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上）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李之儀茜倫夫婦呆了三天後也飛回深圳了，我們相約好結婚的那天再見。哲遠走後，我時常會想起他，但自從他們小兩口在我麵前晃了一晃之後，我對哲遠的思念仿佛越發加深了。思念如毒，一點也沒錯。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想要給他打電話，可是我很怕在電話那端聽到另一個女人的聲音。所以所有的問候都化作了短信。哲遠回複的很慢，有的時候上午發的短信，到了晚上才收到回執，而短信一般枯燥簡單的隻有幾個字——我在忙，忙完會來找你。
方哲遠，你到底在忙什麽？
我不想再讓自己翻來覆去，於是把一門心思全都撲進了奧星裏。方哲遠冷落我，那麽我也冷落他。
林總十分器重我，不僅讓我參加每一次廣告研討的會議，更是十分尊重我的理念和想法，開始的時候隻是看著同事們的廣告作品柔和了我的觀點，到後來，林總便讓我親自操刀上陣。
這一次公司內部舉辦了一個小小的廣告設計比賽。比賽的主題是設計一款飲料的商標。獎品很豐厚，頭獎是公司公費的國外一周遊，二等獎是單反相機，三等獎則是一筆現金。此次比賽還會請幾個奧星合作公司的高層管理一起進行評判。一時間幾乎整個公司都沸騰了。
我並不期盼自己能得什麽獎，但於我來說，這是一個難得可以展現我獨立設計的好機會。結果如何，並不重要。
忙著設計的這幾天，是我離開哲遠後最充實最開心的日子。我忙著去圖書館翻閱資料，從網上下載圖片logo，有時候爸媽催著回家吃飯，也擠不出時間。我浸入了學習的海洋中，快樂得無法自拔。
就在我快要忘記方哲遠的時候，我接到了他的電話。
彼時我正在肯德基匆匆的填肚子。周圍嘈雜的聽不清那邊的雜音。
“璐洲。怎麽沒有給我打電話？”他質問。
我咽下一口雞柳，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平複了許久的心潮，原來還是會湧動的。我假裝平靜的說：“哦，這幾天我忙著參加設計比賽。”
“忙到連發個短信的時間也沒有了嗎？”他的語氣有些失落。
“那你又在忙什麽呢？”我忽然想到這些日子他又何曾聯係過我。
他的話語凝在喉頭，然後無奈的歎了口氣：“璐洲。我現在不能告訴我做的事情，但是你要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將來，我們之間會有將來嗎？我多麽想親口問他。許是店裏的人在逐漸減少，我終於聽到聽筒裏李斯清歇斯底裏的聲音。
“方哲遠！你這個騙子！你說你會對我好，我給我安頓好下半輩子的！你怎麽到現在還和那個白璐洲藕斷絲連？”她的聲音幾乎不用我刻意去辯解。
我無力的微笑，突然沒有吃飯的胃口：“方先生。我先不打擾你忙正緊事了。”
“璐洲，你聽我說，璐洲……璐……”
“嘟……嘟……”
揉了揉太陽穴。麵前的設計圖不知何時被吹散在地上。彎腰欲撿，卻又一雙修長漂亮的手趕在我之前拾
起了它們。
“設計的不錯啊。看樣子，是飲料的商標嗎？”溫柔的聲音將我從地獄的邊境拉了回來。我抬頭，關築正揚起嘴唇，半截身子沐浴在燈光下，他揮了揮手，“白小姐，你還是這麽喜歡吃垃圾食品。”
我撲哧一笑。從他手裏接過淩亂的畫紙，用半調侃的語調說：“還能看出來是飲料的商標，看來我的技術不賴。”
他自然而然的在我對麵坐下，然後支起他漂亮的雙手，皺著眉頭看著我：“璐洲，你變了。經過上海的曆練，你好像比初始的時候更吸引人了。”
我聽得微微不好意思，忙打斷他：“別說我，關築，你呢？怎麽突然出現在上海。你總是這樣神出鬼沒。在不經意間就出現在我麵前。”
“我？”他收起雙手，有意無意的扯了扯寶藍色的領帶，“璐洲，我這一次有沒有什麽不一樣？”
“變得……更正經，更像個生意人了。”我喃喃道。方才沒注意到，現在才看清楚他早已把休閑西裝換成了銀灰色的正統西服，皮鞋蹭得油光閃亮，眼前隱約的重疊著另一個人的模樣。
方哲遠。方哲遠。為什麽偏偏是你。
關築得意的打個響指，笑的陽光燦爛：“實不相瞞，我現在已經是築鼎公司的老板了。公司雖然小，但是最近卻接到了一筆大生意，為了跟客戶溝通感情，所以我親自跑到上海。”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跟關築的偶遇，無疑是開心的。記得臨別時我曾經說過我們總有辦法會再奇遇，關築就是有這樣的能力，無論在天涯海角，都能發現我。
後來的日子，我又繼續沉浸在設計的沉思中。閑暇時和關築約出來一齊喝喝茶，有的時候他也會給我的設計帶來一些意見。
臨近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我回家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自那以後方哲遠再也沒有打過電話。我甚至懷疑，他有沒有來過上海，有沒有在我的生命裏出現。
設計大賽如期而至。這一天，我換上了一套工整的職業裝，因為我覺得這是對自己作品的尊敬。更是對每一個同事和林總的尊敬。公司共有10名設計師，算上我這個半路殺進來的，勉強11個。另外評委5位，分別是來自眾成的常總，來自東林的陳總，奧星的林總，還有一個我做夢也想不到，居然是關築這個家夥，最後一個席位是空著的，林總道他有事遲點來，不影響比賽。
規則很簡單，第一輪是展示作品，第二輪闡述作品，第三輪是將商標分別亮給十個公司請來的路人，誰設計的更貼近產品初識，誰自然就是更出色的，最後再由評委亮分。
其實我寧願席上的是陌生人，而不是常總，林總，甚至是關築。可事實是沒有辦法扭曲的。
看到同事們的設計，我之前萌生的信心不由深受打擊。他們的畫稿或大氣或精巧，或讓人嘖嘖稱歎或讓人目不暇接。而我手上的卻隻是簡簡單單的一個酒瓶蓋子。手心漸漸握出了汗。
“下麵有請十一號選手白璐洲小姐上來展示她的設計產品。”
關築對我點了點頭，示意我別怕。深吸一口氣，我走到液晶電腦前，寬
大的屏幕上此刻著印著我畫的構圖。沒有經過任何工具處理。底下的評委和同事們都在交頭接耳。
我挺起胸膛，微笑道：“各位總裁，各位同事，下午好。接下來我為大家帶來的設計，叫作永遠的童趣。不知道大家小的時候有沒有這樣的經驗。喝完可樂，喝完汽水，卻舍不得扔掉鐵蓋子，我小的時候收集了整整一箱子，雖然不知道作何用，但是就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
常總側過頭對著關築笑道：“我們那個時候還沒有這麽多飲料，關總，你和璐洲年齡相仿，是不是也有這種事情？”
關築的確像個領導人的樣子，風度翩翩的回答：“不怕常總取消，確實是這樣的。有的時候我們還會拿珍藏的蓋子和其他小夥伴交換。”
“而且現在不少的啤酒和飲料都有做一些有獎購買的活動，大部分都把獎項印在瓶蓋子裏。所以哪怕現在，也是有人在收集瓶蓋的。”我繼續解釋。
林總滿意的點頭，眼神裏有一絲讚賞。
我頓覺鬆了口氣。不知道是關築有意幫我，或是常總對我的偏袒。第一輪，第二輪我算是拿到了不低的分數。接著是大眾評委，我小心的捧著十個蓋子模型走進單獨的房間，每個人都是用隔門隔著的，彼此看不到對方的神情，看完之後則在寫字板上寫出心裏認為是什麽東西。
因為有之前Nancy的先例，幾乎每走一步我的心都是擰在一起的。Nancy是公司裏公認最高端的設計師，可是隻有一半人猜出了她設計的是飲料。其他人更不用說，而我一個剛入公司不久的職員，會不會更慘？
我安靜的等待著大眾評委的答案。第一個，第二個，第八個……雖然其中有兩個出了偏差，但是至今為止已經有六個人指中了。我不免有些小小的激動。
直到第十個。
我雙手奉上寫字板。在觸碰到那雙眼睛之後，整個世界都停止旋轉了。那雙眼睛，好像來自很陌生很遙遠的國度，又好像是烙印在我靈魂深處的一個標識。我怎麽會忘記它，哪怕我忘記全世界也不會忘記它啊。
方哲遠這個混蛋！我突然想把寫字板收回。他卻牢牢的抓住另一頭，眼眸深深的望著我。
他仿佛想要說什麽。我卻把目光投向他手裏的蓋子，冷淡的催促道：“請快點。”
方哲遠終是沒有說話，提起嘜頭筆，揮灑下飲料兩個字。
我淡淡的看著熟悉的字跡，然後恭敬的鞠躬，沒有任何感情的說：“這位先生，謝謝你。”
托方哲遠的福。我成功成為場上理念最突出的人，然後贏得了這場比賽，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個缺席的評委，就是他。又或者你早就知道我的一舉一動，隻是等待給我這個“驚喜”。
比賽結束之後，常總和林總對我聊了許久，說不枉他們對我的栽培，我設計的東西雖然不是最華美的，卻是最幹淨，最直接的。而後常總又說要請我吃飯敘舊，但是我想著方哲遠那個疙瘩，便婉言謝絕了。
走出奧星，我打了電話給爸爸。爸爸很高興的說哥哥也在，璐洲你過來吃飯吧。我拽著瓶蓋，說好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