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下）
方哲遠則是大口地喝著他的啤酒，一語不發，也不看我。我知道，事情的發生與他的本意相去甚遠，他叫我來，也許是想讓我壓倒對方，使他蓬蓽生輝的，但沒想到我卻給他帶來了尷尬，使他難堪，令他不解。但這難道是我所期望的嗎？我開始並不想到這個鬼地方來！
“哲遠，”我平靜了一下心情，轉臉輕輕地叫了他一聲。他卻隻顧喝啤酒，把那杯啤酒都要喝幹了，也沒有抬頭看我一眼。我的心裏像是被人用鞭子橫抽了一下，突然間感到很痛。咬了咬唇，我放棄了向他解釋的做法。
“你騙了他這麽久，現在可別指望了，”李斯清故作歎息地說，“做事之前就應該照照自己，配不配。”
這一刻，我無法再隱瞞過去的一切，但是，在某種程度上，我並不希望這一切的澄清是在這種令我難堪的情況下。我並不害怕李小姐的攻擊，隻要方哲遠傾向我，相信我的舌頭一定會讓她難受，但遺憾的是，方哲遠就像天上的雲，他陷入了沉默。
我突然想到自己忽略了一點，他和李斯清是一對舊戀人，再言分手，也會藕斷絲連。我的目光靜靜地落在他的臉上，看見他沒有表情的臉色，我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抖了起來。
我不願再忍受這樣的氣氛，於是什麽話也沒有說，站起來背好包，轉身便朝外走去。讓李斯清去議論我、嘲諷我吧，如果她以為這樣就可以狠狠地刺傷並打擊我的話，那她就錯了。雖然我不能否心靈的傷感，但我從來都不是個怯弱的人，我不會就此讓自己的人生陷入頹廢。
“璐洲！”身後傳來方哲遠的喊聲。
這一聲說不清含有哪種感情的呼喚頓時讓我的眼淚湧上了眼眶，然而事以至此，我的形像已在他的心中完全毀壞了，他的呼喚又有什麽意義呢？況且，我從不祈求他的愛情，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愛情。
我沒有停住腳步，也沒有回頭。
“璐洲！”在我將要跨出門的時候，方哲遠追了出來，在門前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無奈地轉過身，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我抑製住顫抖的心，用平靜的聲音說：“放開我。”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用力捏緊我的手，“你得告訴我……”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我立刻打斷了他，“是，我是當過小姐！而且就在‘月亮島’，你明白了嗎？你滿意了嗎？”
“
你這是什麽意思？為什麽你這麽長的時間都不告訴我？”
我用力抽回我的手，抬頭孤傲地看著他：“這是我的自由，我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雖然我們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但請你不要忘了，我們是互不相幹的！”
說完這些，我睜大眼睛看著他，唯恐此時滿含的淚在稍不注意中流下來。
李斯清來到門口，靜靜地看著我和方哲遠的這一幕。
“哲遠，”她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竟變得很溫柔，目光也幾乎像水一樣，那樣子幾乎可以說有一種打動人心的美麗，“我為了你想盡辦法從西安來到這兒，你就用這樣的方式來歡迎我嗎？”
“我離開西安的時候，你一點都不留戀。”方哲遠說。
“那是我以為，你為了我是不會走的，可是你真的走了，”她的眼中有一些東西在閃光，“現在我來了，你也不變，好嗎？”
方哲遠沒有說話。
我看著這一幕場景，回想起方哲遠曾對我說過的他的初戀，難道這便是他的初戀情人嗎？不知為什麽，我的心中盡是萬般的遺憾和無盡的傷痛，遺憾什麽？傷痛什麽？看了他們兩人一眼，一個從刻薄狠毒變成了幽怨紛紛，一個又是纏綿不清於心不忍，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我真是很多餘了，轉過身，我一語不發地走出了“月亮島”那扇輝煌的門。
“璐洲！”方哲遠的呼喚又一次讓我停下了腳步，“你要去哪裏？”
“不知道，”我回頭茫然地望著他，“也許有些地方，我不該再去了。”
“璐洲！”他仍在喊我。
方哲遠正想跨過門來追我，卻被李斯清一把抓住了手臂，她緊緊地拉著他，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語氣對他說：“聽好了，如果你今天晚上離開了我，那麽，以後想見我，就到另一個世界來找吧！”
多執著！我輕歎一聲，不知是讚美還是輕視。方哲遠看來是被她的精神打動了，我沒有必要再多留一分鍾。於是，我轉過身繼續走去。
“璐洲，我等你！”方哲遠在身後說。
“不必了，”我沒有轉身，隻淡淡地說，“你等不等我，我都不會脆弱得要去尋死覓活！”
說罷，我依然沒有朝身後望，徑直地走開了。
身後不再響起方哲遠的聲音，我漸漸地遠離了“月亮島”，真想回頭看看那兩個人，他們該是一種什麽
樣的情景呢？不論他們的情景是什麽樣的，我感到自己的情形是無語可言了。
麵對無數的霓紅燈，我放卻了剛才為了自尊而建立的心靈的支柱，此時卻是淚瀅滿眶。為什麽呢？為什麽會這麽難過？我不斷地問自己，好像一瞬裏，我失去了許多並非在一日內可以成就的東西，仿佛很多美麗的畫突然間被毀掉了，或被搶走了。可那是什麽呢？方哲遠嗎？
我不斷地向前走著，路在腳下沒有目的地展開著，不知不覺地，公司大門竟闖入了視線，從透明的玻璃門和百葉窗的細縫裏，隱約可見值班的老大爺在一個人看著電視。我毫不猶豫地拉起尚未鎖定的卷簾門，走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靜悄悄的，這種沒有人聲的寂靜更加大了我心情的沉重，傷心和孤獨伴隨著我，這種感受竟然是我有生以來最莫明其妙、最難受的，察看了一下自己的心靈，徘徊在心中久久不去的影子竟然還是方哲遠，他正和另外一個對我充滿敵意的女人在一起！這便是問題的所在嗎？也許，這正是令我傷心的地方。剛剛經曆的一切，讓我此前自以為已經獲得的改變刹時化為了泡影，林非的電話也罷，令人憧憬的設計師職位也罷，似乎都沒能改變我的處境，方哲遠的那個戀人當著他的麵，把我好不容易為自己包裹上的體麵衣裝剝得一幹二淨。
怎樣擺脫這樣的困境呢？我不願意像個傻女孩一樣為了一段說不清楚的感情而終日鬱鬱寡歡，我要尋求解脫。
正想著，手機響了，我拿出一看，原來是關築打來的。
“你好，關築。你在哪裏？”我聽電話裏有音樂的聲音，就問，“你在聽音樂嗎？”
“可以說是，”他說，“我在一個朋友開的K歌廳裏，他這兩天有事，讓我替他照看一下。怎麽樣，你想不想來唱唱歌，喝點咖啡或葡萄酒、香茶什麽的？有我在，一律免費。”
“那多不好。不過，我很想跟你聊聊天。”
“好啊，我們聊天是最開心的，”他說，“對了，你在什麽地方？”
“在北門。”
“這樣吧，你坐１路車到大十字，我在車站等你，然後帶你去酒吧，以免你找不到地方，好嗎？”
“好的。”
“那麽你現在就出發，我也到車站，我們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我重新背好包，離開了辦公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