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夜長歡的怒火（一）
在江南那片廣大的土地上剛剛才入夜。
可是，昆侖山上卻已經到了深夜，如今，歸來宮裏重重疊疊的宮殿，是一片隱隱綽綽黑影，天地間萬賴俱寂，隻有在合歡殿中，從夜長歡小屋的窗戶的縫隙中，溢出一點點昏黃的燭光。
對於中原來說，這塊地處極西之地的區域是極其寒冷的。
因而，這蠟燭的光芒雖然隻有一點，但是卻看起來，溫暖的讓人心裏發燙，仿佛讓這快要被凝結成冰塊的廣大土地上，有一種春天即將到來，冰雪消融，萬物生機勃勃的感覺。
夜長歡正坐在桌子麵前，處理堆積在書案上，厚厚的一摞公文，看起來大約有四五十本這樣子。
旁邊的低矮的小幾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更高的文書，堪堪超過她麵前的這堆，這些是她今日已經處理過的公文，細細的算一下大約有七八十本。
夜長歡在一張信件上，用朱筆批下自己意見，剛剛放到一邊擺好，就停見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夜長歡抬起頭，看了來人一眼，又並不甚在意的低下頭去，拿起下一張看起來。
因為，來人是她的貼身侍女夏曉。
夏曉將上麵放著一個白瓷的茶杯的黑色托盤，穩穩的放在小幾上，拿起上麵的那杯茶水遞到夜長歡麵前，輕聲說道：“殿主，都累了一天了，您還是喝點水吧，看您的嘴唇上都起皮了。”
“嗯。”夜長歡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唇瓣，果然，上麵缺水已經幹到脫皮的程度了。她伸手從夏曉手中拿過那杯茶水來，低下頭小口小口的喝著。
當一杯茶水都喝完的時候，夏曉從她手中接過杯子，放在托盤內。
夜長歡閉上酸澀的眼睛，自己用手指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隻覺得無論如何也不能將渾身疲憊除去。
今日，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她就被未央宮主派來的傳話人叫到銷魂殿中議事，回來以後已經快要下午了，一直到如今夜深人靜，這段時間除了匆匆的吃了幾口飯，與平日裏相比連去茅廁的次數都大大的縮減，然後，她就一直坐在這裏處理這些從天下各處加急送來的文書。
現在，她的腦海裏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隻想躺倒在身後的那張大床上，什麽也不想，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覺。
其實，她現在閉上眼睛，感覺馬上就快要睡著了。
夏曉看著夜長歡，眼中滿是擔憂的色，忍不住開口柔聲勸說道：“雖然，歸來宮的安危很重要，但是，主子你可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就算為了舒公子也要照顧好自己，不然，你要是有什麽好歹，以舒公子對您的那顆心，那他可要心疼死了。”
“嗯。”隻是，聽見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說話，夜長歡就開口迷迷糊糊的應承著，其實，如今她腦中的思緒像一團天空中的白雲一樣，在緩緩的飄蕩著，漫無
目的，不著邊際。
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貼身丫頭正在說什麽，頓時腦中的瞌睡蟲跑了一大半，剛剛睜開眼睛，她就狠狠的瞪了夏曉一眼，臉上佯裝生氣，咬牙說道：“你盡是胡說，什麽心疼不心疼的？這麽晚了，你怎麽還不回去自己房裏休息？”
夏曉委屈的小聲狡辯道：“本來就是嘛，主子，你想一想上次你身上帶著傷，也是在處理這些公文，然後，你累的暈倒了……”
夜長歡臉上一紅，連耳尖都帶著點粉色，不過這隻是一瞬間，下一刻，她的臉色立刻就變得一本正經，開口阻止她再說下去：“夏曉，別說了，天都這麽晚了，你快下去休息吧，這裏不用你伺候了。”
出乎意料的一直很聽夜長歡的話的夏曉，今日卻搖搖頭，雙眼看著她，語氣堅定的說道：“我不去，我要在這裏陪著主子您，您什麽時候休息，我才會回到我自己房間裏睡覺。”
夜長歡失笑，隻好又開口說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快別瞎胡鬧了，聽我的話，快回去躺在自己的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覺。”
夏曉對著她，用力的搖了搖頭，口氣倔強的說道：“主子，這是舒公子今日對殿中的眾人吩咐下來的，他說，您什麽時候睡覺，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就在身邊伺候到什麽時候去睡覺，否則，按合歡殿中反叛這一條罪論處。
看見夜長歡聽後，一臉目瞪口呆的神情，夏曉疑惑的問道：“關於這件事情，難道主子您不知道嗎？舒公子今日沒有和您說嗎？”
夜長歡怔了怔，隨後，搖搖頭。
她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這是第一次聽說。
因為，最近實在是公務太忙，再加上合歡殿中的上下還需要人來打理，所以，在十幾天前，她就將殿中大小事物一應交給舒歌處理。
反正，這個男人他閑著也是閑著，整日裏除了白吃白喝和無聊的四處亂晃，就沒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了。讓他幫襯著自己點，一來有點事情可做，他就不會膩歪在自己的身邊讓自己的分心，從而導致辦事效率嚴重降低，本來一天就可以處理完的公務，非得拖上兩到三天，二來，他也不會總是想著喝血喝血的，像一頭沒有人性，永遠喂不飽餓著肚子的野獸似的。
可是，為了一個先於自家主子早早的去睡覺的理由，而使用合歡殿中處理叛亂之人才用的酷刑，來處置下人，也太嚴酷了，太沒有天性了吧。
夜長歡朝夏曉擺擺手，展開案上還沒有看完的信件，淡淡的說道：“你先下去睡覺吧，如果舒公子問起來，你就說，是我讓你回去的。如果他問起來說有什麽問題，讓他來找我說。”
夏曉又輕輕的搖搖頭說道：“主子，舒公子說，你要是心疼我們下人的話，您一定會早點休息的。奴婢覺得舒公子這話說的有道理，並且，也不完全是因為他的規定，是我自己
願意，才會在這裏留下來陪著您的。一會兒等主子要休息的時候，奴婢會伺候主子您，吃點兒宵夜，順便泡一泡腳。”
夜長歡驚訝的看著她，沒想到這個一向很乖的小丫頭，不知什麽時候，都被長住在自己這裏的那個男人給收買了，這麽聽他的話，最緊要的是，她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
在夜長歡心中思緒不停的轉動的時候，夏曉又開口說道：“整個合歡殿的下人都還沒有睡覺呢，就算是有的回了自己的房間，也都在床上規規矩矩、清清醒醒的坐著呢。舒公子說，今日，主子您要是熬一夜的話，雖然奴才們也沒有睡覺，但是每個人都要加倍受罰。”
威脅我！
這明明是舒歌抓住了她向來體恤殿中下人的心理，對她進行的赤裸裸的威脅。
好你個舒歌，你竟然會想出這種辦法來對付我，哼。還有，我看我的公文礙著你啥事了，你瞎攪和什麽。
夜長歡心中開始咬牙切齒，滿心的不滿意，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心中一驚。
“小丫頭，合歡殿的殿主不是你家主子我嗎？為什麽這裏的下人都這麽聽舒公子的話？”夜長歡裝出生氣的時候，該有的樣子，惱怒的問道。
夏曉不疑有他，順口就說道：“因為，那一天您因為處理宮中事務太過疲倦忽然暈倒，被舒公子撞見，他很生氣，在您昏迷了幾天過後，您為了討好他，保證以後絕對不會讓自己那麽累，就將合歡殿的金印交給了舒公子，這個金印能夠調用整個殿中的一切人馬，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見金印如見殿主，這些殿中的下人怎麽敢不聽他說的每一句話呢！”
“是嗎？”夜長歡緊緊的皺著眉頭問道。
“是啊。”夏曉疑惑的看著她，臉上神色很是擔憂，又說道：“主子，您怎麽這都不記得了？您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今日您還是早點休息吧？”
夜長歡沒有說話，低著頭，在心中沉吟不已，腦中想著別的事情，隻是，臉上的神色越來越凝重，眉頭也越皺越緊。
忽然，她開口又問道：“舒公子去哪裏了？今日我怎麽一天也沒有看見他？”
“回主子，舒公子今日一大早就去和莫殿主下棋，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聽下麵的人說，好像是將軍殿那邊派了一個下人來傳話，說，天色太晚了，舒公子嫌兩殿之間的路長，在那邊休息下了。”
夏曉觀察著自家主子的臉色，斟酌著詞句回答，其實，是在胡說八道，她根本不知道，舒公子今日去了哪裏，因而，心裏很是發虛。
看著夜長歡越來越不好的臉色，夏曉忍不住在心中暗罵那個接收到舒公子的情況不長眼的下人，今日，必然偷懶沒有來回稟主子，害得主子心情不好。
讓她忍不住祈禱，千萬別讓主子的怒火，殃及到她這條無辜的小魚，要是那樣，她可就太可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