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驚心



葉紙鳶拖著沉重的步子回到後台,看到管事嬤嬤緊鎖的眉頭,內心愁腸百結了一遭之後,她還是決定向她說出實情。

“什麽?!你說東阿瘋了!這怎麽可能?”管事嬤嬤手裏的茶水灑了一地,難以置信地看著葉紙鳶。

“的確是這樣,我親眼所見,她差點傷了公主。”葉紙鳶斬釘截鐵地說道。

“撲通”一聲,管事嬤嬤臉色煞白,一下從椅子上摔了下來,雙腿哆嗦不止,嘴裏囁嚅著:“這可怎生是好?這可怎生是好?”

“嬤嬤莫要擔心,秋芙一人也能應付過去。”秋芙此刻正換上了領舞的七彩霓裳羽衣,表情莊重異常。

管事嬤嬤嗖地一聲從地上爬起,拽住她的袖子,眼淚汪汪道:“秋芙,這一切就靠你了。若是國主怪罪下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啊!要知道此次舞宴可是有各國使臣參與,若是駁了國主的麵子,以後我們就沒好日子過了!”言下之意是說,他們此刻已然是一條繩上栓著的螞蚱了。

秋芙雖說平時皆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但此乃關鍵時刻,孰輕孰重,她還是能夠掂量幾分的。

可是從她故作鎮靜的眸子裏,葉紙鳶還是捕捉到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欣喜,這樣的喜色卻讓葉紙鳶心中一顫,若是東阿的瘋癲真的與她有關,那麽這一切實在太駭人,葉紙鳶一向把她當做自己的妹妹,在葉紙鳶眼裏,秋芙隻是個單純且有些衝動的小女孩,實在難以想象她會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擇手段傷害自己的競爭對手。

但願這一切,隻是自己的臆想罷了,葉紙鳶安慰著自己。

戲台的銅鈸響了三遍,這便意味著這出戲即將結束,馬上便輪到秋芙上場了。

很快,戲台上的戲子領了賞之後,便紛紛退下了後台,戲台上漸漸升起一層白色煙霧,很快舞台上便已仙氣繚繞,秋芙所表演的正是麻姑獻壽,意喻福壽無疆,仙壽永康。

葉紙鳶與十幾個宮女不過是配舞,說得不好聽,便是擺擺陣勢,真正的看頭皆在秋芙身上。

秋芙表演的正是寧繡所教的淩雲彩帶舞,但這次的彩帶舞除了運用花瓣與煙霧,更重要的是體現女子的剛柔之氣,與上次寧繡在迎接夜狼國使臣上的彩帶舞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秋芙淩空而舞時,葉紙鳶與一群宮娥便開始拋灑花瓣,時間與位置及方向上都得拿捏準當。

葉紙鳶一邊拋灑花瓣,一邊卻往舞台下瞧著,尋找著上官律的身影。本來,她這微小的動作斷然是不會被人發現的,各國使臣也不會注意到一個開著小差的配舞,隻因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了秋芙身上。

可這世上,總有一些意外發生在你自以為天衣無縫的時候。

所以,當葉紙鳶捕捉到一雙眸子正熾熱地盯著自己時,當即一愣,手裏的花籃應聲落地,而更巧的是,此刻的秋芙正要從彩帶上緩緩著地,那花籃不偏不倚堪堪滾落至她的腳邊,猝不及防的她腳下一滑,身子向前倒去,所幸摔得還算雅觀。

霎時,舞台上的人全都愣在了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葉紙鳶也驚得目瞪口呆,倒不是怕國主責令,隻是她覺得自己毀了秋芙的舞,心中有愧。

就在大家心裏亂成一鍋粥之時,秋芙突然跪倒在地,十指交叉伏首,對著國主喊了一聲:“上仙麻姑特從東南姑滁山履水而來,祝國主萬壽無疆,與天同齊。”

台上一時愣怔,但隨即也隨之跪地。

台下的國主朗聲大笑:“好一個麻姑獻壽,台上人等,朕重重有賞!”

葉紙鳶捏了一把冷汗,幸好秋芙機靈,才未讓台下的人看出破綻來,否則她就是死一百次也難以謝罪。畢竟,秋芙為了這支舞可謂是殫精竭慮。

下了台後,葉紙鳶還是決定找到秋芙道個歉,她雖是無心,但也差點害得她下不了台麵。

秋芙此刻正在卸妝,並未注意到葉紙鳶的靠近。

“秋芙,對不起,方才我並非有意,希望你不要放在心裏。”葉紙鳶躊躇著說道。

秋芙對她粲然一笑,抓過她的手:

“紙鳶,你想多了,你我情同姐妹,我怎麽會與你計較。”

她這麽一說,葉紙鳶倒是舒心不少,秋芙如此大度,方才自己居然還懷疑東阿的事情與她有關,真是有些小人之心了。

“對了,我們替西君殿下送給國主的賀禮你準備妥當了麽?”秋芙一邊換下身上的舞衣,一邊佯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葉紙鳶拍了拍她的肩,豪氣萬丈道:“你放心,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晚上國主設宴之時一舉奪魁,我們準備的禮物,禮到,情到,義到,國主定然喜歡。”

說話間,蘇公公突然推門而入,引得秋芙尖叫連連,忙不迭地躲進了屏風後頭。

葉紙鳶一臉無奈地盯著蘇公公歎了口氣道:“蘇公公,你何時才能學會進女閣之前要先敲門呢?”

哪知蘇公公卻不以為意地睨了她一眼,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拘泥?”

葉紙鳶聞罷,隻覺太陽穴上的青筋很是配合地跳了跳。心裏打鼓連連,這蘇公公敢情真把自己當成女子了,一想到這兒,葉紙鳶隻覺胸悶難當。

“對了,你找我們所為何事?”

蘇公公一拍腦門,叫道:“哎呀,被你這死丫頭一打頓,害我差點忘了正事,你趕緊回西宮將西君殿下請來,國主晚宴即將開始,你一定要好生看住西君殿下,莫讓他再惹出什麽禍事來,別忘了上次害得綠染公主被砸傷的事。”

“那你怎麽不去?我想在這裏呆一會兒。”葉紙鳶有些心虛地回道,此刻她隻想拖延些時間,好讓她找出上官律以問清他此行的目的。

蘇公公卻不由分說地將她推出了門外:“殿下向來最聽你的話,你不去誰去。”

無奈之下,葉紙鳶隻好心不甘情不願地回了西宮。

就在她邁上九曲橋之時,身後卻突然響起一個溫似和風的聲音。

“鳶兒,你在找我嗎?”梨花樹下,一身玄袍的男子發帶飄揚,鐫刻分明的麵龐上是數不盡的溫情,似冬日裏的一抹暖陽,煦煦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