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名將城之夜(一)



午夜子時。

月朗星稀。

夜長歡仰躺在銷魂殿的屋頂上,枕著胳膊,翹著二郎腿,眯著眼看著夜空,貌似正在悠閑的賞月。

可事實上不是,現在,她的心裏非常鬱悶。

她剛剛獨自把整個銷魂殿的外殿全部打掃幹淨,累的像隻死狗似的,隻想爬回自己的床上好好睡一覺。

可就在她向宮主告退時,他突然對她下達了一道命令,讓她在這裏為他守半年夜,理由是今天晚上她把其樂融融的宴會搞得一團糟,還殺了歸來宮的貴客,惹下了大麻煩,在江湖上,讓他的顏麵受損,理應懲戒。

她很想反駁,是那個不長眼的登徒子先招惹她的,勸說沒有用後,難道就應該默默忍受他的調戲嗎?

還有,讓參加宴會的客人吐了一地的也不是她,是周翎那個老妖婆,根本不關她的事。

總得來說,她還是那個被占了便宜的受害者呢。

現在,卻他要來懲罰她,這是哪門子道理?!

可是,誰讓人家未央宮主是整個昆侖山的的老大呢?還有,誰讓人家未央宮主曾經救過她一命呢?

所以,以上那些話,她不能說出來,同樣,也不敢說出來,那些傳說中,未央宮主的整治屬下的殘忍手段,她可是一點也不想體驗。

“咯咯——”,突然,從遠處的走廊上,傳來幾聲女子清脆悅耳的嬌笑,這樣的動靜,在這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突兀。

夜長歡立刻從屋頂上跳下來,全身緊繃,處於戒備狀態,像一把出鞘的劍一樣立在殿門口。

今晚,因為未央宮主親自任命她守衛殿門,所以,整座銷魂殿的所有侍衛都已經被撤走。

想當然,整座銷魂殿和未央宮主的安危職責全都壓她一人身上。

不一會兒,一群打扮的風情萬種的美人出現在夜長歡的視野中,她們有說有笑、打打鬧鬧的一路走來,輕盈的腳步聲,有點微微的淩亂。

當她們走到夜長歡的身前時,夜長歡馬上低著頭,朝她們躬身,恭敬的說道:“各位姑娘,這麽晚了,是有什麽急事要求見宮主嗎?”

“嗬嗬,你怎麽知道我們是來找宮主的談事情的?而不是來找你聊天的?”一個有著烏黑的大眼睛,看起來很活潑的的女孩子掩著嘴,嬌笑著率先說道。

夜長歡被問的怔了怔,抬頭看著她,歪著頭想了想,正打算開口回答。

突然聽到她站在她左邊的一名女子,轉過頭,麵對著剛剛說話的那個女孩子,嚴厲的大聲嗬斥道:“鶯若,我們是來辦正事的,你瞎胡說些什麽?”

這名女子瓜子臉,眉若遠山,眸如秋水,身上披著一件樣式華貴的白色猞俐裘,更襯托的她肌膚似雪,氣質超凡出塵,似乎是誤落人間的仙子,對塵世俗人來說,是那樣的遙不可及,不可褻瀆。

並且,她的眼神是冰冷剛硬的,泛著絲絲寒氣,裏麵沒有一點人類該有的七情六欲。

那名叫鶯若的女子似乎很怕她,朝著她怯怯的一眼,就躲到自己右側的人的身後,臉色變得很蒼白,那上麵再無半點剛剛的笑容,人也畏畏縮縮,不複剛才那樣活潑討喜。

夜長歡左右看了她們兩個一眼,開始打圓場,對著這名女子笑著說道:“不礙事,不礙事,請這位姑娘不要責怪她。夜這麽深了,宮主已經熟睡,姑娘如果有事,還是明天再來找宮主吧”

這名女子眼神淩曆的看著那個叫鶯若的女孩子,臉朝著她,輕蔑的冷

冷笑了一聲。

那女孩子立刻把頭深深垂到胸前,身體在微微發抖,兩隻肩膀瑟縮著,仿佛恨不得地上馬上出現個洞,好讓她跳下去,用來避開這可怕的視線。

這名女子卻又突然轉過頭看向夜長歡,對著她低身福了一福,說道:“我叫西簾,是蜀中拜月教中專門管理本教與其他江湖門派之間對外交往關係的朱雀使者,我確實是有急事求見宮主。還請守衛您進去向宮主通報一聲。”

夜長歡滿臉為難,躊躇了會,才對她們,微微的躬身說道:“各位還是請回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再來商議。宮主今天親自操辦宴會,想必已是十分疲乏,我們還是都不要去打攪他了。”

西簾歎了一口氣,眉宇間已帶上了深深地哀愁,一雙帶著憂傷如同深秋碧水般的眼睛,看著夜長歡,似乎她剛才的表現出那種冰冷的樣子,是為了掩蓋她內心的悲傷,隻見她用食指,指著她身後的眾女子,慢慢的說道:“站在我身邊的這些女子一共有三十六人,她們都是我教今年在三月份的時候,為了恭祝貴宮的未央宮主生辰,進獻的童女。可是,我拜月教送入歸來宮的女子,本來共有七十二人,你可知道那其他的三十六人去了哪裏?”

夜長歡當然不知道,在今天之前,她見都沒見過她們,甚至,連進獻童女之事聽都沒聽過,她怎麽可能知道。

所以,她隻是看著西簾,並沒有回答。

西簾又歎了口氣,繼續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們去了哪裏。在三天前的夜裏,她們似乎突然就從昆侖山上消失了,我和我教眾多居住在這裏的的人,把昆侖山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別說找著人了,連一絲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

夜長歡大驚,滿臉訝異的問道:“歸來宮戒備森嚴,怎麽可能有這種事情發生?”

西簾說道:“不瞞你說,開始的時候,我也像現在的你一樣,聽了屬下的稟告後,也覺得很荒謬,活生生的三十六個人,怎麽會在一夜間就忽然消失了,難道這些都是鬼怪所為不成?可是事實就是如此,不容我們抱有一絲幻想,她們確實是都失蹤了。”夜長歡聽到這裏,心裏猛地沉了一下,眼裏的神情凝重起來。

西簾頓了頓,眉宇間更加擔憂,麵對著夜長歡,又慢慢說道:“並且,她們中的每個人都是本教從當地的大家族的的女兒裏選出來的,倘若這些人在昆侖山上丟失的消息,一旦傳到蜀中,當地的家族肯定會不依不饒。到時候,拜月教和歸來宮勢必就要一起承擔大責任,所以,現在大家應該一邊暗中派人找人,一邊商量萬一真的找不到人的萬全對策,權當以防萬一。”

說著,又朝夜長歡福了福身子,緩緩的說道:“我知道您有您的難處,可是,就請您通融一下,去向宮主稟報一聲,這些一百兩金子,權當您的買酒錢,當然,你還可以用它去做些其他的事情,你自己喜歡的事情。”

邊說邊轉身,從身後女子的手中拿過一個中等大小的黑色錢囊,悄悄塞到夜長歡的手裏。

眾女子眼神清亮,齊刷刷的,滿眼期盼的看著她。

夜長歡看了看手中的一包金子,又看了她們一眼,滿臉堆笑的說道:“第一次見麵,就這麽客氣,這怎麽好意思呢?!”頓了頓,又繼續笑著說道:“不過這件小事就包在我身上,保證沒有任何問題,請大家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去通報宮主,畢竟這可是要人命的大事,可延誤不得。”

說完後,立刻把金子揣到自己的懷裏,轉過身,抬起腳,

大搖大擺,頗有官老爺的風範,慢慢的朝銷魂殿的殿門走進去。

夜已經更深了,涼如水。

月亮如同一個巨大的冰輪玉盤,鑲嵌在墨藍墨藍的夜幕上,顯得更加不染纖塵,冰清玉潔。

過了會,西簾身後的一位女子,妖嬈勾人的丹鳳眼,忽然輕輕一挑,吃吃的笑道:“朱雀使者果然料事如神,這合歡殿的夜殿主還真是個貪財的主,還好來的時候準備了一包金子,以備不時之需,否則,今天我們進殿門的希望可是渺茫的很啊。”

眾人想著夜長歡剛才見錢眼開,變化之快的神態,都掩嘴嬌笑起來。

西簾嘴角也微微朝兩邊勾了勾,臉上依舊是那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態。

忽然,站在殿門口的眾女子臉上的表情瞬間都僵住了。

隻見一個灰撲撲的身影從銷魂殿的殿門口,像雪球一樣迅速的滾出來,撲通一聲,正好撲倒在西簾的腳邊。

“哎呦——我的老腰啊······斷了、肯定斷了——“緊接著殿內傳出一聲,響徹天際的雷霆怒吼:“夜長歡,你這個混蛋,趕快給我滾回你的合歡殿,下次再敢擅自闖入我的臥房之內,我就把你大卸八塊,然後,一塊一塊扔去喂野狗,不野狼······”

“宮主消消氣,來喝口商水親自為你泡的毛尖,看看奴婢的手藝有沒有進步,千萬別氣壞了身體,身體要緊,要不然,我可要心疼了······”

“嗯嗯,好好,還是我的水兒最懂我的心意,知道我最愛喝用雪水煮的茶,哈哈,水兒的茶藝果然又提高了,我也懶得和剛剛那個不長眼的人計較······”

“嗬嗬——宮主過獎了,你再這樣誇商水,奴婢可會是驕傲的······”

隨後,從敞開著的殿門內,不斷傳來男女調笑取樂的聲音。

夜長歡掙紮著,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仿佛沒有看到這些正在直直的看著她,一臉呆若木雞的女人。

隻見,她用手扶著腰,一拐一拐的朝合歡殿的方向,慢慢的走去了。

未央宮主下手也太狠了,他這一腳紮紮實實的踹到她的腰上,不斷掉估計也得折了。

好歹自己也是他好不容易救回來的,他也不怕,這一腳踢下去,以前為了救她所付出的那些辛勞都白費了。

蕭神醫那個死老頭子,鐵定是非但不會給她開藥,還要好好取笑她一番。

唉,估計又得疼個十天半個月了,真是人要是走黴運,穿著道袍都會撞見鬼。剛剛怎麽會好死不死一進臥室,就撞到未央宮那個風流胚子和她的得一群姬妾,玩那種撲蝴蝶的下流遊戲。

以後,出門得事先瞅個黃道吉日才行,最近,自己運氣真的變得奇差無比。

不過還好還好,今天又可以存一百兩金子在,放在自己的床底的儲錢罐了,這是唯一的開心事了。

“喂——姓夜的,你先等一等,你沒替我們辦成事,請你把剛剛那一百兩金子,還給我們,哎!你跑什麽呀,別跑啊——”

站在西簾身後的那名女子,焦急的朝夜長歡揮手大叫,妖嬈的丹鳳眼瞪的大大的,裏麵滿是氣急敗壞的情緒。

西簾轉過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的高深莫測的看著她,慢慢的說道:“你別緊張,放寬心,那些金子,她是絕對不會白要咱們的。剛剛她答應咱們的事情,明天一定會辦成的。”

“真的嗎?為什麽?”

西簾嘴角輕輕一挑,沒有說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