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回 君自恩深妾自憐
又是這一晚上的渾噩輾轉，有他在身邊怎麽都能夠睡得踏實。
次日時，是皇上不臨朝的日子，他便擁著我懶懶兒的多躺了一會子。他沒有賴床的習慣，我亦不曾有，但此時此刻還是放任著心緒任由自己縱意一回了！
“琳琅。”鼻息裏闖入著他的體香，絲絲嫋嫋、很可叫人安心。耳畔又充斥著他溫存疊生的喚，“你知道麽？有你在身邊，當真是極好的！”
“陛下是在跟妾身說情話兒麽？”我忽地勾唇一嗔笑，心裏且玩味著，心道這話兒未免矯情，且他也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不過，聽在耳裏倒也是極令人感動的。
“難道不是？”他似乎頓了一頓，並未直接回複我的問題，而是反問了我一句。
“哧！”我抬手掩了掩口唇，一雙妙眸軟軟兒的往他身上顧盼，“陛下不說，臣妾又怎麽知道是亦或不是？”這心情忽而很放鬆，一種曼妙的情緒在心口裏輾轉作弄、很是伏貼也很是軟款。
他轉目將神色瞧定了我，這波光溫溫的落在我的身上，叫我這心不由也跟著一貼燙：“都說了這樣多的情話，難道愛妃還聽不出此時此刻是不是在說情話？”他又一停頓，唇畔勾起的弧度並未消泯，“嗯，此刻這卻不是情話，而是……朕的真心話。”這唇兮已經在我耳根處徐徐一貼燙，哈出的熱氣撩撥麵頰。
我這麵孔便被撩撥的一陣微熱，心中有絲絲縷縷的情念跟著落下來，便也是一悸動。
“想來這是真心話了吧！”我斂笑徐徐的歎息一聲，轉了眼瞼又似在自語了，“嗯，陛下說什麽，就一定是真的……因為陛下說過的話兒，終究沒有人敢質疑說那是不對的。”語音到了後邊兒便一落定，沉澱下來，情緒積攢。
“琳琅，不要不開心。”枕畔這個人感知到了我的心緒，他聚攏了一下墨色眉峰，抬手再擁擁我，“有朕在身邊，朕會一直在身邊！”頓了一下，他又強調。
“嗬。”這話突忽就引得我起了一哂，這微微的訕意落在心裏，我眸色未動、徑自放空著不曾看他，“有陛下在身邊，臣妾便一定得開心麽？”這話其實頗為矯情，我其實是好沒道理，隻是情緒起來了，這心緒也就跟著起來、性子也被調動起來了。
“嘖！”顯然這話又叫皇上給起了尷尬，他不知道該怎樣說話，一時給噤聲。
我也自覺沒趣兒的很，便抬手掩住唇畔徐徐的笑起來：“好了，不逗你了可好？”心下一澀，我卻這麽想著，“有他在我身邊，我確實不一定會開心。但倘使沒有他在我身邊，那麽我則是一定不會開心的！”隻是似這樣的話，終究是太卑微了，我不方便說出口來。
皇上的心緒似乎也定了一定，他默默的歎息一聲：“這麽久躺著，身子也會僵乏的，要不我們出去走走？”把話鋒轉過來，他看我一看，旋即又道，“你若是累了，朕就再陪著你躺一會子。”這樣體貼的又改口。
我心中感念他的體貼，但搖搖頭：“不了，這身子畢竟也是僵硬的，不如去走
走。”我確實是還有困頓，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麽了。但我推想著，越是這樣躺著隻怕便會越發的疲憊，終歸起了身子出去走走是極好的！
於是這也算是一拍即合。皇上點點頭：“嗯，那咱們去禦龍苑？”
我思量一下，覺的我這風頭本就鼎盛，倘使與皇上相攜往那禦龍苑去遊賞，隻怕又會憑白招了人的憎恨、使我愈發風華無匹。這在後宮裏不是一件好事情！
於是我抬眸瞧他，笑一笑徐徐道：“那裏不是已經去過了？臣妾還是想著，叫皇上陪著臣妾在禦花園裏散散步便已是極好。”沉一沉眸波，又補充，“離錦鑾宮也近些，近晌午時暑氣氤氳也就回來了。”
“其實不妨的。”皇上一時沒能解過我這話裏的意思，他真心覺的我是嫌禦龍苑遠，“我們可以乘坐花車……”
“還是走路才算散步呢！”我貼著他的話尾把他打斷。
四目相對，這眸光一陣陣徐徐的觸碰，要傳遞的深意順著落盡彼此的心坎兒裏。我這目光始終都是含著柔然笑意，但深意早已沉澱其中；而皇上的目光含著熱切，但漸漸感知到了我的心緒，他神色了然。
“好吧！”至此他已解過了我所有的心意，也就不再堅持，“朕便陪著琳琅去禦花園裏玩賞景色。”
“嗯。”我應一應他，將身子往他懷抱深處又蹭一蹭，額頭貼上了他的胸脯，眸子微微淺闔。
“唉！”因為距離極近，所以聽清了他這一聲若有若無的歎，“琳琅。”他喚我，抬手以溫熱的掌心包裹住了我的玉手，“朕想給你最好的……一直都想給你最好的。”這話不像是在對我說的，倒像是在呢喃自語。但這陳詞雖然熱切，中間卻沉澱了一脈無奈，很無奈，聽來引人哽咽。
“我知道。”一陣又一陣的莫名悲傷在心坎兒裏作弄，我微把眼睛睜成了一條細縫，強自壓抑住這悲傷，也呢喃著，“一直都知道。”
至此便誰也不再說話，感知到皇上的胸脯突忽起伏了一下！
他該是動容了，我明白的。況且，我也感知到了他這心跳在漸漸的加快，而這胸腔起伏的也越來越劇烈……
“陛下。”終於，就在我覺的這情緒即將一下便充斥著氳開我的心閘、叫我不能控製之前，我及時的又喚他。
“怎麽？”他下意識回複我。
我停了一下，旋即把身子起來：“陪我出去散散步吧！”這樣道著。我當真怕再不出去、就這麽閉塞的屋室裏，人的情緒會愈發黯淡，人會被這莫名其妙沒有出路的情緒給作弄的逼瘋了！
“好。”他好似回了回神，旋即也把身子坐起來。
之後便是簡單的洗漱、著裝。我近日裏竟是一天比一天的懶散，坐在菱花鏡前卻不喜歡了靈蛇髻，叫手巧的夏至鬆鬆的挽了個髻、其餘青絲半披散下來。這麽在鏡子裏左右瞧瞧，我心中越看越喜愛，便含笑點點頭：“嗯，這樣一來倒是顯得隨心所欲，不很枯燥無趣呢！”
鏡麵裏倒映出皇上的一抹身影
，他點點頭、卻又皺眉搖搖頭。
“陛下怎麽又點頭又搖頭的，到底又是什麽意思？”我且瞧著，被他給作弄的糊塗起來。
他便展顏一笑，俯身抬手擁住了我兩邊的肩膀，姿態與我貼己：“朕是私心裏對你這慵懶姿色喜歡的緊！”旋又一頓，他側目，“隻是，倘使叫宮人們瞧見他們的榮妃娘娘，居然在摒棄了凜冽之餘，還能有這般小鳥依人的一麵……嘖，一定會被嚇壞了呢！”語盡哈哈的笑起來，不加掩飾，聽來明朗。
這話一下就把為我梳頭的夏至，以及侍立在兩側的冉幸、春分給逗了笑！而我則是麵上一紅，暫且沒言語。
“咱們家娘娘小鳥依人的一麵，必須隻能在皇上麵前顯露出來！”冉幸開口，仍噙著笑意，“又豈能叫除陛下以外的誰人給瞧了見？”說著走到我的身邊，退了夏至，接過紅牙梳徑自為我梳發。
皇上的玩心似乎又起來，好心情的對她道：“那你已經看見了，卻又將怎樣？”
冉幸不慌不忙的接口：“奴婢竟日以來服侍著娘娘，看見也是應該的！”
“嗬！”皇上一下又展顏，玩趣更甚，“這麽說來，倒也確實是這般道理……隻是，朕卻不免要嫉妒你了！我家愛妃在你這個宮人麵前展現出的千般姿態，倒是比在朕麵前還要很多。”
“好了好了。”我受不得他們這一言一語的打趣，便笑一笑從中打斷，“你們這是把本宮當了玩物，來拿我湊趣的不亦樂乎？”同時我領悟了冉幸方才那話裏的意思，知道我若這樣出去則一定會不合時宜，便又對冉幸道，“還是為我綰起靈蛇髻吧！”輕聲一歎，“你這話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且，倘若失了本宮這榮妃的威儀，終究是不大好的。”
“是。”冉幸便頷首，與我目色一碰觸，心中有了會意。
我便不語，重把麵容端正了對著鏡麵，雙眸略闔一闔。
“琳琅。”皇上卻又喚我。
“嗯？”我並未睜開眼睛，就勢懶懶兒的啟口。
他良久都未開口，不知又過了多久，終於且歎且奈何的一句：“其實你不消有太多的顧慮。喜歡怎樣，便怎樣就好了！”聲色因沉澱而無奈。
我心裏一動，終於睜開眼睛，就在鏡麵裏瞧著他這一張沉澱了神色的顏：“臣妾能有什麽顧慮？”我含笑徐徐，原本不想是這般聲色的，但啟口的句子還是在無意識間變得戲謔了，“臣妾並未有什麽顧慮，是陛下多心了。”又一斂眸。
他眉目一動，啟口再喚我：“琳琅……”
“好了。”我突又轉頭，盈盈一笑的把他打斷，“陛下。”我揚首微微的看著他，目光裏的笑意未闌、神波柔和，“臣妾真的，沒有什麽好顧慮的。”又顫了一下羽睫後步出，“隻要有陛下在臣妾的身邊。”就此緘默。
皇上張口微微，但什麽也沒有說出來。他複一擁我，神色動容。
相依相偎，許多真意不用言語，早於素日點滴的堆積累計之間，坦坦緩緩、靈犀自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