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思念



夜長歡忽然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滿臉驚愕的看著那一團幻影,幻影裏的男人的臉,還是舒歌那個美貌的樣子,想是剛剛猛然用手推開對方,他的眼神也有點兒微微的驚訝,不過那種溫柔而纏綿的神色,一點兒也沒有變。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貼上去的時候,皮膚和冰冷的空氣相接,明明是很正常的,也是預料之中的觸感,但是,她心中忽然有點兒異樣,這種異樣越來越大,直到現在。

不……不對,氣息不對,感覺不對,各種都不對。

嘴角已經破皮,有血絲正緩慢的滲出來,這也是剛才她驚覺幻覺也能夠主動的親吻他人,強行掙開的時候,趁機被對方狠狠的用牙齒咬了一口,留下的傷口。

不過,這隻是一個很尋常的小傷而已。

夜長歡現在有點兒糊塗,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真的還是假的,也同樣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即使,這個人的微微有點兒冰涼的身體被她的手指剛剛碰到了,其中觸感真實,還有眼前的這個人也長著舒歌那樣的臉蛋,也有舒歌那種美麗的氣質。

可是,她不知道剛剛那是真的還是假的,或許是她自己出現了另一種幻覺也說不定?

這些天夜長歡一直在等一個人,或許這一點兒連她自都不知道,這可能是一種潛意識。

雖然,那個男人利用了她,背叛了她,將她對他這麽多年的感情用腳踩在地麵上,用力的踩著,踩的粉碎,可是,夜長歡還是覺得她在等著那個男人,拋下歸來宮中唾手可得的無上權利,放棄成為昆侖雪域中的霸主的這樣的野心,這是不切實際的,這是一種奢望,一種比一個薄情皇帝遇上了一個樣貌醜陋的如同無鹽女的女人,然後一見鍾情,拋棄六宏粉黛,三千各色佳人,共度一生,還要天方夜譚,這是一種奢望。因為,夜長歡混沌於江湖中實在是太久了,久得讓她都覺的已經看透了,也看淡江湖的險惡,人心叵測。她知道對於一個對權利向往的人,稱霸天下,武林至尊是有多麽的重要。有不少人豁出去生命也要去追逐那些浮華與過眼雲煙的東西,說明,對於這些人來說,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就算不要自己的生命,也要達到自己的目的和野心。

舒歌是這種人,更何況如今受傷的,快要死去的人既不是他的一直溫柔相伴左右的妻子,也算不上他輕憐蜜愛,一直捧在手心裏用心嗬護的情人,更加不是與他相知相親的親人,或者,朋友,這些都算不上。

所以,舒歌怎麽會來追尋她呢?不過是做一美麗的夢而已,隻是一個永遠也無法實現的幻罷了。沒有哪一個男人會這樣做的,男人一旦心中放著權利和富貴,那麽,他的心裏麵就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了,再也無法容下,尤其是一個阻擋他實現自己的野心和報複的女人。要是這個女人在他的心裏的話,那麽,也必然是被看做是一個眼中釘,肉中刺,在利用完了以後,立刻毫不猶豫的厭惡拔掉。

夜長歡變成了這種女人,讓一個男人做了向上爬的墊腳石,一旦利用完了就狠狠的丟掉,並且也會用力的踹上幾腳,用力的踹,當然,能夠踹到將她毀去的地步是最好的。

可是,在有這時候,人有時候是管不住自己的思想的,思想總是可以轉到自己最在乎的地方,不由自主,無論她的大腦中願意還是不願意,都是這樣的。她很想那個男人,想的要命,從一離開那個密道中。在那一天,和那個人告別之後,就開始想念,就開始想的要命,有時候,覺得自己想的心裏都發疼。

有時候在迷迷糊糊中醒來,她聽見夕煙在揮舞著刀劍,解決那些昆侖山被派出來的那些人,每當有那個聲音的時候,她總是會扒開包裹的口子向外麵看上一眼,結果不是,都不是。很多次那些人追來的時候,夜長歡就會想這一批人應該是他帶領的了吧!可是,還是不是,她不厭其煩的看下去,也在不厭其煩的等著那個人,心中的思念在一日一日的不斷的積累中,越來越重,重的在這短短幾日,已經壓過了當初發現他背叛自己的時候,心中的那些憤恨,心中的那些類似於生無可戀,還不如死去的痛苦,回憶掩蓋了舒歌對她所做的一切錯事,包括舒歌為了不放虎歸山,要斬草除根,將他的配劍毫不猶豫的刺進她的胸口,那一劍幾乎要了她的命。

不過,舒歌的目的也達到了一半,至少,他所顧忌的這個心腹大患,有一年半載要治療調養身體,不能動武,身邊的那個丫鬟無論一身武功多麽的高,但是,腦袋夜長歡比起來可就差遠了,夜長歡又很長的時間不能夠動武,隻能每日在床上療養著,這就不會出來將他不好容易才得來的歸來宮宮主之位奪去,並且,不隻是歸來宮中沒有叛亂,而且,他可以全心全意的對付那位曾經的摯友,後來成為一生死敵的男人。還有他所率領的中原盟軍。

這是一個男人和另一個男人之間的決鬥,雖然兩人分別代表著不同的勢力,無論是在中原皇朝還是在西域昆侖。但是,在這一場戰鬥裏,更多的包含了背叛和複仇,包括多年前的前塵舊事,也包括了他們兩人之間與夜長歡的情感糾葛,這是一場無論是中原還是西域,無論是正義還是邪惡,無論是朋友還是愛人,將這些複雜的關係了斷。

夜長歡明白舒歌的想法,他的想法很容易知道,她並不難猜得到,她也理解,因為,在盟軍出發之前到如今,她所做一切,以歸來宮的所有她暗中培養的力量為基石,本質上也是為了解決十幾年來的恩恩怨怨

,斬斷一切與過去的聯係,從此她夜長歡和中原白家大少爺在也沒有任何的關係,她不是什麽夫人,也不是什麽城主的正妻。到了那時候,她和舒歌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成親,然後,等歸來宮大局初定,他們就可以拋下一切,隱居起來,說不定還會生幾個孩子,也說不定。

夜長歡是這樣計劃的,一直都是這麽一個打算。關於這一個計劃。她對舒歌隻字不提,本來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的,本來是在水到渠成的時候,再說出來。那時候或許在肩上的膽子沒我那麽重的時候,快樂會更加強烈一點兒,那時候,舒歌想必也是非常高興的。

可是,誰能夠想到舒歌在這個中原盟軍進攻昆侖,大軍已經在昆侖山下駐紮了半個多月,想必修整的已經差不多了,正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機會將歸來宮一舉覆滅,毫不費吹灰之力,想要將雙方交戰的傷亡降到最低。在這個節骨上,舒歌趁著大家都在緊緊的盯著山下盟軍的動向,對於自己內部疏於防範的機會,拿著合歡殿的金印,假傳夜長歡的命令,借著清楚內部敵人的奸細的緣由,對歸來宮進行了一場大規模的清洗。實質上是一場野心勃勃的叛亂,所殺害的不過是夜長歡和未央宮主手下最為有用的人,還有不少文弱不會武功,但是雄才偉略,有驚天緯地之才的謀士,這些人平日裏雖然有夜長歡派的高手保護著,但是,也沒有什麽生存下來的可能,除非是舒歌打算拉攏這些人,愛惜他們的才華,讓他們繼續為歸來宮效力。

如今的歸來宮中,沒有一個人的武功是舒歌的對手,那些江湖中的高手,往往連他的一招半式也接不住就被打倒在地身亡。因為舒歌已經不是人,但不可以這麽絕對的說,他也就是一種東西而已,像是不老不死不滅卻有自己的思想的活死人,雖然,還具有人的情感和特征,但是,經常需要人血來供應他自己的日常生活,又和人類不一樣,所以,他隻能算的上是一種東西而已,或許,說是一種怪物更加貼切一點兒。

可是,舒歌如今變成這樣,夜長歡是始作俑者,當初她依照古法逆天改命的時候,舒歌已經死去好幾個月了,而古法上在要求的時限是人死後的七七四十九天內做法,才可成功。古法上還說,倘若時間上不符合強行改命的話,那麽至於會發生什麽事情,那是一種極其可怕的事情。那張寫在牛皮紙上的古法隻有這幾個字,並沒有詳細的介紹,引人猜測不已。可是,夜長歡就不信會有什麽天塌下來的嚴重結果,在猜測了半天之後,看著舒歌躺在自己懷中那中蒼白的臉龐,上麵因為死去太長的時間,那麽舒歌的臉上隱隱約約的泛出淡青色來。

舒歌那死氣沉沉的樣子,不知道怎麽的,或許是出於內心的後悔和愧疚,或許是因為覺得他太過年青美好,就要像花一樣在最美好的年紀裏凋零,也許是因為其他的一些東西,心中忽然就有了強大的勇氣,再也不猶豫不決,什麽也不管不顧,就按照古方子做下去。

夜長歡不知道舒歌變成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不是可以像以前的人那樣,當然是說書先生的故事中,那些可千裏禦劍,瞬息而至,取敵人首稽的劍俠一般,忽然就出現在這千裏之外。

想到這裏,她的心不禁又是一熱,慢慢的又升騰起一些火熱的期待來,仿佛那些希望永久都不會被消耗殆盡,或許,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舒歌本人也說不定,不,也不能說是幻像,應該是他以一種空氣的形式來見她了,說不定是要接她回歸來宮,然後,辭去宮主之位,在大局穩定後和她歸隱山林也說不定。

她心中不禁失笑自己會這樣想,這才是真正的幻想,還是那麽的天真和可笑,就如同這些年來並沒有在這人世間,尤其是江湖中,好好的走上一天。

自己怎麽會做這些小姑娘才會做的白日夢,尤其是那些整日呆在閨閣中待嫁的女子,可是,就算自己真的是已經回到了少女時代,還是一個從未體驗過情愛滋味的情竇初開的少女,自己也絕對不會想這些天真的東西。

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人會無條件的對你好,無條件的為你著想,無條件的為你奉獻著。沒有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會對自己的女人這樣。

夜長歡看了看眼前的幻象一眼,還是舒歌那張美麗的臉蛋,還是那種膩死人不償命的溫柔眼神,當她與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對上的時候,立刻就讓她無法再移開雙眼。因為,就在剛剛的那一刹那,那一個幻象中的舒歌,忽然勾起了她對他,在這多麽多年來的迷戀和愛慕以及種種複雜的情感,同時,心中禁不住歎了一口氣,或許是自己真的是太愛他了吧。

幾乎用盡這一生對於感情所有的力氣,所有的執著,所有的無怨無悔的付出,來一心一意的愛這麽一個人,一心一意的整個人的血液裏、骨髓裏、胸膛裏都是這個人,滿滿都是他的影子。她想她以後可能窮此一生再也無法愛上任何一個男人了。就算愛上了,也再也無法如此的認真,專心致誌的愛一個人了,可以為一個男人拋棄一切。

眼前的或許真的是自己腦子裏幻想出來的東西。或許,是因為自己實在是太過想念那個無情無義,野心勃勃的男人了。

夜長歡不知道剛剛她察覺到有人親吻她,是自己受傷太嚴重,或者是自己在出來之前不但強行用功壓製傷勢,而且還服用一種克製身內舊傷的藥,是一種毒藥,這種毒藥是蕭神醫曾經悄悄的放在她出行的包裹裏的一種藥,有三顆。據蕭神醫那個老頭子,一反常態,不像平日裏對他不理不睬,更

不像平日裏那樣對她總是用言語不停的冷嘲熱諷,那次在信中言辭肯切並且詳細的和她說了這種藥的作用,說的最多的便是這種藥的反噬作用,對於使用者有一種強大的破壞力,有些人隻要用上這種藥的一點兒粉末,還沒沒有等到可以幫助他們度過難關險境的正麵藥效發揮,就被這種要的反作用,給折磨死了,估計,那是因為,很多人身體太弱,無法承受這種如同破壞一切組織的強大藥效。

夜長歡用這種藥的時候,也是疼的心中直叫苦,很想呲牙咧嘴一番,在那樣要比她曾經受過的各種酷刑和刀劍傷相比,也完痛上百倍的痛苦,她有時候想還不如死去,還不如就這樣不用呼吸,隻要不喘氣,隻要她已經不活著,就可以避免這種痛苦。

如果,可以每天想的少一點兒,肩上的擔子輕一點兒,沒有煩心事,隻有死亡才可以讓人活的無憂無慮,所以,有時候,夜長歡又寧願自己死去,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不用再承受人世間的這種痛苦,更不必逼迫自己做那些不願意,因為太過艱難,做了又要損失不知道多少珍貴的東西,承受多少不為人知的心酸和痛苦的事情。

所以,有的時候夜長歡覺得自己又是分外的脆弱,分外的軟弱。她是一個非常矛盾的人,剛強的時候。仿佛可以將整個天下顛覆,但是脆弱的時候,卻似乎承受不住一根稻草的輕壓,但是,往往懦弱的時候很少很少,因為,她所處的地位,以及她要承擔的責任,還有她要兌現的諾言,都不允許她的內心充滿了疲憊和寂寞。失信於他人是可恥的事情,所以,夜長歡的臉上永遠是冷靜的,也永遠是冷厲,沒有任何的表情,如同一塊鋼鐵一樣,堅硬冰冷無堅不摧,但是,卻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她倒下,這種氣質永遠讓別人覺得她是一個可靠的人對她不由得就信服不已。

夕煙和夏曉以及眉黛當初決定跟著夜長歡的時候,就是因為她們幾個人在暗中觀察了她好幾天,後來,漸漸的被她這種氣質所折服。於是。就選擇了跟著她。

其實,那個時候,夕煙記得有多人都要收養她們三個人,包括當初為她們的義父的死去而傷心了好久的老宮主,也想將她們三個養在身邊,好好的將她們養大,以減少對她們已經死去的義父的虧欠之情。

可是,在老宮主詢問她們三個人是否願意的時候,她們三個人並沒有提前商量,但是當時她們三個人如同以往那樣心有靈犀,隻是異口同聲的說了三個字:不願意。並且,後來,她們幾個人苦苦哀求老宮主,以後她們三個人要是有人願意一直跟著的人選,無論這個人是誰,就算是他是一個洗衣房的下人,一個整日隻能打掃庭院的仆人,老宮主也一定的依著她們三個人,至於,以後那些歸來宮中想要收養她們幾個人,就委婉的打發了吧。那些人不過是想收養了她們三個人,一是打算探聽出合歡殿中武學典籍,還有一些武林傳奇的秘密,二來是為了讓她們三個對他感恩戴德,在那時候把她們三個當做自己的女兒寵愛的老宮主,麵前好好的美言幾句,好好的將自己大加讚賞一番,好得到一些豐厚的賞賜,或者,提升一下在歸來宮中的地位,就算是這些都沒有隻是能給老宮主留下一個好印象,那麽以後的好處也就多多。

自從進入歸來宮,夕煙三個人在義父的身邊也看了不少人之間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多多少少可以知道他們心中的那些齷齪的思想,還有真正的目的。

夕煙想著以前的事情,看著夜長歡靜靜盯著她身前的高大男子,眼中滿是落寞,如同世界上沒有一個人可以走進她的心中的落寞。

兩人自從夜長歡向後撤了一步以後,就再也沒有什麽身體上的接觸,就再也沒有。夜長歡沒有向前一步,白亦然也沒有靠近她一步,兩人中間隔著一段不算遠,也不算短的距離,就如同,這麽多年以來,他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直都無法跨越的距離。

白亦然知道夜長歡眼中看到的一定不是自己,他從來也沒有幻想過,有一天,她會這樣看著他。他心中不禁黯然不已。

夜長歡不願意讓自己活的太累,太過壓抑和疲憊。

夜長歡真的不是很情願讓她自己的日子過得那麽的累,那麽的充滿了責任和守護,隻要她的身邊有了這些東西,她就要不停的讓自己變得強大,讓自己變得如同鐵人一樣,所向披靡,無敵於天下,因為那樣才可以守護自己所愛的人。

可是,責任多了,在這茫茫的人海中,在這人世間,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守護著那些應該守護的東西,做著自己應該努力做的事情,雖然談不上什麽痛苦。但是,寂寞和悲傷總是會時常伴著她,尤其是在舒歌一直成睡在寒冰床上的那些年,那些日子,每當在午夜夢回,或者,在三更的時候,處理了整整一夜的事務,書房裏燈影重重,丫鬟嬤嬤以及那些勞累了一天的侍衛們,早就都被他趕出去,讓他們一個個回了房間洗洗睡個好覺吧。

每當那時候,書房裏空蕩蕩的,除了她自己和投在地麵上的影子,還有那盞昏黃明亮的油燈,便再無一人,她自己動手翻一翻案幾上的信件的聲音,仿佛都會特別的大,就連她自己輕微的喘氣聲,都可以清晰的聽見。

夜晚的時候,最是讓人感到空虛寂寞的時候,夜長歡每當那個時候,就會側著臉看著窗外黑沉沉的夜空發呆,外麵一片黑暗,一片寂靜,同樣是一如既往,無論春夏秋冬的冰冷就如同那個時候的心髒一樣,她的心中就如同倍破了一個大大的洞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