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成親(四)



阿盡將紅衣男人的禮物抓在手裏,眼神有點發怔。

紅衣男人給她的禮物是一塊材質似玉非玉,似石非石的東西,形狀怪異,上麵光華流轉,紅色和翠綠色的光芒不斷的交織相融,閃爍著耀眼的色彩。

“這是什麽?以前老情人的定情信物?”

冷華初忽然從從她手中,一把抓過那那個東西,狠狠的摔在地上 。

那個東西在地麵上滾了幾下,毫無損傷,依舊光芒流轉。

阿盡看著空空的手心,轉過頭去看了他一眼,呆呆的問道:“華初,你又怎麽了?”

冷華初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好像還不解氣,他一下子又跳到地上,赤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抬起右腳狠狠的踩下去,不停的踩,不停的踩,直到腳心被這東西尖銳的棱角,劃的好幾塊粉色的皮肉外翻,地板上一片鮮血模糊,才停下來,不過,隻是因為做這個抬腿的動作有點累了,腳上也不覺得怎麽痛。

阿盡早已經回過神來,並沒有阻止他,隻是看著他的動作,眼神中有股安靜的味道。

冷華初站在那裏,低著頭,盯著自己浸泡在鮮血裏的腳,眼睛一眨不眨,眼神有點恍惚,臉色蒼白,透著股無助的味道。

“你發泄完了就過來。”

阿盡忽然開口說道。

然後,她用手輕輕拍了拍床榻,雙眼卻看著他,平靜的說道:“坐到這上麵來。”

冷華初抬起頭,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居然,真的垂著腦袋,乖乖的走過去照她說的坐好。

他看著阿盡表情淡然的側臉,開口將自己在這麽多日來,想要對她問出來的話,一股腦兒的說出來,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語速是前所未有的快,像是竹筒倒豆子似的:

“剛剛那個穿紅衣服的男人是誰?”

“還有那位姑娘為什麽對你恨之入骨?”

“阿盡,你到底是誰?在地牢裏,你為什麽會懂那種怪異的術法?”

“阿盡……”

“呲啦”一聲,阿盡從自己的衣擺上用力撕扯下一塊布。

她抬起他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眼神專注而認真,將手中上好的絲綢,輕柔的為他裹在傷口上,打了結包紮好。

“包好了,估計再過幾天就會痊愈,這幾天小心點,怕發炎,你別讓傷口沾到了水。”阿盡將他的腳從膝蓋上移到床榻上,又淡淡的開口說道。

冷華初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她整個人拉到自己身前不到半尺的地方,看到她依舊無動於衷的低著頭,不知道想什麽。於是,他又伸出手來,讓手指緊緊的箍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阿盡,你看著我的眼睛,說話,必須回答我。”

麵前雙目通紅的男人,眼中已經濕潤,看起來,實在是很可憐的樣子,仿佛立刻就要滴下眼淚來。

阿盡卻毫不心疼,搖搖頭,閉口不言

。因為,她知道,他一旦知道她的身份,一切都會變了,如今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必然會消失,如同從未出現過。

並且,她知道,現在,他的痛苦隻是在於對她的一無所知,要是她一旦說出來,他的痛苦遠遠不止於此,並心中說不定還會忽然萌發,這世間隻要是正常人都會有的權欲之心,反過來就會傷害到她。

冷華初狠狠的盯著她,狂怒的大叫道:“你還不說?你快說,你說不說?”

阿盡迎上他的眼睛,黑眸澄澈清明,裏麵一片坦蕩蕩之色,臉上神色毫不畏懼,也沒有一絲一毫心虛愧疚之色。

盯著這樣一張臉,和這張臉上的這樣一雙眼睛,冷華初忽然就沒有了脾氣,就算她和她那個忽然冒出來的師兄,或者是今天來祝賀的紅衣男人,在以前真是他想的那些關係,他也再也發不出火來。

他捧著她的臉,一下一下的撫摸,眼神溫柔的好像吹綠江南岸堤的春風,又如同秋日裏稀稀落落掛在褐色枝頭的幾片枯黃的樹葉,垂死掙紮著不要凋零,冷清而淒涼。

就這樣看了她一會兒,在很安靜的氣氛開口,他忽然開口,聲音中有濃鬱的哀傷:“阿盡,相處這麽多日來。我不了解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你知道嗎?你讓我感到很迷惑,因為,你的心思藏的太深,也太過神秘,你總是將我阻擋在你的心靈之外,我無法窺探。我更不知道你的過去,每天晚上,我就在想躺在我身邊的人,她曾經經曆過怎麽樣的人生?”

阿盡沒有說話,或許她不知道該怎麽說,身邊坐著的這個男人多疑小氣小氣,並且占有欲極強,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

過一會兒,阿盡終於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來,仿佛有點無奈,平靜的說道:“對不起,華初,我不能說,一個字也不能說。就像我從未問過有關你的一切,所以,你也不要再問我,免得你自己傷心,讓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你。”

天地被暮色所籠罩,日落月升,黑暗漸漸地吞噬大地上的萬物生靈,夕陽無限好的傍晚時分,已然過去了。

墨色的空氣在房間裏緩緩流淌,無形的觸手撫摸著坐在床上的兩個人,好像是在安慰。但是,要真的安慰的話,能讓他們的到撫慰的也不過是那兩具微微泛著熱氣的身體,永遠也無法給他們胸腔裏那顆冰冷的心髒,傳遞一絲絲的熱氣。

他們已經沉默了很久,從陽光溫暖的下午到如今寒風陣陣的夜晚,仿佛還要繼續沉默下去,似乎他們要讓這僵持的狀態要一直持續到世界毀滅,海枯石爛那一刻。

兩人麵對著麵,雙目都看著對方的瞳孔,如同陌生人那樣,誰也不開口。

阿盡忽然起身走到地板上。

冷華初嘴裏雖然不說什麽,但是,他的眼睛卻跟隨她的身影移動,緊緊的盯著她,不放過她的一舉一動,好像怕她一怒之下跑掉似的。

因此,當阿盡的身影突然不見了的時候,他瞳孔一縮,覺得自己的

心髒有一瞬間停止了跳動,然後,心中就有大喊大叫,放肆的哭泣發瘋這樣的衝動。

在他想跳到地麵上找她的時候,緊接著他又看見了她,不,那也不是她,而是,她的身體的一部分,那就是她的手。

冷華初的心瞬間又放回肚子裏,他的眼睛聚焦在她的手上,他隻能看她的手了,因為,除此之外,她的整個身體都隱藏在黑色的霧氣中。

認識阿盡這麽長時間了,在這長久的日子裏,他從來沒有觀察過她的手,甚至,眼睛在上麵也從未比正常人多停留過一點兒時間,一秒也沒有。他對她更關注的是她的臉,美麗而清純,讓他神魂顛倒,魂牽夢縈。

如今,他才發現她的手竟然是那麽漂亮,不,其實,乍見之下,也不能用漂亮這兩個字來形容他對它的感覺,不過,這隻手漂亮是毋庸置疑的。

阿盡在點蠟燭,準確點應該說幾根是插在銀製的燭台上,精致的鑲嵌著盤金黃龍的紅燭。

從火折子上發出的昏黃的光芒,照亮半空中的一小片區域,如今,在大片黑暗的包圍下,隻能讓她的臉藏的更深,但是,讓她的手,卻擁有了一種任誰都不可忽視的美麗,膚色晶瑩剔透,粉白著朝四周發出讓人目炫神迷的色彩,仿若價值連城的明珠,又似乎是上等貨色的美玉。

最關鍵的不是這隻手的外表皮膚的華美,而是,她手持火折的時候,手指的姿態,指若蘭花,隨意閑淡,卻透露著一股高貴,一分倔強,還有半點優雅,以及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孤傲。

偏偏冷華初看到了這一點 ,心裏忽然就想歎氣,因為實在太過無奈,他想她或許永遠也不會告訴自己她的過去,就像她從未對她說過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並且他相信任何人遇到這樣的女子,都會有這種感覺。

——明明心裏愛到骨髓裏,對方已經融化在彼此的身體裏,卻感到深深地無奈,因為,他們之間隔著一層薄薄的麵紗,讓兩人變得陌生而神秘,那麽陌生而遙遠的距離,誰也不敢觸摸,生怕一不小心捅破了,便讓真相傷害到鮮血淋漓。

房間明亮起來,讓室內大片大片的紅色,這曖昧而妖嬈的色澤,不停的在四周歡快跳躍,讓人說不出的心裏發熱發緊。

本來洞房花燭夜,便是人生最美好的時候,當然,也是最為香豔風情的時刻。

不知為什麽,冷華初看著她,忽然開口說道:“阿盡,我相信你,因為,我相信我自己,並不比這世間的任何男人差。”

聲音堅決有力,臉上的神情很認真的樣子。

剛將火折子在懷中放好的阿盡,猛的抬起頭,雙眼靜靜的看著他,過了半天,忽然捂住嘴吃吃的笑了。

“呆子,真是個呆子。”

洞房紅燭高照,美人眉眼彎彎,笑靨如花,端是風情無限,西施難比。

冷華初一時間看呆了,心髒開始脫離控製,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它飛快的跳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