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回 此夜闌珊愛未央



與華凝也並未聊多久,這麽一路又出去。

箜玉宮回恩苑裏走這一遭,為的也就是使出這一計、把江嫻匡入局中。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便不需要多留。

我和江嫻這麽相互伴著往回走,因為經曆了方才在珍嬪處那一段心照不宣的事情,此刻怎麽都覺的這氣氛有些沉悶。尷尬是避免不了的了,但又因我不想與她徹底撕破臉,所以還在心裏不時苦想著過會子怎麽跟她解釋一下,把那事情給圓回去。

但誰知道,江嫻她卻快我一步!

“娘娘。”我還不曾完全反應過來,耳畔便聽得江嫻囀囀的一聲喚。心念一收,回眸對上她黑白分明的一雙眼睛,她便又道,“妹妹想跟姐姐談一談。”

談一談?我心裏起了一詫,思量她要跟我談談方才的事情。但不知道她到底是要怎樣談,便頷首微微。

她見我答應下來,也不多兜轉,徑自抬指牽了我的柔荑,後引著我上了一側回廊、往了暗影處站定身子。

“甄舞涓要跟本宮談什麽有趣的事情?”我先開口,笑一笑,眉目微誚。

“不是有趣的事情,但卻是很重要的事情。”江嫻順著我的話鋒繼續下去,她沉了一下眼波、眼瞼微翩,忽然對我開誠布公,“方才回恩苑裏的事情,真相是什麽,姐姐和我心知肚明。”

這話茬起的不算突兀,沒有出乎我的意料。我心淺動,並不言語。

她側首展顏,旋即收住眸波中的一痕笑意,又黯聲道:“而姐姐這麽做是為了什麽,妹妹心裏也是清楚的。”

我依舊不言。很好,她心裏是清楚的,我就怕她心裏不很清楚!

“妹妹不必多言,也不怪姐姐,隻想告訴姐姐一句。”她也不執著等待我的回複,一路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於此又一個停頓,似乎在醞釀某種情緒,“姐姐擔心妾身與珍嬪走到一起抱成一團……妾身絕無此心,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姐姐不消用這等手段來斷絕了我與珍嬪的關係。”這話落的幹練,並不刻意揚聲,但有篤定自成。

江嫻她的眼睛是會說話的,我就這樣看著她,見她這一雙眸波轉動泠淙,這通往心靈的窗子牽帶出了心底深處的一段真意。

我的心思不妨帶的便動一動,與她這樣相對而立。良久良久後,慢悠悠的牽動唇角一笑徐徐:“妹妹是聰明人,想來姐姐也不必多說什麽了!”

有微光隔過房簷一層層灑下來,輾轉在麵上、撲進目色裏,人也跟著起了恍惚。

但隨之蹁躚的思緒與情識是決計不能恍惚的!

江嫻聞我這樣言語,她的麵目一陣動容,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麽。又立須臾,她機變的開口牽唇揚了笑意:“姐姐。”按下話茬她與我道,“您且瞧瞧,今兒這天氣,真真是極好的。”

這便是心照不宣的轉過話鋒不願再提及前話了!我一定聲色,也笑一笑,與她相攜著又下了回廊,繼續往錦鑾宮走:“是啊,這天氣清朗非常,自然是極好的。”

這件事情,就此也算是過去。而在對蕭華凝

與江嫻之間製造矛盾之後,江嫻也給了我一個保證……

我從前好一陣子都不怎麽有過這樣的毛病,但在蕭華凝重出冷宮之後卻落下了這樣的病根!即是,一到入夜,我就會變得憂心忡忡、實甚擔心!

我擔心皇上會不來錦鑾驚鴻,而去了珍嬪的箜玉回恩……

相比起那些已經對皇上絕望、偶爾承受恩寵便會在心裏記掛良久分外感恩的後妃,其實我是最痛苦的!越這樣在深宮之中日複一日的度送著無聊生涯、耽醉時日,我就越發現,原來一個女人行走於世真的很柔弱,即便外表再顯剛強她也始終是一個女人,有著不可避免的脆弱和易碎。

而一個女人所能倚仗的、一生一世能使安心的,隻能是一個叫你深愛也深深愛你、很可使你放心將身心一切全部交付的男人!

這是一個女人的悲劇,也其實是最幸運的事情。隻是,悲劇也好、幸運也罷,宿命都放在那裏,從來就由不得誰人自己選擇……

暮晚後,皇上沒有讓我失望,他還是來了這驚鴻苑。

彼時我正一個人呆呆的立在窗前,目光向外沒有目的的隨意眺望。當他那道挺拔身影步入庭院之後,那一抹灼灼的明黃色先聲奪人的撞入眼簾之後,我這蕪雜浮蕩的心才陡地落了下來!

皇上是一貫的沒有叫人通報,徑自邁步進了進深、一把掀起簾子就走進來。

我已急不可耐的轉過了身子去看他。我想去迎一迎他的,但這足步還是停住,莫名的驕傲與過度的矜持叫我就隻這麽立在當地、而終究沒有繼續往前走。

這樣與皇上麵對麵一眼相視,我竟顯得有些呆愣了!

不過皇上沒有怪罪我的怠慢,也沒有嫌棄我的呆愣:“怎麽,朕過來了,你不高興?”他笑著湊趣我,後似乎氤氳了一歎,“也罷,你不主動迎朕,朕便迎你吧!”單手負後,他闊步向我走來,至了近前時一把抱住我,“琳琅,朕想你……很想你。”這灼熱的唇便湊著我的耳垂吻了一下,點水半輕盈,之後便是這低低綿綿的動情之話。

皇上此刻似乎不太會說情話,這字句並未怎樣奢華溢美,但就是很叫人感動,至少我很感動。

性子又起來,伴著一陣酸澀,隔過傾瀉進窗子的如瀑月華,我看定著眼前這個男人、我的夫君:“可是臣妾不想皇上。”心念一動,這些委屈、這個中不能說明的情態俱數跟著湧出來,我牽動唇角徐徐一句,竟恍惚覺的自己是闖入了一個夢境,此刻是在呢喃囈語了。

“是麽?”皇上眉目微顫,他輕聲反問,即而壞笑起來。也不等我再回複一二,他已把這臂彎緊緊擁住我,即而頷首捉著我的口唇對我一路綿綿的吻。

我心思跳躍、神緒躥湧,此刻這腦海裏的思路便跟著化成了一灘漿糊!我什麽也說不出來,甚至連呼吸都被這個小惡魔以吻封緘,腦海裏的思路更是混亂、即而終至成了空白。

於是便什麽也不去想,我款款的顫動了睫毛,又徐徐的闔了眸子。

就這樣,我迎合著他的撩撥,即而又由這

撩撥轉為了主動的要他迎合,我抬步摟住了他的脖子,與他激烈的吻在了一處。

微閉的眼簾處顯出一片旖旎顏色,朦朧的光線把這氛圍烘托大好。我又略略的睜目,對上皇上閉合的辰眸,開始靜心凝神的欣賞起他來。

這樣一個男人就在身邊,就在眼前,我卻又如何舍得把他拱手讓於旁人?如何舍得!

心念甫至,又是一陣輕微的疼痛,這疼痛感隻是隱隱的作弄,卻已叫我不能自拔、昏天黑地了!

“陛下,你知道麽。”心中起了感動,這情緒又作弄的我莫名想哭,我得著他唇畔離開我唇須臾的空子,當真是哽咽的徐聲啟口,“你……可真是個小惡魔!”瞬間覺的這眼眸裏也潮濕起來,好似蒙著霧水,“自從遇到你,我發現好男人太多了!”隻是,在這分明應當十分動情的時刻,出口的話卻被蒙了戲謔。

這時我的情念、他的情念都已被撩撥的很旺盛,即便是這暗沉的景深、微涼的夜色也澆不滅這幹柴烈火的恣意燒灼!

他聞了我的言語似乎有些不能解意,詫異了須臾,聽得他喘息間也是急急徐徐的道:“開什麽玩笑?朕可是……朕可是你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男人!”落言繼續捉著我的檀唇一路吻下去。

我感知著他唇畔的熱度,以及我後腰這一下下收緊的程度,心中的感念和動容愈發彌深,而這一簇看不見的火焰也在心裏催長的茂盛!

我想回複他,可是被他這霸道的攻陷逼的說不出話,好容易等到一個緩氣時,我急急忙忙的一句:“那一定是我燈籠太暗。”

“那就暗的徹底一點兒吧!”皇上壓著我的話音驟地一下!

同時,我這身子就是一個地轉天懸、旋即一下就覺的自己給離開了地麵懸空起來!神思恍惚,略有回轉時才後覺,他就這麽趁我猝不及防時一把打橫抱起了我。

“陛下。”我嗓音嬌娜,將額頭靠進他懷心深處,又怕他這麽抱著我,會一個不留神、不小心的把我給摔下來而又將他的脖頸摟的更緊。

他似乎感知到了我的擔憂,雖然不對此表態,可臂彎將我抱的更緊。即而一路進了內室。

空氣裏飄逸著嫋嫋的薄荷香,這原本是我喜歡的味道,因為與師父薑淮的香氣很是相似,嗅著這香味便可叫我安心,叫我尋覓到一絲師父的氣息。

但是此刻,我卻知道自己其實不需要以這樣卑微的方式來求得一個安心的!

是啊,雖然在皇上身側,我合該是卑微的,因為我不過是他後宮裏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此身相比起他的九五之軀,當真是最微不足道的。

但是,其實在那個永遠情態莫測、不能看穿也從不表態的薑淮麵前,我才合該是卑微的吧!而皇上,他卻正巧應證著我的驕傲。

心裏的動容起的一陣一陣很是無盡。這時恍惚中,皇上已很順勢的撲滅燈火,又繼續很順勢的與我雙雙滾在榻上。

他一抬腿蹬下了榻前掛著的簾幕,即而一夜百媚溫柔。此夜闌珊,情卻未斂、愛未央、心不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