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上)



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王維

整整一個星期,我沒有見到董茜倫的影子。想起她和我一樣有每天看報的習慣,就去了晚報和晨報,在這兩家報紙的分類廣告裏登了兩個尋人啟示,我希望她能看見報紙,得知我這一番焦如火海的心情,盼望她能夠奇跡般地回來。然而,刊出的啟示就好像泥牛入海,沒有半點消息傳來。

想到茜倫喜歡網聊,我也不斷上網,在一些她常去的論壇和聊天室裏發帖子留言,尋找她的蹤跡。可惜仍然沒有消息。

每一天的逝去,仿佛都在無形中訴明了一個事實,就像她寫給我的書信上所說,她消失了。我沒有勇氣去接受這個可怕的事實,於是便在夜深人靜時悄悄以淚洗麵,心靈的深處還依然幻想著有一天茜倫會突然走進房間來,告訴我說她隻是像我一樣出去周遊了一番,去洗刷了心靈。然而這些企盼都像美麗炫目的泡沫一樣,一個一個地破滅了。

這一行的小姐,選擇自殺的人並不是沒有,我就知道一個,但那個女孩是因為年紀大了,美色衰退,不再能混下去了,同時又沒存下錢,所以才走上了這條路。茜倫還那麽年輕,如果她想做小姐,再做個五六年都沒有問題,我不相信她真的會因為感情受創就選擇離世,她不應該絕望的,她離真正的絕望還有很長的距離呢!

可是,她又能去哪兒呢?

我感到了最孤獨最無助的淒涼。

不過,我仍然有一絲希望,因為我沒有在任何報紙上看到有哪個年輕女孩死去的消息,假設這樣的意外都會登上報紙的社會新聞版的話,那麽,茜倫就應該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周末的這一天下午,我接到了方哲遠來自西安的電話,他的電話仿佛在我源源不斷的淚流中橫過一柄寶刀,暫時砍斷了我的傷心淚,令我慕然間回想起一周前同他的一段交往。

他在電話裏對我說:“璐洲,我乘六點鍾的航班回來,希望你在,不然我就會像你那天一樣,不是去辦公室過夜,就是去看夜場了。”

“我拿了你的鑰匙,當然會等你回來,”我說,“謝謝你讓我這一個星期不再流浪。”

“希望我能讓你從此都不再流浪。”

“多謝你的好意,”我想起了我的房

租不久便將到期,而茜倫又不見了,那時,我一個人真的擔負不起如此之多的租金了,我會真正開始流浪,“隻是事實並不是你所想的那麽簡單,很多事情你都不明白。”

“我在西安當然不明白,等我回去以後就會什麽都明白了。”

“也許你是天才。”我輕歎一口氣。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了,”他在那一邊似乎也有一些低情緒,但立刻又變換了語調,用愉快的聲音對我說,“一切等我回去再說好嗎?”

“當然。”

“那麽,先再見?”

“好的,再見。”我說。

“再見。”

得知方哲遠今天歸來,我居然有了一絲小小的激動,也許是因為一周來的寂寞孤獨已將我壓抑得痛苦不堪,有個熟人的到來,就好似沙漠中落下了一滴清涼的雨露,雖與事無補,卻也帶來了一些些的濕潤。為了這一點點激動和他曾關懷我的時刻,我在下班後去大超市精心采購了一些新鮮蔬菜,並特意買了一瓶大香檳,然後來到他的住所,鑽進廚房著手準備一頓美味的晚餐。

當我炒好最後一盤菜,並在茶幾上擺好杯碟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連忙走過去將門打開,門外如我所料地站著風塵樸樸的方哲遠。

他朝我頑皮地笑了一下,輕輕地聳了聳肩,說:“你好,陌生人。”

“你好,我按著你的希望在這裏等你了,謝謝你的收留,”我向門邊讓了讓,“快進來吧。”

他提著一個大皮箱走了進來,來到客廳,立刻被茶幾上擺著的幾樣我深感自豪的菜肴和那瓶大香檳吸引住了,放下皮箱,他轉頭問我:“是你做的嗎?”

“不像嗎?”我反問,示意他在沙發上坐下來,然後拿起現成的杯子為他斟滿了大香檳,“雖然你在飛機上用過餐,但我想那畢竟不算正規,所以我利用你這裏所有現成的設備,做了幾個也許還過得去的菜,為你接風!”

“啊,我真有點受寵若驚了,”他似乎有點激動,看著我,“你這樣做,有什麽原因嗎?”

“原因?沒有,隻是因為你回來了,我多了一個可以說話的人,”我拿過一個空杯給自己也倒上了酒,朝他舉起了酒杯,“過去我從來不怕孤獨,可是現在,我卻害怕

一個人麵對一間充滿陰影的屋子。為了你的歸來,為了我今晚短暫的平靜,先幹了這一杯。”

他握著杯子,充滿不解地看著我:“為什麽你認為這房間裏有可怕的陰影呢?”

“你誤會了,”我解釋道:“那是另一個地方。”

說罷,我拿著杯子輕輕碰了碰他的酒杯,然後送到唇邊一飲而盡。一股酒精獨有的灼熱和侵蝕立刻從喉間流向肺腑,而後一陣陣地散漫到全身,我有些顫抖地將酒杯放在茶幾上,抬頭看他,眼前卻不知什麽時候朦朧了起來,仿佛這一周來頻頻潮湧的恐懼和悲傷在這一刻更加劇烈了起來,使我不敢去想,卻始終不能不想!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然後像我一樣一氣喝幹了杯中的酒,隨後他便拿起香檳在兩個杯子中都倒滿了酒,放下酒瓶,他看著我說:“知道嗎,你給我的印像實在很神秘,但也很壯麗。”

“為什麽?”我注視著杯中清幽幽的酒光。

“我一共見過你三次,”他緩緩地說,“第一次是在上海德曼咖啡廳,你看起來是那麽瀟灑自在,令人羨慕;第二次卻是在這裏的分公司,你搖身一變成了常運風的秘書,令人吃驚;第三次,就是現在,你又一反常態的情緒,讓人不明白也想不通。有的時候,我真的有一點怕你了。”

“你不必怕,我又不是幽靈,”我說著,示意他拿筷子吃菜,“既使是,過了今晚,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這裏了,最多偶爾應常總的差遣去給你送軟件,那也隻是在白天出入你的公司,沒有什麽可怕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說說我的感覺,”他拿起筷子夾了一些青椒放進口中,嚐了嚐,麵露詫異地說,“味道真好!你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從你表麵可看不出來。”

“你看不出來的東西多了,”我也品嚐了一下自己的手藝,“我會做飯的時候才是小學五年級,到現在應該說是曆史悠久了,你能覺得可口,我就很高興了。”

“真想不到,現在的女孩子會做飯的太少了,對了,”他微笑地看著我,“你還會些什麽?”

我抬頭瞟了他一眼,說:“女人應該會的我都會,也許我能成為一個一流的家庭主婦呢,不過,女人不該會的我也會,必要的時候我樣樣都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