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上)



揮手自茲去,蕭蕭斑馬鳴。——李白

又是一夜,方哲遠沒有回來。

失望使我拋卻了一切幻想,使我完全地冷靜了下來,無需再做什麽最後的告別了,他不會在乎。我不再計劃所剩的最後一個晚上與他共度,我不想再一次的期盼再一次地心痛,我隻想立刻離開,立刻消失在這個地方,願那兩個藕斷絲連的情侶會絲毫不記得我,我會走得遠遠的,幸許亦會留在上海而不再回來。

我將需要的行裝合理地放進那個曾伴我漫遊五湖四海的皮箱,提上它,我就不由地產生了一種他鄉行客的感覺,有一份出門旅行的瀟灑,更多的卻是無法言語的憂傷和痛楚!

收拾好行李,我便悄然地離開了這個留下我太多回憶和感情的地方,我將方哲遠給我的鑰匙輕輕地放在了茶幾上顯眼的地方,沒有給他留條,也無需電話通知,當我飛行在西北上空的時候,他就該明白我的去向了吧。我留下了他送給我的那個華美精致的“昔日重來”音樂盒,雖然我懷念和他在一起的親密無間的時光,但是既然走出了這段故事,我就不必再帶著它去回憶一切,一切是應該恢複平靜才對,我也應該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管是飄泊,還是流浪。

我在出奇的平靜中度過了孤單的一夜,於是在清晨時提著一口皮箱來到了公司,利用了大半天的時間交完了手中餘下的工作,我將公司為我配的手機等物件全部交了回去,一切完畢後,就隻等明天早晨去機場了。

晚上,常總和公司的幾位元老在酒店為我送行,觥籌交錯,不知不覺中我仿佛不勝酒力地醉了,迷蒙地以為我在不是在酒店,而是在我的方哲遠雙棲的住所裏,這裏有我心愛的他,啊,這最後的一晚,他在做什麽呢?他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他絲毫不知道我的去向,哦,哲遠,哲遠,我在心裏深深地叫著,你在哪裏?你真的不在乎我嗎?

宴後,我沒有回到那個住所,因為我知道那兒已經不再是我該去的地方,於是,我像一個孤零零的無家者,就近在酒店開了一個房間。孤獨就孤獨吧,我原本就是一片飄零的葉子,也不在乎這一個晚上

了。躺在房間的床上,我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入睡,過去的經曆像電影畫麵一樣一段段地從我眼前閃過,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在流浪,從十八歲不到開始,到現在有四年了吧?飄泊至今仍未止,我又要開始流浪了。

清晨,我睜了睜一夜未合的眼睛,意識到我的行程開始了。收拾好行裝,我離開酒店搭車去了國際機場。

來到機場,還未走近出港廳,便一眼看見廳門口倚著一個熟悉的人,雖相識,卻不能給我帶來什麽異常的感覺。

“你好,關築,”我上前向他打招呼,“你也來送人嗎?”

“你以為今天除了你以外,我還會有什麽朋友出行嗎?”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璐洲,我是來送你的。”

我怔怔地盯了他良久,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如果我愛的人是他,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情形呢?可惜,世上是沒有如果可言的。我不愛關築,我愛方哲遠!

“我覺得,”他靠在門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我們有一連串的巧遇,無論在上海,在海口,還是在這兒,這是很不容易的,也許很多人活了一輩子也沒有我們這麽多的奇跡,所以,為了這點原因,我考慮了很久,還是忍不住來送你了。”

“謝謝,”我由衷地說,言語間難以抑製地流露出一份蒼涼和遺憾,“也許在不遠的一天,我們又會在中國的某一個地方邂逅,無論我走到哪裏,我都會記著你的,真的。”

“也謝謝你。”他說。

我們靜靜地互相望著,就這樣在門口站了很久。半晌,他微微地笑了一笑,用一種頑皮的語氣問:“沒有別人來送你了嗎?比如你那個朋友?”

我猛然地抬頭盯了他一眼,像被電刺了一下。他捕捉到了我的表情變化,又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接過我的皮箱,深歎著說:“算了,時間不多了,你該去辦出港手續了,走吧。”

來到安檢處,我轉身接過他手中的箱子,看了看他,說:“關築,我們就在這兒作別吧,說真的,你能來送我,我感到很欣慰,用不了多久,我們還會再見的。”

“你不再多等一會兒了嗎,也

許還會有人趕來送你呢?”他也看著我,深有意味地說。

我搖搖頭:“不,不會有人來的,我早就知道。”

“那你希望嗎?”他好像知道我的一切似的。

“希望與不希望也沒有什麽區別了,”我淡淡地說,“好了,我要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一路平安。”他說著,對我伸出手來。

“謝謝。”我也伸出手與他的深深一握,這一握,就清澈了分手的時間。

“再見。”他說,又調皮地笑了笑,“要是哪天你實在想吃新疆的抓飯烤肉拉條子了,就給我打電話,我買好給你發快遞。”

“謝謝你,快遞熟食就不必要了,不過,說不定我真的會讓你幫我寄一條羊腿和幾個這裏最有名的阿布拉的饢呢。”

“沒問題。”

“再見。”我說。

“再見。”他又說了一遍。

然後,我便不再回頭地走進了安檢處,將皮箱放在傳送帶上,通過安檢來到裏麵候機廳裏換取了登機卡,不一刻,便登機起飛了。

飛機穿行在雲間,從窗外望去,陽光無限美麗,無限清澈,我靜靜地望著平流層的壯觀雲景,心情早已不像第一次坐飛機時那樣激動和興奮了,仿佛一切在我眼裏已經是清茶般的淡漠,旅行也就像散步一樣,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接過空姐遞來的餐食,我卻一點食欲也沒有,隻將餐盒隨意地放在小桌板上,然後閉上眼睛讓心境漸漸地空寧。昨夜幾乎未睡,這會兒,我真的有點困了。

迷迷蒙蒙地一覺醒來,耳邊不期響起了播音小姐柔美的聲音,不知不覺中,飛機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旅客們全都精神抖擻地站起來取出隨身物品走出機艙,我也取出皮箱,順著人流緩緩地離開了飛機,徑直走進虹橋機場的大廳。

廳門不遠處,我的視線落在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上,是“奧星”的林非林總經理,他也發現了我,便飛快地迎了上來。

“歡迎你,”他上前接下我的皮箱,滿麵春風地說,“好久沒見,你比我上次見到的時候還要漂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