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下)
我站在門前怔怔地望著他,他衣裝整齊,並沒有入夢的跡像,難道他一直在注意著我的舉動嗎?我垂下頭,什麽話也不想說,即然他看見了,那就讓他看吧。轉過身,我拉開門預備朝外走。
“璐洲,”他立刻上前一把將門關上,然後奪下我的皮箱擲在地上,“你要去哪裏?你不會是發瘋了吧,你知道現在是幾點鍾嗎?”
“我,”我頹然地垂下手臂,望著他平靜地說,“我真的很抱歉打亂了你正常的生活,我想,現在還你清靜也許還來得及。”
“你說什麽?”他扭亮了門廳裏的燈。
“我走之前還想告訴你,”我甩了一下頭,“盡管我不能跟你解釋今晚的去向,也不能說我這個人向來沒有瑕眥,但是,我能問心無愧地對你說說,此時此刻,不,應該是從你在上海見到我的時候起,我都是一個品行端正人,決不是不明不白、莫名其妙的人!”
他用一種我難以了解的眼光看著我,一直地看著,什麽話也不說。我們就這樣在門邊互相地凝視了十幾秒,誰也沒有說話。
片刻之後,我轉過眼光,感到這種局麵實在令我不自然和難堪,我想盡快地離開這個不屬於我的地方。於是,我彎下腰重新提起了皮箱。
“我不許你走!”他的聲音堅決而顫抖,說話間又一次奪下了我的皮箱,同時,他伸手握住我的雙肩將我推靠在門上,他的臉離我很近很近,“如果是我做了什麽錯事,請你告訴我,但是,……”
他沒有再往下說,看著我的眼神讓我難以明白又迷惑不已,同時又伴著一種令我心動的情緒。我不禁呆呆地望著他,心中充滿了不能訴說的無奈。
“璐洲,……”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和剛才的堅硬孑然不同,隨後,他深深地注視著我漸漸朦朧的眼睛,緩緩向我靠近,將臉溫柔地貼在我的耳邊,如臨夢境地攬我入他的懷中。
一陣令人心動的暖流在這個時候湧滿了心田,我靜靜地靠在門上,任他長久而小心翼翼地擁緊我。不知為什麽,曾經一向對男人冷默有加的我,此刻卻沉浸在和他的依偎之中,我無法向自己解釋當要離開時我心中的留戀究竟是什麽,但也無法否認,我願意接受他的相依。
他的唇在我耳邊頸項輕柔地滑動,帶來了一陣陣的心眩神迷,他無聲地吻過我的臉,而後仿佛期盼已久一樣,漸漸接近了我的唇,輕輕地、溫存地吻了上來。
當這第一個吻真真實實地來臨時,我已心跳得不知多快,當那個剛剛閃過的將他推開的念頭消失時,我的思想好像早已飄出了體外,隻留下一個不能自己的空渺靈魂,在他的吻中微顫,一時間,我仿佛才受了委曲的孤雁,順從中不知不覺地有一行清淚從眼中靜靜地滾下。
“怎麽了,”他觸到了我冰冷的淚,在耳邊低低地問,“是有什麽話想說嗎?”
“不是,”我輕輕搖了搖頭,“我們兩個都
很明白,一切……”
“盡在不言中?”他接過話來,脈脈地看著我的眼睛。
我伸出雙手撐開我們之間原本沒有距離的距離,努力平靜了一下難以平靜的心跳:“我們,是不是有點兒太……,你為什麽要這樣?”
“那你為什麽不拒絕?”他反問。
“不知道,但是,”我輕輕地將他推開了一個大大的距離,“我還可以結束它,就現在。”
“結束到哪裏去?”他立刻又靠近了我,定定地盯著我問。
“你是想繼續收留我,”我將頭轉向一邊,一股酸酸的感覺在鼻間打轉,“還是想知道我今後的地址?”
“都不是!”他誠懇地看著我,停頓了片刻,用一種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語氣對我說,“我想,我們的一些人生觀在一定程度上是相同的,所以我說一切盡在不言中,你明白嗎?我從來不對任何人許任何遠期的諾言,我隻相信今天,如果你讚同我的看法,就請你繼續把這裏當成你的家,如果你持相反意見,我也不會阻止你離開,但必須是你有了明確的去處,否則,像這樣深更半夜地跑出去,我是決不會放你走的。”
他握緊了我的手,一下子觸痛了我的傷,我輕呼了一聲,渾身的血液都繃緊了,他見狀大驚,撩開我外衣的袖口,看見了包紮著的手腕,雪白的紗布裏透出絲絲隱隱約約的血跡。他的臉上露出了強烈的驚訝和痛惜,看著我問:“這是怎麽回事?”
“沒什麽,不小心碰破了一點兒。”
“這怎麽是一點兒,明明是一大片,告訴我,你到底上哪兒去了?”
我緩緩地將手抽了回來,說:“我去了哪裏,去幹什麽,你都不用知道,我們的觀點大致是一樣的,隻是還有一點,我從不過問你的事,希望你也不要幹涉我的行蹤。”
“我為今晚的事向你道歉,我幹涉了你的自由,但是我絕無惡意,隻是看到這麽晚了你還不回來,心裏很為你擔心,以為你出什麽事了,結果你回來了又不說實話,我就很生氣了。不過從今以後,我不會再過問你的事了,除非你自己告訴我。”
“謝謝你,”我說,“也請你放心,不論過去怎麽樣,至少我現不是壞人。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相信常運風,他的職員真的個個品行端正。”
“那你的手……”
“我說過這是我自己的事。”
“我並不是想詢問你受傷的原因,但是關心一下的權力還沒有被剝奪,對嗎?”
“啊,多謝你的關心,”我的心中流過一股暖意,“到醫院看過的,很快就會好。”
“那麽,”他遲疑了一會兒,“現在你還要走嗎?”
“要走,”我說著,彎下腰提起了皮箱,“去我的臥室。”
他笑逐顏開,上前拉住我的手,說:“我今晚下載了一個遊戲,效果簡直像電影,你不來看看嗎?”
“要
看的,不過我要先把這箱東西放回臥室裏去。”我說著轉身便朝臥室的方向走去。
他卻在這個時候一把拉過我,當我不知如何又置身於他的懷中的時候,他就快速地吻住了我,動作之快,使我在沒有任何思想準備之下,又一次不由自主地陷入了不斷飛旋的溫柔火之中,那種永遠無法形容的激動顫抖和心慌神眩,使我在這一刻中幾乎失去了所有的思想,隻有唯一的意念在心中不斷沉浮,原來被人吻是這樣的感覺,原來這樣的感覺並不是想像中的卑鄙可怕。
我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也心甘情願地讓他將我越抱越緊,更沒阻止他的一隻手探到我的胸前,溫柔而有力地撫摸著。一種從未有過的全身的悸動充滿了我,我閉上眼睛,盡情感受著。
“璐洲,”他在我的耳邊輕輕地說,“我想告訴你一句也許永久、也許不永久的真心話……”
“別說,”我連忙阻斷了他,抬眼清亮地看著,“不管永遠不永遠,我們之間的一切盡在不言中,好嗎?”
說罷,我不容他回答,便用力掙開了他的懷抱,提起皮箱飛也似的閃進了臥室。
關好門,我靜靠在門後,讓陣陣跳動不定的心髒努力地恢複正常。
不知道此時門外的他在想些什麽,這一次也許不算大的風波就這樣在他突如其來的擁吻中平息了嗎?而我,一向將男人視為無情無義的一族而從不在感情和肉體上與他們接觸,但在方哲遠的吻不可阻擋地來臨時,我卻絲毫沒有拒絕,令人擔憂的是,我居然還感到了一種無於言表的美好,這種美好占滿了心田,使我無法伸出手去推開他的吻,甚至,我還有了更進一步的想法。
我走到床前拿起那個心型的音樂盒,打開它,於是一首動人心菲的曲子就從裏麵飄蕩出來。
昔日重來!我念念地想著這個曲名,是不是意趣相投的人在一起生活得久了,便會產生感情?而這種奇妙的感情還會讓陷於其中的渴望對方的身體?感情的*在哪裏?在方哲遠輕輕吻我的那一刻嗎?我相信我有了一種玄妙的感情,但這種感情是什麽,是不是愛,我卻不得而知。
茜倫,我又想起了被愛情毀掉的朋友。當她愛著那個混蛋時,也是這樣陶醉於和他的親密接觸嗎?還是先有了身體的親密才有了愛?可是茜倫的愛是不完整的,她愛他,他卻欺騙她。所以,愛情其實是一件可怕的事,除非兩人同墜愛河,否則,不被愛的那一方就是悲劇的主角。
假如我愛上方哲遠,方哲遠也會愛我嗎?我該如何判斷一個男人是否真的愛我?
無論如何,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陷入什麽不能自撥的境地之中。
桌上依然靜靜地躺著我方才留給他的簡單的留言,這張留言他是用不著再看了,我將這張紙拿到手中,均勻地撕成了碎片。打開皮箱,我將前番放進去的東西又一一拿了出來,看著重新拿出來放好的東西,我不禁迷茫地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