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不能回去



第二天上午,何小年和夏景一起來醫院看遠一。想著可能是林遠一的長輩來探病,自己在那裏也不好,小絡便走了出來,趁有人陪著林遠一,就準備去醫院附近的商店去買毛線。因為她看到林遠一這麽長時間一直戴的都是自己織的帽子,就打算幫他再織一個。可是她不知道小年在病房裏待了不到一分鍾,就出來了,她站在走廊的窗戶前,抬頭望著天空,淚水便沒有流下來,從遠處看,隻能看到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這是個散發著成熟優雅氣質的女人,她連悲傷都控製得恰到好處,不讓人輕易看見她的難堪。

小顏,這真令人悲傷,我一直在牽掛著那孩子,如今見了他,他卻病得讓人無法直視。小顏,我該怎麽辦,才能挽救這悲傷的命運,小顏,如果你當初選擇了堅強,現在我的悲傷是不是會少些呢。小顏,我好想你啊。

別太傷心了。

然後夏景走了出來,攔住她的肩頭。

夏景,小顏真狠心,我現在甚至覺得她是殘忍的。

夏景隻能默默地站在妻子旁邊,試圖安慰她,但是隻能說出連自己都無法做到的話:別太傷心了。他更加覺得不能帶女兒夏夏來見遠一了。

小年稍作整理,又和夏景進了病房。

“遠一,請一定要好好治療。”她坐在病床邊,抱住遠一道。

“小年阿姨,你現在依然很想念我媽媽,對嗎。”遠一沒有回答她,卻這樣道。

“……”小年終於忍不住摟著遠一哭了。

“謝謝你這麽多年依然沒有拋棄媽媽,放心,我不會像媽媽一樣隨隨便便就會離開這個世界的。我會努力治療。”遠一平靜地道,然後幫小年拭著臉上的淚。

“遠一,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們過幾天再來看你。”夏景過來拍拍遠一的肩膀,然後扶起小年,和她一起走了出去。

小絡拿著毛線回來的時候,林遠一朝著窗戶的方向坐在床上發呆。

她走進去的時候,他依然沒轉過身來。她覺得奇怪,不像是林遠一這幾天的狀態啊。然後她繞過床,來到他的旁邊坐下,他依然沒看她,然後她握起他的手,輕聲地問:“怎麽了。”

他這才去看她,她看見他的眉頭是皺著的。

“小絡絡,我死了,你會傷心嗎?”

“又說什麽傻話。”小絡道。

“告訴我實話,小絡絡。”突然他捧著小絡的臉問道,臉上的表情很嚴肅。

“我不會傷心,一點都不傷心。”小絡堅定地道。

“是麽。”剛說完,他就把小絡推倒在床上,瘋狂地對著她的臉吻起來,她的額頭,她的鼻尖,她的嘴巴,他都不放過,小絡被他的動作驚呆了,她一開始是使勁地掙紮,但是胳膊被他緊緊握住,她放棄了掙紮,開始變得有些生氣,也開始主動去回應他。林遠一卻慢慢停了下來,他把臉埋在她的脖頸裏,嘴巴輕輕含住她的耳垂,低聲在她耳邊說:你會傷心的,對嗎。

小絡沒說話,心砰砰地跳著。

馬小絡,答應我,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堅強,要好好地嫁人,好好地生活。他繼續道。

林遠一,我憑什麽聽你的,你都沒有聽我的話,好好去治病,我憑什麽要聽你的。小絡使勁推開他,坐了起來,盯著他的眼睛道。

林遠一,到現在你還是這麽自以為是,你以為你已經把結局安排好了,但是現在掌控結局的不是你一個人了,我現在也有權利參與到結局中,因為你在把我拉到你的身邊的時候,就意味著我有權利參與到整個過程。

小絡說完,走下床去,她沒有看他,徑直走出門去。

看著她走出去,遠一的胃又開始痛起來:難道從一開始自己的計劃就是一個錯誤嗎

,如果一開始把別人拉進自己的計劃中呢,不可能,沒有誰比馬小絡更加適合自己的計劃了,好像我的計劃就是為馬小絡所製定,也許以這種方式遇見馬小絡是上輩子就注定了的。

小絡知道林遠一在床上掙紮著,她就是不進去,她在走廊裏走過來走過去,不停對自己說:我不認識什麽林遠一。可是當她看見昏迷的林遠一被人推著走向急救室的時候,她一下癱坐了下來,心像被人拿著錐子不停地戳著似的。

從旁邊經過的小美見狀就去扶她起來,有時候,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麽巧,她剛要往急救室奔去,電話響了。是王沼打來的。小美見狀便走到稍遠的地方了。

她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蹲在那裏接聽起電話。

“喂,王沼。”

“喂,小絡,你現在好嗎。”

“我很好,你有什麽事嗎。”

“小絡,我想過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不想因為你的過去而錯過你,所以現在我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我願意接受你的過去,和你結婚,你看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們把親事定下來吧。”

小絡的鼻子酸酸的,但是她依然用平靜的聲音對他道:“王沼,對不起,我現在不能回去,即使回去了,我也不能安心地和你結婚。”

“能告訴我為什麽嗎。”王沼的聲音顯得很失望。

“因為我之前照顧的一個人生了很嚴重的病,我沒辦法丟下他不管,你知道嗎,看到他被疾病折磨的時候,我的心就像被人用刀腕著似地痛,有時候,我真希望被疾病折磨的是我自己,我不想騙你,真的,我想即使這個人沒有生病,我也沒辦法和你結婚,因為我知道我的內心還是會牽掛他,回家過年那一陣,我每天都會想到他,和你相親,一方麵是為了父母,另一方麵也是想阻止自己不去想他,再次回到他身邊的時候,我才發現,有些事情是根本阻止不了的。我之所以跟你說這些,就是告訴你,我不想再欺騙自己和別人了,現在我隻想守在他身邊,哪兒都不想去。所以,對不起。”

“小絡,我知道了,你不用說對不起。”沉默了一陣後,王沼道。此時他的聲音顯得非常失落。他原以為她隻是過去不小心失了足,被人占有了身體,但是聽到她這樣說,他才知道,她的心也不能完全交付於自己了。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又不免覺得失落。但是他又不想從此就放棄馬小絡,他想以別的身份出現在她的身邊。於是,他對她道“小絡,沒關係,做不了夫妻,我們做兄妹吧,以後我就是你的哥哥,有什麽需要幫助的,盡管跟我說。”

“……”小絡沒說話,她怕一開口,王沼就會聽見自己在哭。

“你不說話,就算是同意了啊。”

“恩,謝謝……謝謝你。”小絡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沒事,沒事。”小絡忍住淚道。

“沒事就好,你就放心在哪兒照顧病人吧。我會找個時間跟你家裏人說清楚我們倆的事的。”

“恩,我知道了。”

“你在外麵也要照顧好自己。”

“恩,我知道。”

“那就這樣吧,有什麽事,不要忘了你還有個哥哥。”

小絡剛掛斷電話,就抱著膝蓋蹲在那裏大哭起來,為王沼,也為林遠一。

小美過來撫著她的背試圖安撫她:“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小美,林遠一他曾經提到我的時候,是怎麽說的,你能告訴我嗎。”小絡抬起頭對小美道。

“林先生說,在他心裏,你已經不能簡單地用女朋友三個字來稱呼了,你已經成了他心髒的全部,現在想要把你從他心裏趕走,也沒那麽容

易了。”

“是嗎。”小絡覺得心裏被電擊了似的,一陣顫抖。

“是的,林先生還說,不想看到你為他傷心,所以沒讓你陪在身邊,但是現在無論如何你回到了他身邊,我想他應該會更加努力地治療吧。所以你要堅強,讓林先生能夠更有勇氣麵對疾病。”

“謝謝你,小美,我知道該怎麽做了。”小絡用手使勁擦了擦臉,然後就要站起來,然後小美拉她到椅子上坐下。

“別擔心了啊。”小美握了握她的手道。

“小美,不用擔心我了,你去忙吧。”

“恩,好的,有什麽事,叫我。”

然後小美起身走開了。

小絡一個人坐在病房門口,她在心裏對林遠一說:林遠一,請你一定要平安回來,怕我傷心,就平安回來。

這次,遠一被搶救了回來,但是他的身體卻提前進入了衰弱期,自己下地行走都會非常困難,需要借助輪椅,醫生告訴小絡,要使病人保持平靜愉悅的心情,不能再隨隨便便讓他焦慮或者難過了。

當病房裏隻剩下小絡和遠一了,小絡過去拉起他的手,輕聲俯在他耳邊說:謝謝你平安回來。

然後她走出去,對坐在椅子上的林常道:“董事長,對不起,小林先生這兩次昏迷都怪我,我想我在這裏反而會耽擱他治療,所以我準備回去,好讓他安心治病。”

“小絡,你要回去了嗎。”

小絡隻好點點頭。

“如果你執意要走,我也不好勉強了,不過這段時間還是要謝謝你了。”

“董事長,不用謝,這一切都是我應該做的。”

“你是現在就走嗎,我找人送你。”

“等小林先生醒了,我親自跟他道別吧。”

林常點點頭。他原本指望小絡能夠幫助遠一康複起來啊,現在看來隻能放棄了。

下午的時候,遠一醒了,小絡走到病床前,平靜地對他道:“林遠一,你醒了,我準備明天就回去結婚。你今後要好好聽你爸爸的話,努力治療,盡快康複起來。”

“小絡絡,你終於要回去結婚了,是嗎?”遠一聽了望著她笑道。

“是啊。這不是你一直期盼的嗎。”

“恭喜你了。”

“謝謝你了。”

“在你回去之前,幫我回老房子取樣東西好嗎。”

“好的,東西放在哪兒,我現在就回去取。”

“在我房間的枕頭下麵。”

“好,我現在就去取。”然後小絡就走出去了。林常沒有阻攔她。他來到遠一跟前,對他道:其實,你希望她留下對嗎。

遠一閉上眼睛,沒有說話。

林常在床邊坐下來,靜靜地守著自己的孩子。

小絡回去拿起枕頭,發現下麵是一個信封,上麵寫了“給小絡絡的賀禮”幾個字。她拿起信封,一刻也沒耽擱就回到了醫院。

“東西我取來了。”小絡走到床邊道。

“還是那張銀行卡和房子證,我希望這次你不要再拒絕了,因為這次你有了收下的理由,你要結婚了,我應該送份禮給你。”

“好了,我收下了,你放心吧。”小絡平靜地說。

“董事長,小林先生,我先回去了。”

然後小絡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就離開了病房。林常出來送她。

“董事長,不用送了,您回去吧。”

送到大廳裏的時候,小絡道。林常點點頭,便又往回走。

小絡打車又回到了他和林遠一住過的房子。她相信,如果他好了之後,一定會再回來這裏的。她要在這裏等他好起來,她成功騙過了林常和林遠一,她也是一個大騙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