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回 逢場作戲真假恩(1)



原本皇上是要在我身邊一直陪看、哪怕半步哪怕片刻也不肯離開的。

但我勸他還是先回乾元殿處理未及完成的事務,畢竟不可因女色而耽誤大事。倘使當真因我上官琳琅一人而叫皇上被百官、被臣下以及百姓惹引非議,那麽我這個“妖姬禍水”的名頭就此是坐定了!畢竟因女子而耽誤正經事,這方在曆朝曆代都是說不通、且理虧、且不能被世人所諒解的。

皇上原本不依我,但我歎息徐徐、搖首微微道:“臣妾時今已是諸多不幸,這般鄙陋之身得蒙皇上不棄,便已是萬幸。倘使皇上再因我之故而怎樣怎樣,最終招致非議,不僅陛下英名受到牽累,臣妾也得飽受譏評。這於臣妾當前身處之窘境來說,無異於雪上添霜……故此,倘使皇上當真用心體恤臣妾、憐惜臣妾,便不可因臣妾之小而失卻江山之大。”

皇上幾次開口想打斷我,但我不留給他啟口吐言的機會。終於,他靜待我把這一番話言完,眉峰聚攏、搖首微微的輕歎一口氣:“琳琅啊,朕有時候真心不知道這輩子有你在身邊究竟是幸,還是不幸……”我這話言的又有了些喃喃的勢頭,幻似在自語了。

我一定心,斂眸微微。

他則在這時把身子起了,抬手又扶著我平躺下來:“你這樣說,朕倘使不應了你這個求,豈不是朕太多不是、反倒叫你受到牽累反倒害了你麽!”這話說的幾多無奈,滿滿的叫人體味到一種金碧輝煌之下卻身心不得自由的無可奈何。

我心蒙了一黯。

他沉目定聲囑咐我道:“你且多休息,旁的事情萬不要想得太多、過度傷了腦筋。”又一頓聲,“朕會早早的過來瞧你。”

我回了心赴在他的身上,待他說完後,頷首徐徐的一一應了。

皇上對我還是有著諸多不放心,但想必他的心裏也有一個衡量,又靜靜定定的看了我片刻後,負手轉身出了去,但在臨行步前又貼心備至的為我把榻前兩邊的簾幕放下來。

其實我的身體雖然微弱、雖然容易察覺到疲憊,但我已經躺了這麽久了,此刻又哪裏有一星半點兒的睡意?神誌十分清楚,氣力也在漸漸恢複,且任由他掛了簾子,後隔著簾子聽得依稀是冉幸進來、皇上對冉幸又有叮囑。

縱然他因怕吵到我而把聲音放輕悄,但我還是聽到了。他叮囑冉幸:“千萬不能馬虎,記得按時送藥……你們家娘娘這性子實在固執,現在她這身子卻一定得悉心打理。一些事情萬不能由著她的性子叫她胡來!你是她身邊很可信賴的人,一定得多注意,用心伺候,叫她自己也擔待著自己的身子,該說的時候就得說她。倘使她有了什麽不悅,有朕在這裏擔著呢!”

他這一番話關心備至,很可叫人心房生暖、感動感念。我心下滋味難鳴,時而抿唇徐笑,時而蹙眉微微。

又聽得冉幸徐徐然的應了,因怕吵擾到我歇息而最終聲音細弱。

接著就是一陣微弱的足步聲,是皇上慢慢的走了出去。

我斂眸微微,籲了口長氣出來。

這時覺的一側簾幕起了綽約。我料想是冉幸立著等我醒來。

此刻我本就沒了睡意,這麽躺著、還垂了簾子,實在是愈發僵乏無趣,便對她道:“本宮不曾入睡,你且打起簾子來同本宮說說話兒吧!”我慢慢將身子支撐起來,想要靠著軟枕坐著。但終究力氣太孱弱,一下這人又癱了軟、倒在了榻上去。

這個時候冉幸已經掀起了簾子,她見狀忙加快動作把簾幕往兩邊兒打好,後湊近我扶我一把,權且要我靠在她的身上,複又支了軟枕頭要我把身子靠好。

我很感念她,此刻由不得的起了涓涓的動容,對她笑笑後且歎且道:“果然的,平素裏都不當回事兒,直到此刻這身子骨不中用了……才察覺到身邊人的諸多好來。這樣貼己,叫我不知該怎樣報歎了!”

“娘娘素日裏就已對奴婢很好,此刻這話兒卻覺疏落了不是?”冉幸聞言也是一

歎,旋即搖首微微道。

我笑一笑,虛弱中也不忘打趣她:“好了,你不愛聽,本宮便不說了還不行?”又動了眸波示意她落座下來同我說話。

冉幸與我是貼己的,此刻也沒有介懷什麽,頷首禮了一禮後便將身落座下來。

我抬手撩過額前一絲亂發至了耳畔,卻是冉幸先開口的。

“娘娘,時今這樣的處境……”她的語氣不無擔心,言了半句後便將話鋒斂住,她沒有再說下去,似乎心裏有著斟酌、不知這話兒該如何醞釀才是好的。

但我已經懂得了她的意思,我自己亦是明白。我斂眸,微頷首道:“現在的情況,其實說壞也不是很壞……盛極而衰,這衰的極了,反倒就該盛了!”心念一動,似乎是冥冥中的一種無形加持,啟口時我勾唇一哂,雙目卻凝了思量。

“現在這情況,委實叫奴婢深可擔心呢!”冉幸一時頭腦蒙住,沒能深刻解過我的意來,又如此徐徐冉冉報歎一句。

我方拽了神緒回來,轉目瞧一瞧她,瞧見她這一張麵上沉了陰鬱的顏色,向她搖首淺淺,目光沉澱:“你放心。”我低聲道,“現如今,本宮反倒很安全。”

冉幸一斂眸,複又抬起來。

我轉了一下臉瞼,麵上的神色已然平靜,聲波口吻不淡不徐道:“縱然太後已經不再兜轉、直接出手殺我,但我並未死去……那麽現在太後顧及自己的名望,反倒一時不敢動我。嗬!”心念一動,勾唇一譏,我聲色有略微的輕慢“她兩次出手都殺我不得,一次已然打草驚蛇,但那畢竟是在宮外,還對她不能構成什麽影響,她可以推脫的一幹二淨;但時今這第二次卻是在宮裏,且是她當著我的麵兒昭著不避諱的做出來的,她又如何能推脫?”我且思量著,“那麽第三次倘使她再出手,就有了許多困難的地方,她不得不考慮清楚、三思而後行。”複又一歎,似歎息、更是一種暫時苟且偷安的釋然,“於此,本宮反倒是安全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