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入骨相思知不知(一)



青竹想到了一件事,一件在他的記憶中已經被忽略了好久的事情。在中原民間,白家有一個完全公開的秘密——

那就是,白家的小少爺不隻是經常流連於青樓,而且還時常的光顧飼養男寵小倌的風流水榭。府中稍微長得有些秀美的下人,無論他們願不願意。平日裏,經常會被招去他住的小院中侍寢。

有時候他不知輕重玩得狠了,輕則弄的那些人傷痕累累,在床上躺十天半個月,再吃好幾幅名貴的湯藥,重則會讓人抬出那些人的屍體,夜晚秘密的從小院出來。過幾日悄悄的交給他們的家裏親人。最後,如果實是有人打算鬧大此事的,老夫人會親自出麵,再用銀錢和權勢威脅著打發了來鬧事哭哭啼啼的家屬。

白家的老夫人和大少爺曾經對於這位浪蕩子弟的特殊愛好,罵就不必說了,甚至連白家嚴酷駭人的家法也處置了不下於十次。

前幾年,有一次這位白家小少爺在一個晚上玩死了三個下人,並且,明目張膽的命人從小院將他們抬出來,棄屍於門口。白亦然當時聽後十分震怒,一個晚上等在自家兄弟住的小院門口,嚴令下人不許去通報。第二天一大早就命人用浸了鹽水的木板和長鞭將他打了了一天一夜,並且,命令下人們誰也不能偷偷的給他一口吃食和喝的,否則,一旦被發現就立刻驅追逐白府,收拾鋪蓋卷走人。在這個處置的過程中,但是最後終於被熱燙的紅辣椒水給潑醒。就這樣白天道有好幾次撐不住昏厥過去,到了晚上的時候,就算他少時自身就練了一身好功夫,也連最開始的時候,求饒和咒罵的力氣都沒有了。

後來,府中下人們的意料之中。白大少爺看在老夫人的懇求下,並且,顧忌著她用斷絕母子關係的威脅,才命人饒了這個不成器的兄弟,放他一條小命。。

當時,白天道被處置的狠了,還真安分了很長一段時間。不過,後來,白家內部出了一件大事,白亦然因此差點死去,心如死灰之下,對什麽事情也都看的淡然了,因此對自己的弟弟管教也稍微放寬了一些。

從那個時候起,白天道又開始本性複發,甚至是變本加厲。據名將城中上流候門大戶中那群花花公子的傳言說。白家小少爺在外麵的那些尋歡作樂的地方,每天都玩的很瘋,不過,隻是再也沒有把活生生人,一個晚上就折磨死的的情況。在以後的日子,白亦然在聽下人的通報後,也隻是偶爾將他叫過來嚴厲的訓斥幾句,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狠狠的用家法處置過。

這也就是,白天道為什麽一直對這位兄長又是敬愛又是害怕的原因。

青竹想起在最近這一年,也就是從自己十五歲那年起。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是感覺這位小少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其實,細看之下從那個人的眼睛裏也看不出什麽東西來。但是,讓他總是有一種毛骨悚然啊的感覺,就像自己是被無數條趴在草叢裏隱藏在暗處的毒蛇盯上的獵物。

正在青竹腦中胡思亂想的時候,白天道忽然開口對他說道:“青竹,你快點過來,本公子賞你件東西,是一件好玩意兒,保準你會喜歡的。”

青竹渾身一震,遲疑的看著他,卻還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知道是被嚇住了,還是在等自家主子的吩咐。

白天道看著他那個樣子,頓時發怒道:“還在那裏愣著做什麽?!耳朵聾了嗎?還比趕

快給我滾過來!怎麽磨磨唧唧的像個女人,難道要本少爺過去親自請你這個奴才不成?!”

青竹低下頭,心中被罵的又氣又怕,硬著頭皮大聲回道:“少爺息怒。奴才現在走不開,要留下來聽從主子的吩咐,盡心的伺候自家主子。少爺或許不知道,隨時隨地的伺候主子,是我們這些作為奴才進入白家第一天就要學會的東西,這是我們的一種必須要遵循的職責。”

這是什麽爛理由?白天道聽他一字一句的說完,總是感覺這些話聽起來是很合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又覺得非常的牽強。

“放屁!”白天道怎麽沒想到會被拒絕,平日裏見這個自家兄長身邊的貼身奴才對自己雖然不像其他人那樣恭敬,但還是很客氣、很小心翼翼的。如今情況竟然成了這樣,他當然不允許一個小小的家奴蔑視自己。而且現在這種情況怎麽看都是像自己的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真是丟他白家少爺的人。也許是怒極了,也許是自尊心受到重創,反正,他在腦海裏轉這種想法的時候,就起身走到青竹身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拖著他往樓上的房間拖去。

白家是武林世家,對族中的子弟無論有多溺愛,都會從小請名師教導武術,而且管教十分的嚴厲。白天道雖然是個花間浪子,但是,武功雖然比不上其兄長白亦然,但是,在武林新秀排行榜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功夫自然不會查到哪裏去。至少對付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仆人,絕對是不費吹灰之力!

白亦然忽然又轉過頭,眼中冷笑的神色一閃而過,微微低下頭附青竹耳邊,聲音不大不小惡狠狠的說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這次,可是你自己找死,到了我房間,看本少爺的等等怎麽修理你!”

青竹猝不及防之下,不但被這的跌跌撞撞的被拉著一直往前走。聽了這些危險心中更是恐懼,不住的轉過身對著看著他家少爺,臉色變得很難看,很蒼白,不斷的大聲喊道:“少爺,少爺——你快來救救青竹,奴才...”

客棧中的人紛紛看去,互相之間議論紛紛,一個個都是滿臉興味的神色,一副八婆的嘴臉。很顯然,這個時候,在這裏聚集起來看戲的人,沒有一個人上前說一句公道話來阻止。

不知什麽時候起,白亦然一直保持著仰起頭看著房梁上的紅紗的姿勢,那個樣子看起來有點滑稽。但是,從他的臉上的表情來看就不會覺得有什麽可笑的。因為他的臉上正掛著哀傷又平靜的表情,那是一種回憶著過去的往事,體驗者說不盡的痛苦和不甘,甚至可以說是恨意——人生最痛苦的莫過於求不得,愛別離。我相信,這世界上任何一個懂得這六個字的人都認為,如今,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做的人是,是腦子有問題、神經病。當然,除非他是瞎子,看不見更加體會不了。

他對於青竹和白天道兩人之間的暗流,一點也沒有察覺,就算知道了,也更是半分也不想管的。

下一刻,青竹的叫聲就戛然而止。

因為,他已經被白家那位混蛋小少爺拖回了一個房間,並且關上門,用手緊緊的捂住了嘴。

青竹在那裏嗚嗚的直叫,不住的踢打對方,眼珠子一轉,忽然張開嘴用力一口咬在白天道的手上。

白天道吃痛,扭曲著臉上的皮肉,忍住疼沒有叫出來。低下頭看著自己身旁的小仆人,輕聲喝道:

“青竹,別說話。要是不想讓你家主子有事情的話,你就快跟著我過來看看。”

青竹狐疑的看著他,被他拉著走到了窗前,順著兩扇窗戶合著的縫隙間看去。恰好就看到了客棧大廳中的一幕。

青竹心中頓時大吃一驚,連忙用手捂住嘴自己的嘴,把從那裏麵差點大叫出來的聲音給堵回去。

白天道看了以後,眼睛也不禁瞪的很大。

如今,客棧居然有令白天道驚訝的事情,而且是很是吃了一驚。

這世界上,能讓見慣了風月奢靡的這位名將城的白家三少爺,感到驚訝的事情,必然很是不凡,而且是大大的不凡。

其實,白亦然也是驚訝的,甚至是不敢置信的。

這個位於西域邊陲上,在此等小小的客棧中,居然有幾十位貌美如花的姑娘,但這本也不是最讓人感到稀奇的。

最讓人吃驚的是,這幾位姑娘長得都很像一個人,是他們都很熟悉的人。有幾個像三四分,有幾個像六七分,其中有一個,竟然有九分相似。

細數之下,這些姑娘共有十八位,加上領頭的紅衣女子,是十九位。

這麽多姑娘沿著樓梯慢慢的行來。她們一個個都麵帶微笑,每次一看人,眼睛裏都有一種,純情女子遇見情人的時候,才會出現的柔情密意。

此時此刻,她們已經從樓梯上走下來,正朝白亦然坐的那張桌子,一步步款款的走過來。

青竹轉過頭看著白天道,用手指指著大廳,不敢置信的問道:“小少爺你有沒有覺得,走在最前麵的那個人,真的好像...多年前的夜夫人...仿佛是從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少爺,你覺得她真的是夜夫人本人嗎?”

白天道早已經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心中本來正在沉思,忽然聽到這個小仆人這麽問了一句,於是就挑眉雙眼盯著他,過了一會兒,嘴角忽然冷冷笑了一下,反問道:“你說呢?”

“必然不是。”青竹想也不想,很肯定的立刻回答道,心裏似乎已經平靜下來,聲音沉沉的說道:“因為,多年前,奴才曾經伺候夜夫人一年多。據奴才的了解,雖然夜夫人平常每日裏都穿的是紅衣,但是她的臉上的神情總是帶著一種冷冰冰的距離感,對待府裏閑話的下人也是公道而嚴厲,並且很少說一些無聊的閑話。仿佛,對一切都是很默然、漠不關心的樣子。那時候,夜夫人隻有見了少爺,才會淡淡的笑一笑而已。從未見過,夜夫人笑成這個樣子的。所以,她必然不是夜夫人,是假冒的。”

白天道聽完這一分析後,對著青竹點頭點,笑著的雙眼亮晶晶,開口誇獎道:“看來你還不是像表麵那樣,蠢的什麽也不知道,還是有點腦子的。”

青竹轉過頭繼續觀察著在客棧大廳中的情況,麵無表情,甚至可以說是臉上的神色很是嚴重。但是,心中卻十分憤怒,在對白天道不住的大罵特罵。

你才蠢,你才沒腦子,你個繡花花心大蘿卜,臭雞蛋,殘害良家婦女的惡棍、登徒子,你以為你多自己有高貴!本質上不過是個讓人惡心的龍陽短袖之人...

白天道看著青竹垂在大腿側的那隻緊緊的握成拳頭的手,骨節泛出白色,眉眼一動,微微一笑,並不戳穿小仆人的表裏不一的假像。他抬起頭,也開始關注著下麵的事態的發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