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之冤



清晨,當皇宮裏的王族貴胄們都還沉浸在自己的黃粱美夢之時,淑雅閣內一聲尖叫劃破了皇城的上空。

麝國國主司徒岩一臉肅穆,從寢殿中疾步而來。一大早,便有太監來報,說綠染公主中毒暈厥,至今不省人事。當他聽到這則消息時,心裏也是一驚,要知道,這綠染公主可是夜狼國派遣而來的使者,如若發生什麽差錯,定會取締了兩國的聯盟。

“她怎麽樣?”司徒岩淡淡問道,眼神定向窗外。

“綠染公主中的是鴆毒,還好發現及時,尚未侵入膏肓之地,臣會給她配一方解藥,調息幾日便好。”太醫說道。

司徒岩緊皺的眉這才輕輕舒展開來。

“撲通”一聲,一個長得甚是小巧可人的宮女一下子跪倒在司徒岩的麵前,“國主可一定要為我家公主做主啊。公主乃金貴之軀,卻不料剛進宮便遭人算計。西君殿下就算看不順公主,也不該下這般毒手啊,況且……”

司徒岩的眉毛又皺了起來,硬生生地打斷了那宮女的絮叨:“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西君怎麽了?”

那宮女聞言,啼哭聲更大了,嗚咽著說道:“昨兒個,奴婢看到西君殿下來過咱們淑雅閣,況且昨晚他砸傷了公主,想必……”

“哼,好一個膽大的丫頭,竟敢亂加揣測,褻瀆皇室,你可知,這是死罪?”司徒岩言語鋒利,眸間可看出些許慍怒之色。

那宮女嚇得一哆嗦,整個身子都軟趴在地,嘴裏卻一刻也未停歇:“國主息怒,奴婢不過是忠心護主,並無冒犯之意,國主若想懲戒奴婢,還請等公主醒來才是。”

司徒岩雖說心中不悅,但是這舌燦蓮花的宮女倒是挺會替自己找退路,當下卻也不好責罰她,轉身吩咐了太醫好生照顧公主,便拂袖而去。

西宮正殿之內,宮女太監們跪了一地,各各麵露惶恐之色。他們並不知道國主為何要下令搜查西宮,隻能像待宰羔羊般,聽候一切發落。

一旁的春陽麵色蒼白,輕輕碰了碰身邊跪著的葉紙鳶,問道:“妹妹,可知發生了什麽事?”

葉紙鳶無奈搖頭,心裏卻一直尋思著昨晚發生的事情,直覺告訴她,這件事一定與昨晚那個穿著一雙翡翠綴珠繡花鞋的女子有關,也怪自己一時大意,竟沒有仔細搜查內殿,才讓那女子奸計得逞。

“找到了。”人群中有人叫道。

宮女太監們一聽,臉色更加煞白,看來這次定是要被牽連了。

端木衝接過侍衛遞上的一包東西,打開嗅了嗅,隨即眉頭緊蹙,“來人,把西君殿下押下去。”

兩個侍衛應聲朝司徒非揚走去。

意識到危險的司徒非揚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大叫著讓他們不要過來。

眾宮女太監們一聽要將西君捉押,各各嚇得魂飛魄散,六神無主,因為他們深知主子受罰,自己也難逃幹係的道理。

為首的蘇公公連滾帶爬地抓住端木衝的衣襟,老淚縱橫道:“端木將軍,您開恩呐,西君殿下哪經得起這般折騰。”

跪了一地的奴才們也齊聲應和,大喊冤枉。

端木衝朝身後的侍衛打了個手勢,幾個侍衛便要衝破擋著道的宮女太監們。

“毒是我下的

,與西君殿下無關。”人群中一聲溫甜的聲音傳來,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朝那人望去。

“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春陽垂著臉,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

跪在她身旁的葉紙鳶也是一怔,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照她多日的觀察,春陽該是這整個西宮最忠心的人了,沒想到,她竟然是幕後黑手,可是她為何要這麽做呢?

此刻,端木衝已踱到她的跟前,審視了良久,眼神裏寫滿了猜忌,問道:“哦?那你為何要這麽做?”

春陽將臉垂得更低了,言語都有些顫抖:“因為我氣不過,夜狼國的人竟當眾羞辱西君殿下,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

“愚昧。”端木衝冷哼一聲,轉身示意身後的人放開西君殿下,挑眉望向春陽,指了指她,說:“將她帶下去。”

一夥人就這麽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剩下一群不明所以,已亂成一鍋粥的奴才們。

“冬旭,你將西君殿下帶下去休息吧,殿下怕是受了驚嚇了。”葉紙鳶朝遠處的冬旭喊道。

哪知那丫頭不知心思飛到哪裏去了,竟對她的話充耳不聞。

“冬旭!”葉紙鳶走近拍了她一下。

“啊?姐姐有何吩咐?”冬旭這才緩回神來,手裏攥著的絹帕也應聲落地。

葉紙鳶搖搖頭,又將自己的話重複了一遍,心裏嘀咕著也不知道這丫頭最近怎麽了,老是一驚一乍的,怕是剛才又被嚇著了吧。

見冬旭攙著司徒非揚下去了,一向沉默少言的夏知不安地挨近葉紙鳶,低聲問道:“這到底怎麽回事?你覺得,這件事真的是春陽姐姐做得麽?”

而此刻葉紙鳶倒沒有聽進她的話,眼睛隻是緊緊盯著冬旭與司徒非揚的離開的背影,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怪異,總覺得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

夏知見葉紙鳶兀自發著呆,也不搭訕,當下覺得無趣,便轉身要走。

一隻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回頭卻見葉紙鳶兩眼放光地望著自己,心裏隻覺發毛。

“你和春陽,秋芙還有冬旭是被同時選進宮的麽?”

“當然不是,”夏知擺擺手,繼續說道:“我,春陽還有夏知是打小便入了宮的,而冬旭實在及笄之年入得宮,自是比我們晚些。”

“原來如此。”葉紙鳶輕撫額頭,精神似有些恍惚。

春陽一路被人押到了死牢,那是禁閉一些犯了滔天忤逆之罪的死囚的地方,隻要進去了,這輩子便不會再出來,因為凡是住進這囚牢的人,不是被施以酷刑以致終生不遂,便是被推上絞架永世不得超生。

蘇公公在說出這些話時,眼裏滿是疼惜。葉紙鳶在一旁聽得心顫,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雖說春陽施毒的理由未免太過冠冕堂皇,凡是有些頭腦的人都能看出事情並非如此簡單,可無奈,春陽此刻的招供恰巧正中下懷,既讓國主緝得了凶手,又保留了皇室的尊嚴,畢竟,拿一個宮女的命去換一個皇子的命,任何人都不會覺得有何不妥。

葉紙鳶閉著眼,輕輕地喘息,一努力回想著昨晚在西君寢殿內看到的那雙鞋,想要從中想出什麽線索來。

“發生這樣的事,竟還敢四處蹦躂?”曲橋上一幽幽男聲傳來,夾雜著微微

梨花香。

葉紙鳶向他福了福身,卻不想再作停留,繞過他便要回宮。

“你是在怕我麽?還是,怪我?”

葉紙鳶在他身後停住腳步,卻不知他此話是何意,良久,才淡淡道:“東王殿下此番真是折煞奴才了,奴才一介小小婢女,怎敢與殿下叫板。更何況,下令抓人的並不是殿下,紙鳶自問不是個蠻不講理的惡人。隻是苦了春陽護主心切,卻成了替罪羔羊,相比那些隔岸觀火無動於衷的親係,她這個外人倒是偉大多了。”語氣中滿是暗諷。

司徒非凡突然轉過身,步步逼向她,眼神如芒刺般鋒銳,讓她無處躲閃。

這樣的僵持終在一棵梨樹下停了下來,葉紙鳶被他逼至樹下,眼見已沒了退路,尷尬地別過臉,不去看他。

感覺陰冷的氣息從耳垂處襲來,司徒非凡湊近她,壓低嗓音道:“在這深宮之中,如果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麽保護別人。奉勸你一句,不要輕舉妄動。”

葉紙鳶此刻卻沒有心思聽他的警告,心裏似小鹿亂撞,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她有些害羞,她似乎都能感受到他睫毛輕顫的頻率以及他身上清清梨花香。

“東王今夜真是好雅興啊,竟與宮女在這梨花樹下卿卿我我,嘖嘖嘖……”曲橋聲一陣讚歎之聲傳來,夜狼國三皇子郎驍單手手正枕著曲橋上的雕欄玉柱,一臉憧憬且曖昧地朝他們望著。

“本王也很意外,沒想到堂堂夜狼國三皇子竟也幹起這偷窺的勾當。”司徒非凡理了理衣袖,從容地答道。

“這般說來,我們倒算是一丘之貉了。”說罷,郎驍很是誇張地大笑了幾聲,繼而將眼神掃向葉紙鳶,饒有趣味地打量。

葉紙鳶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卻也找不出何理由借機逃脫。

“看來,我與東王果真是趣味相投,連看人的眼光都這般一致。”

話語間,葉紙鳶感覺自己的腰間倏地一緊,反應過來時,自己已被郎驍鉗製腰間,姿勢甚是曖昧。

司徒非凡冷冷地看著他們,藏在廣袖裏的手不自覺握成拳,卻又在片刻之後,舒展開來,換上一副更加淡漠的表情,沉聲說道:“你若喜歡,本王不會阻撓。”

葉紙鳶隻覺心口突地一緊,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瞧瞧,一個都不敢為了自己的女人動手的男人值得托付終身麽?”郎驍對著司徒非凡嚷道,轉而又溫柔地勾起葉紙鳶的下巴,挑逗道:“倒不如跟了我,免得耽誤了這朵如花似玉的美嬌娘。”

司徒非凡的腳步頓了頓,卻未回頭,很快便消失在漫漫夜色之中。

“喂,你不打算考慮一下嗎?”郎驍碰了碰葉紙鳶的胳膊,將她從遊魂的狀態中拉了回來。

“去死!”葉紙鳶咬牙道,抬起胳膊肘用力捅向他的胸膛,又覺不解氣,抬起一腳踩在了郎驍雪白的長靴上。

郎驍哀嚎了一聲,抱著自己的膝蓋大叫:“死女人,這可是上好的雪緞啊!”

葉紙鳶滿臉嫌棄地朝他做了個鬼臉,怕他追上自己,趕緊撒開腿跑開了。

郎驍見她走遠,剛才偽裝出來的痛苦表情一掃而光,眼裏滿是掩不去的笑意。爾後,一聳肩,一路哼著小調很是歡喜地朝著相反的方向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