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歸省時，咽淚裝歡誰不知
幸好，那個醉漢雖然除了吃酒賭錢之外，什麽都不在乎，卻也還算未曾忘記，今日是我三朝回門的日子。
我幾乎一夜未眠，天色未明便早早地起身了，此刻坐在馬車中，隻覺得頭重腳輕，昏昏欲睡。
“嘿，婆娘！”
一聲輕喚在我耳邊響起，驚得我渾身一顫，險些沒有從座位上滑落下去。
起身揉了揉耳朵，我忍不住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嗬嗬，婆娘，這可是你的不是了！”那人伸手拽住我，笑嗬嗬地道。
“你嚇著了我，怎麽還是我的不是？”我不滿地嘟囔道。
“你嫌老子嗓門大吵著你，今兒老子都把聲音壓得那麽低了，你還是害怕，不是你的不是，是誰的不是？”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把玩著我垂在胸前的一縷青絲，漫不經心地輕笑著。
“可是，誰許你冷不丁地在人家耳朵旁邊說話了！還有，你方才叫我什麽？”一邊悄悄地心疼著頭發，我無奈地試圖跟他講些道理。
“叫你什麽？自然是叫婆娘嘍！還能叫什麽？”那人理所當然似的地答道。
我決定還是不跟他說話的好，免得一會兒被他氣死過去。
婆娘？這個叫法，還真是……該死的符合他的身份呢！
如果被紅雨那丫頭，還有小妹聽到他這樣叫我，她們一定會笑得趴在地上起不來！我可不想今後沒臉見人！
不過，能讓她們笑一場也好，總比讓她們哭來得好受一些吧。
出嫁的時候，覺得這段路太短，轉瞬便到了；歸寧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娘親沒有騙我，一出家門，山高路遠，竟然是真的。
否則，我已盼了這麽久，怎的還是未曾到家呢？
時近中午，在我焦躁得幾乎快要坐不住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那條熟悉的街道，接著，便是那道熟悉的大門，自然，還有守在門邊焦慮地東張西望的綠雲和紅雨。
我的眼淚“唰”地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真
沒出息！我在心裏暗暗地罵著自己。
說好了不落淚的，說好了要讓她們看到我開開心心的！
為了不讓她們看到我難過，我一路上竭力勸說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其實也沒有我原本想象的那樣不堪，至少，他從未罵過我，他一直在試圖討好我……
事到臨頭，卻是所有的決心都是徒勞麽？
我狠狠地擦了擦眼睛，不由得長長歎息了一聲。
馬車緩緩駛到大門口，未曾停穩，我早已迫不及待地掀起車簾，等不及車夫放下小凳子，便撩起裙擺一下子跳了下去，飛快地向大門口那兩道熟悉的身影跑去。
“小姐！”那兩個丫頭顯然也已經看到了我，齊齊歡呼著向我奔過來，隻是那歡呼，很快卻又變成了嗚咽。
很沒有形象地與她們兩個抱作一團，我哭著笑道：“傻丫頭，哭什麽啊，小心待會兒又成了小花貓！”
紅雨很不給麵子地反駁道：“也不知道誰先成了小花貓！眼睛都腫得像桃子一樣了，還有臉說我們！還有，你怎麽就直接從馬車上跳下來了？也不怕崴了腳！”
“好啦好啦！真囉嗦！”我放開她倆的肩膀，一手拉著一個朝大門走去，“你什麽時候也變得跟綠雲一樣羅嗦了！”
綠雲跺了跺腳，不滿道：“這一回來就罵我囉嗦，合著您就沒記著我點好啊！走吧，我還是要羅嗦一句，老爺夫人一大早就等著了呢！”
正說著話，張老伯已經忙忙地跑了過來：“小姐，姑爺，你們可算來了！老爺夫人一上午都念叨了不知多少遍了！”
紅雨聞言忍不住向我身後看了一眼，鼻子裏不屑地“哼”了一聲，綠雲慌忙扯了扯她的衣袖。
我隻能裝著沒看見，拉著她倆快步往院子裏走去。
至於那個人，張老伯不會不管他的，這會兒我才懶得招呼他呢。
尚未走道上房門口，爹爹已和娘親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身後自然少不了跟著哥哥嫂嫂們，還有我那個煩死人的小妹
。
不過兩三日未見，爹娘似乎都蒼老了很多呢！
娘親的腿腳本來就不是很好，這會兒似乎連走路都有些吃力了呢！爹爹也是，我從前怎麽從未注意過他有這樣多的白發呢？莫非都是這兩日新長出來的麽？
我有些心酸，爹爹和娘親，他們必也是為我擔憂的吧？
尚未來得及跟爹娘見禮，小妹已飛快地從娘親身後竄了出來，一把抱住了我的脖子：“姐姐！我可想死你了！”
我的眼淚又不爭氣地落了下來：“傻丫頭，才不過幾日未見而已！我在家的時候，你不是也不常見我的嗎？”
小妹死命地搖著頭，似是想說什麽，卻在惡狠狠地看了我身後的那人一眼之後，沒有再開口。
娘親這才得了空走上前來，拉住我的手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我規規矩矩地向爹娘行了大禮，這才向娘親笑道：“您看什麽呢？兩三日不見，您閨女是長高了還是長俊了，值得您這樣上看下看的？”
“這死丫頭，還是這樣貧嘴！”娘親含著眼淚笑罵。
爹爹隻是隨意地向我點了點頭，就熱絡地跑去招呼他的寶貝女婿去了。
看著那翁婿二人言談甚歡的模樣，我心頭剛剛冒出來的那一縷微微的心酸，不知不覺地又消失殆盡了。
狠狠地搖了搖頭，我緊緊拉著娘親和小妹的手，笑道：“想死你們了，娘親今日可要好好和女兒說說話！小妹和嫂嫂們不許吃味兒哦！”
“走走走，我們娘兒們好好說說話……”娘親一邊說著話，手上將我的手指攥得生疼。雖然她極力忍著，我還是很容易地聽出了她話音中的哽咽。
在家的時候，二嫂與我處得不錯，此時她眼含熱淚，打量了我兩眼，遲疑道：“大妹妹臉色不太好呢！是不是妹夫他對你不好？”
娘親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我忙笑道：“他憑什麽對我不好？是我自己昨兒想著今日就可以回家了，高興得一宿沒睡著，一不留神就變成這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