但我可以把這刀鋒對向那背叛了我、或者從一開始就是太後安插在我身邊的細作的宮娥,說這一切皆是她做的,是她妒忌我,是她想出頭想瘋了,竟然如此狠毒的不惜使出種種手段來算計我!

而皇上的心,我明白的,他的心一定是在我這邊兒的。其實這個時候莫說我什麽都沒做,縱是我當真做些什麽算計人的手段而被太後抓住把柄,隻要我事後不承認,皇上心裏便一定會認為又是太後刻意刁難我、算計我。至少皇上是與我歸心一處的,那麽我也就可以安心許多,當沒什麽事情可以真正叫我煩惱的了吧!

“皇兒。”正思緒紛踏中,太後又轉了目波不冷不熱的對皇上威威道了句,“你也跟進來看看你的好寵妃!”聲音沒有刻意的著重,但尾音似乎有意無意的往下壓了一壓,淡淡的,好似夾了縷哂笑。

皇上與我相視一眼。我斂眸徐徐,向他點點頭。他便也沒多說什麽,與我不約而同的抬了步子

便要進去。

這時太後已經從主位上起身,由女官攙扶著抬步嫋嫋。沒多理會我們,徑自便向裏邊兒走去。

我們見狀,也都忙不迭的把步子跟上去。

從外廳至內裏小室的距離不算很遠,也就須臾幾步的路。但太後這樣領走在前,不緩不急、體態威穆,還是無形中就把周遭這氣氛給作弄的肅穆起來。流轉的空氣與輕軟的天光似乎也受到了感召,一下下的波及過麵,竟叫我起了幾分壓迫。

情不自禁的,我轉目瞧向身邊的皇上。他的側頰很顯俊美,入目的一瞬竟叫我起了不合時宜的一種貪戀。

這一刻皇上察覺出我在看他,他如畫的眉目動了一動,旋即轉過來。

這星辰朗目裏透著一股溫潤,含著如許跌宕的深情,目光波及在我麵上的時候,帶的我心下起了一抹悸動。

四目相對,沒有從對方任何一方的眼底瞧出慌亂,隻看出了化不開的濃鬱深情,以及一種淺淺微微的、淡淡的疲憊。這疲憊的感覺便在無形間為這如斯的深情愛意染就了淒美的顏色,忽然覺的很可無奈,忽然覺的很難舒展這心懷了!

而轉目間重新瞧向了前邊兒徐徐緩緩領走的太後,這一道身形當真是絕美的,翩然嫋娜、似掠過水麵將飛未飛的鴻鵠。

我心裏一動,不禁又開始起了不合時宜的心思,我心道著,陳皇太後時今不過不惑添六的年紀,本就不算老暮,且又因她平素裏保養極好的緣故而瞧不出過度的老態。她明麗的姿顏依舊付諸於身、並未離開,她仍是這西遼後宮裏最高貴且美麗的女人。但這個女人她卻將她所有的華年、原本可以光鮮美好極近享樂的一切全部都埋葬在了春光不至的紅牆碧瓦間,毫無保留、毫無所剩,生時不斷抗爭,即便到了身居高位、華年一日日逝水東去的年歲,也仍然不能免去這份俗世的羈絆。這個女人,當真是快樂的麽?當真,是值得的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