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突如其來的情愛



女人尖利的哭鬧夾雜著樓中值班侍衛的規勸聲,在這寂靜的夜裏,聽得分外清楚。

冷華初皺了皺眉頭,又是詫異,又是不耐煩。

任誰任誰在這深夜裏,在又困又乏的狀態之下,不隻要一大堆的公務要處理,還要應付類似於這種突發的狀況,心情都不會有多愉悅的。

麒麟王和朱雀使還沒有走。

麒麟王走過去,拉開門,正要大聲嗬斥,卻發現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因為門外有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長發披散宛如女鬼的女人,她有一雙潔白柔滑如玉的手,手指上長著三寸長的紫黑色的指甲。

任誰都看得出,她的指甲上塗滿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現在,她左手的五根指頭深深的插入了麒麟王的脖子,大量深黑的血從他的七竅和脖子中慢慢地流出來。

“桀桀——”這個女人咧開嘴,發出就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她看著屋內的人們,在每個人脖子上都看了一遍,另一隻手的手指在慢慢動著,似乎在考慮要先從那個脖子下手。

朱雀使慢慢的朝這個女人走過去,說道:“他已經死了,你放他下來I吧。”

但是,他卻在距離這個女人三步遠的時候停下來,因為,那雙帶著紫黑色指甲的纖纖玉手朝他伸了過來。

冷華初也從案後站起來,用手隻輕輕地敲著其中一個木盒,眼睛看著這個女人,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容。

一般,冷華初露出這樣的表情,就代表他的武器要見血了。

這個女人看著他們,漆黑的眼珠一轉,冷笑道:“堂堂七殺樓的總舵防守也不過如此.。”

接著又道:“你們想要這個死人,那就給你們,接好了。”說著麒麟王的屍體橫著就朝朱雀石和冷華初撞去,她人也跟著撲過去。

此時,蠟燭熄滅了,屋內陷入一片漆黑之中,但是卻並不安靜。

不一會兒,屋內就完全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蠟燭被人點燃,光線慢慢的明亮起來。

屋裏卻隻剩下了朱雀使一個人站在窗前,手裏握著一把刺入他腰間的刀的手柄。

血紅的**從腰間流出,順著衣服流下,滴到地上,形成了一小潭圓形的湖。

他似乎不覺得痛,因為他的眼珠裏滿含的笑意,一種奇怪的笑意。

冷華初和那個女人,還有朱雀使和麒麟王共同帶回來的那兩個盒子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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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華初現在過得很不好。

任誰被弄到這裏,被這樣一群人這樣對待的話,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最要命的是,他不知道這是哪裏。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裏是一個地牢,並且必然年代古老,一定是。因為裏麵老鼠比人還多、牆壁上的濕滑的青苔,鋪滿了每一個角落。

還因為,這裏有看守和犯人,以及五花八門各種各樣,讓人匪夷所思的刑具和折磨犯人的方法。

許是因為長期見不到太陽,這裏的看守的內心,如同這地牢的地板一樣陰暗腐敗。

這裏的犯人不被看作是人,隻被看作是一種娃娃,他們扭曲靈魂的宣泄的人偶娃娃。

所以,這裏的犯人都是一個模樣,活得生不如死的摸樣。

冷華初就是其中一員,但是他與他們不同,他還有希望,並不麻木,也不認命,更不妥協。

這裏有很多很多的牢房,犯人卻不是很多。所以,每個牢房僅有兩個犯人與冷華初同一個牢房的是一個長的很清秀的少年。

那少年被兩條兒臂粗的鐵鏈穿了琵琶骨。

那鐵鏈是長年釘在牆上的,而且,不到二尺長,所以,那少年像被飛針釘在牆上的壁虎一樣,整天都在牆上,不必說,吃喝拉撒睡都在牆上。

那少年好像很開心,很喜歡笑。

在不被看守折磨的時候,他隻做兩件事——睡覺和笑。

有時候,睡著睡著,他能從夢中笑醒,醒了以後,繼續笑,直到再次睡著。

他從不與冷華初說話,也不看冷華初一眼。

他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活得很好,很幸福,很快樂。

冷華初,一直覺得他是個奇怪、又讓人羨慕的人。

剛剛,那少年又被那群看守拖出去了。拖出去的時候,那少年還在睡夢中,臉上帶著幸福甜蜜微笑,似乎正在做什麽美夢。

他微微歎了口氣,不知道那少年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他爬到自己的床上,仰麵躺下,蓋上散發著濃烈的濕氣和黴味的被子,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半夜的時候,冷華初被驚醒了。

兩個守衛打開牢房的鐵門,拖著一個渾是個很是血的人,罵罵咧咧的走了進來。

一進來就將那人扔在地上,其中一個守位,用腳狠狠的朝他踹了兩下,並吐了口唾沫,惡狠狠的罵道:“不中用的東西,才上了六套刑具,就半死不活的,真掃大爺們的興致。遇上你這鳥人,真他媽的晦氣。”

另一個守位,用腳粗魯的踢了一下冷華初露在被外的腿,冷冷的說道:“你看著他,別讓他跑了。要是讓他跑了,我們哥倆就讓你嚐嚐這裏六十七套刑具的厲害。小子,明白了嗎?”

冷華初低著頭,用不大不小的聲音,恭恭敬敬說道:“明白。”

守衛們拍拍他的肩膀,滿意的出去了。

冷華初躺下,閉上眼繼續睡覺。

地上的那個少年,身子動了動,似乎掙紮要爬起來,但試了兩次,都沒有成功。

那少年不動了,維持著爬的姿勢,連手指都沒有動一下。

過了一會兒,那少年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笑聲。

這聲笑夾雜了太多的情緒,一時間,竟然體會不出是何種意味。

冷華初道:“你笑什麽?”

那少年道:“沒什麽,隻是覺得很開心。”

冷華初道:“在這樣地方,受這樣的罪,有什麽可讓你開心的?”

那少年道:“因為,我就要死了,這輩子馬上就能得到解脫了。”接著又輕笑了一聲,慢慢的說道:“我覺得你真可憐,還要活很久,不知要吃多少苦,受多少煎熬

,我可憐你。”

冷華初冷笑道:“我用不著你來同情。每個人活著都有他的使命,隻有那種活著沒有任何意義的懦夫,才會想著用死來逃避現實。”

那少年沒有說話,他在沉思,過了會才說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我要聲明一點,我不是懦夫,從開來不是。”

冷華初道:“既然不是懦夫,那你為什麽一心求死來獲得解脫?”

那少年悲傷的說道:“當一個人所有的親人和愛人都死去,人世間,再也沒有他可留戀的東西。這個時候,他就應該去死了。因為,一個人活在這個陌生的天地間,沒有人疼愛,沒有人關心,是多麽的淒慘,多麽可悲的事,所以還是死了好,死了幹淨。”

冷華初點點頭道:“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我也很理解這種想法,可是我還是要活著,而且活得要比任何人好。”

那少年沒有說話,似乎已經筋疲力盡,又似乎睡著了。

冷華初也沒有說話。

小牢房裏的氣氛一時很安靜。

兩人的呼吸聲顯得格外粗重。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冷華初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那少年又說話了。

隻聽那少年一直低聲喃喃重複著一句話:“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

語調哀傷纏綿,似有說不盡,道不明,欲語還羞的情愫夾雜在其中。

冷華初聽了一會,才明白,他是在說夢話。

他坐起身,下了床,把那少年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床上,為他蓋上那床僅有的發了黴的被子。

他摸了少年的額頭,深深的歎了口氣。

果然是在發燒,而且燒的很厲害。

江湖中,人人都隻知道冷華初是個有野心的人,為了實現他自己的野心,就算讓全天下的人都死絕,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進行屠戮。

可是,沒有人知道。

其實,他也是個心軟的人,總是不希望有人死在他手下,死在他的身邊。

隻是,很多時候,人在利益麵前,所做的事,都是由不得自己本心的。

現在,他想救這個少年,即使,這個少年一點兒也不樂意別人救他。

所以,他現在隻好認命的去向守衛要點水來給他擦擦身體。

就在冷華初,受了不知多少句辱罵,好不容易討到水,解開少年的衣服,要給他擦身體時。

他愣住了。

他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棒,直愣愣的盯著那少年,連動也不會動了。

雖然,現在他很想閉上眼睛,也應該閉上眼睛,但是,對於他來說,那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他相信,除非瞎子,任何一個正常的男人,處於他這樣的情況下,都是沒有法子將眼睛閉上的。

因為,這少年居然是個女人,是個皮膚很白,身材很好,長的也不錯的女人,可以算得上女人中的翹楚的女人。

現在她麵頰潮紅,衣裳半解,露出一小片嫩白的香肩和胸脯,以及繡著黑牡丹的紅色肚兜。

這是一種風情,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風姿。

一種勾魂攝魄,男人都喜歡,讓男人著迷的情調。

最要命的是,冷華初是個好色的男人。

他對女人的執著,並不比他對成就統一武林大業的執著少多少。

但是,他是個對女人萬般嗬護疼愛的好男人。

所以,他絕對不會對一個被穿了琵琶骨,剛剛受過大刑,還在昏迷發燒的女人,做什麽不該做的事。

他給她清洗傷口。

他給她擦身降溫。

做一切都是很小心很仔細。也很輕柔。

當然,做這一切,也很艱難,非常艱難。

從男人的原始獸性上來看,他都要佩服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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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牢裏,冷華初又過了三天,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靜而恐怖。

那個扮作少年的女人,已經被守位重新鎖回了長滿青黴的牆上。

她還沒有醒,依舊處於深度昏迷狀態。

她的臉頰呈現出不正常潮紅,身上的新舊傷口開始化膿潰爛,發出陣陣惡臭。

但是,她的臉上掛滿了笑容,那種似乎已飛往極樂世界的笑容。

冷華初垂著頭坐在床上,時不時歎一口氣。

他很憂慮,也很無聊。

這日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現在,又是一個夜晚,與以往沒有任何不同的夜晚。

在地牢的其他地方,不時傳來,守衛的嗬斥聲和哄笑聲,夾雜著犯人人的慘呼聲。

幾千年來,那些處置犯人的刑具和方法,總是充滿了人類豐富的想象和幻想,以及巧妙的智慧。

這是一個人間地獄,不,或許比地獄還要殘酷。

突然,一切聲音瞬間都消失了,仿佛,剛剛的喧囂是人大腦產生的幻覺。

冷華初看到了一個男人。

一個坐在輪椅上穿著很華貴很有貴公子氣派的男人。

他堅信,隻要見過這個男人的人都會記住他。

因為,很少有男人會有如此美麗的眉眼,也很少有男人在有這樣的眉眼的情況下,給人一種,非但不柔弱,而且十分冷硬剛強的感覺。

隻見,這個男人身後有十二個漂亮少女,她們每一個人身上都穿著繡著鮮豔欲飛的火紅色鳳凰的白色束腰華服,而且,她們身上都配有一把一模一樣的黑色的長劍,那是當世很有名很難得的古劍,她們的行走姿態,就像跳舞一樣,小小的足抬得很高,細細腰肢也扭得極其勾人,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樣的纖纖手指,在胸前擺出各種鮮花盛開時的形狀。她們臉上洋溢著迷人的微笑,渾身散發出動人的風情,從地牢的過道向冷華初所在的牢房,一步一步緩緩地走來。

冷華初發現了一個可怕的現實。

他的身體動不了,他的嘴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冷汗已從額頭冒出來。

而那群人已經走進來了。

有一個大眼忽閃忽閃的小姑娘朝他走過來,彎下腰,用手輕浮的摸了冷華初的臉一把,掩嘴嬌笑道:“好俊俏的公子。”然後,纖腰一扭,猛地坐在他大

腿上,癡癡的盯著他看。

冷華初心裏總算不那麽憂慮,那麽無聊,那麽緊張了。

無論何種情況下,漂亮的女人總是讓男人感覺新鮮和放鬆,即使他們什麽也不做。

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華衣公子,從進來,就沒有看其他的人和物一眼,半眼也沒有。

他的注意力似乎被另一個很有吸引力的東西緊緊牽住。

所以,他隻做了一個動作——仰著頭盯著那個被鎖在牆壁上的人看。

過道的八支火把,一直在燃燒,發出嗤嗤的輕微爆裂聲。

牢房裏很安靜,沒有人說話,甚至連呼吸聲也聽不到。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

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華衣公子,抬起手,輕輕一揮。

瞬間,冷華初旁邊的那位少女動了。

其他在華衣公子身後的那十一位少女也動了。

她們快速的拔出劍,一躍而起。

在半空中做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舉動,她們將手中的劍和身上的所有暗器,用各種五花八門的手法,朝鎖在牆壁上那個人用力擲去。

鎖在牆壁上的那個人依舊在昏迷。

就算是,一個武林中武功數一數二的名宿,被人穿了琵琶骨,用兒臂粗的鐵鏈鎖在牆上,即使是在清醒的狀態下,麵對這樣出其不意,叼專狠毒的攻擊,也不可能避開一點,完全不可能。

因為,她們之間的距離隻有不到七尺,實在是太近了,近的可怕。

最關鍵的是冷華初現在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跟廢人沒有多大的差別。

所以,沒有人可以救她,就算她自己醒來,也不行。

站在地上的那十二位少女的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

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華衣公子也勾了勾嘴角。

冷華初的心卻揪成一團,竟生出一種憤怒、悲傷的情緒。

他恨自己,恨自己現在這個廢人的樣子,恨自己這麽沒用。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劍和暗器在距離她還有一寸的時候,就像被一個無形的屏障擋住,再也無法刺入一丁點兒。

而且,那些經過高溫火焰淬煉的精鐵,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化為齏粉,紛紛揚揚的飄落在地下。

冷華初愣住了。

那華服男人也愣住了。

那十二少女也愣住了。

他們闖蕩江湖多年,見聞廣博,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武功,不,就連聽也沒聽過。

也許這已經不能說是一種武功。

而是一種術法。

一種超越大自然的可怕的力量。

突然,他們發現一個讓他們自己肝膽俱裂的事實——

他們的血液正在漸漸地變得像冰一樣涼,臉上和手臂上慢慢浮現出青色的斑點,那些斑點剛出現就開始在全身擴散、潰爛,發出一種特別馥鬱的香味。

這種香味極其的濃烈,香的詭異,香的讓人覺得渾身的毛發都在發抖。

那站著的十一位少女,再也支持不住,腿一曲,一屁股坐在地上。

這時,那個被鎖在牆上的人睫毛輕輕地顫了幾下,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眾人,眼睛裏溢滿了晶瑩淚水,過一會,才長長的歎了口氣,道:“叫你們不要來招惹我,你們偏要來,現在落得這個下場,又是何苦呢。”接著又歎了口氣,說道:“罷了,罷了,你們走吧,不要再來打擾我了。”

最先走的是那十二位姐妹。

她們從地上站起來,就像來的時候那樣,仍然用那種像跳舞一樣的姿態,不緊不慢的離開。

然後,走的是那位坐在輪椅上的華衣公子。

他那美麗又剛硬的眉眼,帶著濃濃心灰意冷,竟有一種別樣的讓人心動的風采。

他低著頭,歎了一口氣,自己推著輪椅,慢慢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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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華初沒有走。

他也走不了。

事實上,現在,他腦子裏似乎有很多想法,又似乎什麽想法也沒,感覺一片混亂,又感覺蒙蒙的。

我相信,任何一個人,在與死神擦肩而過後,心裏都會很不平靜。

特別是,與愛人一起遭受死亡的窒息後,那種劫後餘生的感覺,讓心柔軟的都似乎要化了。

他想大叫大跳,他想痛哭流涕,他想過去緊緊地抱住她。

但是,他什麽也沒做,他隻是盯著她看,癡癡的盯著她看。

那位被鎖在牆上的少女,也看著他,眼睛裏有淡淡的笑意。

過了一會兒,她笑道:“剛剛來的那位是揚州王的嫡孫東方灼,還有他手下的十二暗衛。想必這個地牢裏,除了咱們兩,其他人都去見閻王了。既然,沒有人看守,我又解了你的咒術,你怎麽還不走?莫非你被嚇傻了?”

冷華初道:“不是。是自己我不想走。”

那少女又笑道:“為什麽?難道你不怕我殺了你?”

冷華初道:“我不怕。我不走,是因為我下了個決定。”

那少女問道:“什麽決定?”

冷華初道:“我喜歡你,我要娶你做我的老婆”

這次那少女不說話了,轉過頭也不再看冷華初,隻是在笑,不停的笑。

冷華初覺得很傷心。她的笑容讓他非常難過。

突然,那少女停止了笑,轉過頭對他說道:“好,我答應你,我願意嫁給你。”

這是個很特別的女人,當一個陌生的男人說要娶她時,連原因也沒問,就答應了。

但是,不得不說,冷華初很開心,開心的快要飛起來了。

他撲過去,用手臂緊緊地將她抱住。

雖然,她身上滿是血跡,化膿腐爛的傷口發出的味道,讓人作嘔。

但是,冷華初覺得這是一個美妙的世界,比天堂還要快活的地方。

這不合常理,沒有任何道理。

可是感情本來就是這個世界上最沒有道理可講的東西。

它完全超脫人的理性控製。

沒有人能堪破它,亦沒有什麽東西可以取代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