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台階一級一級的盤旋而下,階梯有些潮濕,當然不可避免的,還有些滑。借著夏草手中的微弱而且昏黃的燭光,鄭子蕭可以看到這僅僅隻能夠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矮小的地洞裏,正在滲水。有的地方,因為凹凸不平,水滲出來集中在一塊,匯成一滴,“啪”的一聲響,就打落在地上,發出的聲音悅耳而又清脆。

走了不幾時,便可以隱隱約約的聽到水流聲,同時鄭子蕭卻也注意到,雖然他們所處所行的地洞在不斷變寬,但是它也更加滑而且潮濕了。

夏草因為舉著燭火,再加上穿的是宮裝,行走起來極為不方便,倒是不慎的滑倒了好幾次。然而每一次,她都能夠迅速的從梯子上爬起來,拿著燭火繼續往前走,一點讓鄭子蕭想要趁機發笑的時間都沒有留出來。

隨著走的時間越來越久,“咕咚咕咚”的水流聲也更加明顯了,夏草手中拿著的燭火,也不停的熄滅。

終於,在第無數次辛辛苦苦的點燃燭火而它又毫不留情的熄滅之後,夏草終於失去了耐心,不等燭火自己熄滅,她自己就先“啪”的一下捏熄了才是昏黃金色的火苗。

“鄭姑娘,你要小心腳下路滑!”夏草在黑夜中帶路,因為摔了幾餃,便提醒鄭子蕭如是說。

既然出了公主府,夏草自然也是跟著紫舟木的關係喊鄭姑娘,而不是長公主。

“哦,好!”鄭子蕭點點頭,回答道。可是一剛回答完,就“撲通”一下子摔下去了。

鄭子蕭也像夏草那般,沒有任何聲息的就從地上爬起來繼續走,甚至連衣襟都沒有整理一下!

不知道何時,前方的路開始一點點的泛出白色的微光,即使不強,但也絕對不弱。而且,隨著鄭子蕭兩人行走路程的推移,這光束,也由弱到強,最後竟然亮如白晝,他們,進入了一個洞府。

夏草停下腳步,鄭子蕭也十分默契的掃視了一圈,她失望了!

沒有紫舟木!

這個洞府裏有很多人,他們幾乎全部都是衣著紫衣,是紫舟木的人沒有錯,鄭子蕭想到,他自己卻沒有來。

最後,鄭子蕭把目光定格在夏草身上,恰好夏草此刻也是回過頭來看向鄭子蕭,兩個人對視一眼,看著對麵之人全身泥濘狼狽不堪的樣子,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鄭姑娘一路辛苦了!”一個紫衣人抱拳開口說道,他看著氣質脫俗身著女裝的鄭子蕭,怎麽也喊不出鄭公子來,“在下一青雲,請鄭姑娘速速與在下離開。”

“好!”鄭子蕭看了他一眼,應聲,既然紫舟木已經安排好了,那麽一定是不會出現什麽失誤的了,她才懶得浪費腦細胞去思考其中的緣由呢!隻要依著照做就好。

極為優雅的轉過身,鄭子蕭看著夏草,搖頭晃老裝作老夫子說道,“送君千裏,終需一別,正所謂聚散離別乃人生常態,我等就此別過……”

“夠了!”夏草佯怒喝道,“快點走吧,少給我來那一套。”

鄭子蕭聞言,扮一個鬼臉,歡歡喜喜蹦蹦跳跳的離開,之前在鄭國公主府裏所積聚的鬱悶一掃而光。

洞府裏麵的人立刻一分為二,一半跟著夏草走,一半跟著一青雲離開。

雖然與夏草相處不久,雖然夏草待人有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麵孔,雖然平時對自己說話並不是很禮貌。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夏草她的的確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女子,至少在這十幾天的公主府裏的生活中,在護她周全方麵可還是花了不少功夫呢!

一直以來,有的事情,鄭子蕭不說,不代表她不知道。

“我們現在是在哪裏?還有,我們是要去哪裏呢?郢國嗎?”鄭子蕭加快速度,與一青雲並列行走,開口問道。

“嗯!我們這是在望江城中,臨近江邊,本來是打算直接連接地洞到城門外的,但是由於地質結構太過複雜,不好施工。”一青雲抱拳回應道,“我們先與主上匯合,然後就回郢國去。”

“哦!”鄭子蕭點點頭,“其實,你大可不必對我這麽客氣,我其實很淑女的,不吃人。”

“是!”一青雲抱拳鄭重回答道。

貌似,這個人,與淑女二字相差不隻是十萬八千裏。

“我……”鄭子蕭欲言又止,簡直風中淩亂了!

這個人,還真的是慎重,他不姓紫,卻又聽命於紫舟木,看來絕對不是普通的紫舟木暗影堂侍衛,必定是個人物,而且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算了,不想了,鄭子蕭不再思考這些,悠哉悠哉的走了。幾步過後,她又突然轉過頭來,向一青雲問道,“對了,紫舟木呢?”

“主上?”一青雲一愣,“他還在戰場上。”

“什麽?”鄭子蕭大吃一驚,“戰場?”

“是的。”一青雲回答道,“先前樓蘭參與刺殺,他滅了樓蘭,後來,南方蠻夷之地蜀國,窩藏幻魔,而且幫助幻魔逃脫,因此,主上率兵討伐去了!”

“樓蘭滅了?討伐蜀國?”鄭子蕭一愣,因為她,因為幻魔對她下手?

紫舟木,該讓我怎麽回應你?

這份愛,我又該怎麽報你?

“你不知道?”這一下,輪到一青雲吃了一驚,“其實也對,你剛剛從亞馬納原始森林出來,就去了鄭國,不知道這事情也是合乎常理的。”

“嗯!”鄭子蕭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隻得敷衍過去!

“那勝算如何呢?”鄭子蕭忽然問道。雖然紫舟木善籌謀,雖然紫舟木不打沒有準備的仗,可是她還是很擔心。

“勝算很大,鄭姑娘大可放心!”一青雲寬慰鄭子蕭說道,“蜀國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

“哦!”鄭子蕭回答道,隻要紫舟木沒事就好。

“咦?那你是怎麽出的亞馬納原始森林呢?”一青雲突然就問道。

傳說,自古以來,亞馬納原始森林向來是有去無回,想不到到了他們這一代,竟然先後有人闖入,而且竟然能夠完好無損的走出來。

先是紫舟木,再是鄭子蕭,再是墨無雙。一個一個的,都非凡人啊!

“我也是被人救出來的,具體是誰,我也不太清楚。”鄭子蕭回答道,“那個人說她叫禦蘭還是什麽來著!”

“什麽?”一青雲更加吃驚,“禦蘭?”

“就是啊!她是這樣說的,怎麽了?”鄭子蕭一臉茫然的問道,“莫非又是一個什麽出門的江湖門派掌門人,或者是什麽像天機老人那種世外高人?”

“不是,不是,”一青雲擺手,“我隻知道她是我們郢國國後,具體有什麽其他的身份,我就不知道了!”

“國後?”鄭子蕭無語了,“就是你們郢國王後,紫舟木的母親?”

“嗯!”一青雲肯定的點點頭,“主上這一家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好吧!”鄭子蕭華麗麗的被雷到了!

兩個人就這樣,慢慢的聊了起來,也漸漸的熟絡,就連旁邊的暗影堂隱衛,也都是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的插兩句。

畢竟,郢國作為新興國家,它的文化底蘊,與這些東邊的社會有很大的不同。比如他們的等級,就沒那麽分明,專製程度,也沒那麽誇張。

公主府

天邊漸漸現出魚肚白,北方的秋天,別有一番風味。

公主府內,現在是一片喜氣洋洋,什麽嗩呐樂鼓,什麽出嫁禮儀啊!在經過一番亂七八糟的瑣碎事宜後,鄭國長公主鄭子蕭被扶上了喜轎。

“起!”在喜婆一聲吆喝,風姿綽約的扭了扭腰,舞了一下手中的喜帕之後,大紅花轎被抬起,八個人的背,不約而同的挺直,同時邁出第一步,第二步……

於是,鄭帝開始正式向整個江湖社會公布鄭子蕭的女子身份,並且提出了她已經嫁入遼國的話題。

至此,武林更加是一片嘩然。想不到堂堂華夏九州社會的男子,竟然在武功成就上還敵不過一個女子,更想不到,風華絕代文武雙全的鄭子蕭,竟然是一個女子,而且是前鄭國平陽長公主之後,天機老人之關門弟子。

於是,人們對紫舟木為什麽會一怒滅樓蘭的原因,開始有了新的考慮,就連楚寧親王衛宇和墨家機關城傳人墨無雙也被牽扯了進來。人們對於這場同時包含政治及愛情傳奇的遼楚七尺河戰役,也更加關注了。

無數的人紛紛猜測,究竟會是誰能夠抱得美人歸,也究竟是誰能夠取得這場戰爭的最大利益。

無數的焦點投射到七尺河,本來就十分混亂的七尺河更增添了幾分躁動不安。

看著緩緩抬起走的花轎,坐在對麵酒樓上的蕭衍氣得齜牙咧嘴,他試了那麽多的方法,可是連信都傳不到鄭子蕭那裏,而鄭帝又死活不肯放人,又有花奴在那裏煽風點火,想要營救鄭子蕭,根本就是難上加難。

隻要鄭子蕭一抬出這鄭國京州,前麵所有的努力,都化做水漂了!

而遞給紫舟木衛宇的消息,竟然連一點回信都沒有,想一想,他怎麽可能不生氣啊!

看著平穩離開的花轎,蕭衍一怒,“啪”的一聲砸向桌子,甩手走人了!

“殿下您看!”蕭衍身邊一個侍衛叫住了蕭衍,指著鄭子蕭的方向說道。

“看什麽?”蕭衍極怒,大吼道,然而,卻還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隻見大紅花轎前,又匆匆抬來一輛黃色轎子,是花奴的。

“聽聞長公主出嫁,本宮特來送行,有請公主下轎!”花奴攔住花轎,從轎子上走了下來,朝著鄭子蕭所在的花轎開口。

抬著轎子的八個人見皇後親自前來,立刻放下花轎,跪地叩拜。

在場的百姓們目睹皇後尊顏,也紛紛下跪,口呼千歲。

花奴見花轎未動,鄭子蕭並沒有下轎,於是又開口催促道,“請長公主下轎!”

聲音中已經有了不耐煩,含著怒意。

“皇後娘娘,這不合禮數!”一個清麗的女子走出來,跪下,對花奴叩拜道,“奴婢秋葉,叩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其實,她一直在等,等夏草出手,畢竟雖然她們背後有

各自的後台,各為其主,但是就這樣冒出來,萬一花奴發怒,遠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可是夏草遲遲不開口,她無奈,隻得走出來。

鄭子蕭已經逃匿的事情,她也知道,不但知道,而且還親自參與了!如果花奴一直追問下去,此事一定會泄露的。如果沒有給鄭子蕭爭取足夠的時間,要是公子知道了,一定會扒了她的皮,把她的靈魂關進墨家地獄!

“哪裏來的不識禮數的丫頭!”花奴怒咄道,竟然有人還敢與她頂嘴,這丫頭,真的以為跟著鄭子蕭到了遼國就可以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嗎!

“本宮與長公子閑聊,哪裏有你插嘴的份,來人啊,把她給本宮拖下去,杖責!”花奴如是說。

周圍的民眾見到花奴發怒,唯恐惹禍上身,於是把頭低得更低,一言不發,就是連大氣也不敢出。

一瞬間,氣氛壓抑得似乎是死氣沉沉,感覺不到活的生物的存在。

幾個侍衛上前,想要拖秋葉下去,給予懲罰。

秋葉卻是臨危不懼,不卑不亢的說,“公主出嫁,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裏有人未至而新娘半路下轎的道理!奴婢惶恐,不敢頂嘴,更不敢衝撞娘娘,娘娘千金之軀,熟知我鄭國禮數,這些,自然也必定不在話下!”

“你!”花奴氣結,想要懲罰眼前的這個丫頭卻又找不到理由,她總不能夠在這悠悠萬民之前,落下一個不識禮數的罵名吧!

如果傳到鄭帝那裏,可不是鬧著玩的,說不定她還會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呢!

看著秋葉如此百般阻撓,那這花轎中的人,一定不是鄭子蕭無疑了。

她早就說,如果是鄭子蕭,怎麽可能就這麽乖乖就範?

“哦?本宮與鄭子蕭年齡相差無幾,幾乎算的上是姐妹了!本宮一時思戀妹妹心切,竟然忘了!”花奴咬牙切齒的說道,麵部表情極為猙獰,可傳出來的聲音卻是極為溫柔。不知曉其中厲害的眾人,恐怕還真的以為他們的皇後娘娘與鄭子蕭真的是生死之交呢!

“本宮沒有其他別的意思,就是想送送長公主而已,附帶送上兩幅玉鐲子,這遼國地處偏遠,帶點我們遼國的東西,好歹以後可以有個思念,有個依托,飲水思源,總不會忘記自己是大鄭的女兒!”花奴頓頓,繼續說道,“既然長公主不願意下轎,那麽本宮就親自為她戴上好了!”

旁邊的黎明百姓聞言,連連開口稱讚,他們鄭國的皇後,還真的是溫柔大方賢良淑德啊!

秋葉趴在地上,淡淡的回答道,“諾!”

果真是一隻老狐狸,怎麽辦?花奴這麽做,她們根本就是毫無招架之力。

花奴一步步的走近花轎,雖然隻有十步之遠,可是在秋葉看來,她竟然是走了幾柱香那麽久。

心“撲通撲通”的一直跳,怎麽辦?如果鄭子蕭露餡了,自己死不要緊,可是萬一來個全城搜捕,鄭子蕭沒能夠成功逃出去,那公主那裏,她該怎麽交代?秋葉腦袋不停的盤算著,考慮這些問題。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才剛剛過去幾個時辰,太陽都還沒有完全升起,鄭國皇城京州這麽大,防鎖線一層又一層的如此密集,她是真的不知道鄭子蕭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究竟是逃出去了沒有!

“皇後娘娘的心意,本宮心領了!”花轎裏傳來冷冰冰的聲音,“皇後娘娘心意,本宮沒齒難忘。本宮前去遼國,定然不負我鄭國所托,不忘我鄭國之本!這旅途遙遠,本宮恐誤了吉時,不利於鄭遼兩國前程,希望皇後娘娘理解,起轎,走!”

咦?秋葉一聽,完完全全是鄭子蕭的聲音,一點也沒有發生改變,究竟是怎麽回事?

難道夏草沒有帶走鄭子蕭?秋葉疑惑的側頭看向同樣趴在地上向花奴俯禮的夏草,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她不用等公子懲罰,自己直接先自裁再說!說不一定,還可以留些魂魄,飄向下一世。

夏草接收到秋葉的目光,隻是微微一笑,輕輕的搖一搖頭。

“公主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嘛!難不成,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花奴走得更近,聲音也更加溫柔。

“莫非,是你膽大包天,冒充了我們大鄭國的長公主殿下?”花奴的聲音突然一變,由溫柔轉化為淩厲,涵蓋了幾分皇後娘娘的威嚴。

“這……”,人群開始**起來。

“拉開簾子看看不就得了!”人群中開始有人嚷嚷。

“就是……就是……,”很多的人開始隨聲附和。

顯然,這是有人在背後策劃,明顯的有備而來。

“殿下,究竟是怎麽回事?”站在蕭衍身邊的人問道,這是什麽跟什麽?這花奴的意圖,也太過於明顯了吧!

“吵什麽吵?”蕭衍不停的扇了扇耳朵,“先看看。”

邊說著,身體已經前傾,背已經打直,一動不動的往花轎的方向看了去。

“哦?是嗎?本宮不是長公主殿下,難不成你是?”一道明朗無雙的聲音一圈一圈的擴散開來,響在四周,這聲音,分明就是夾雜了巨大的內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