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噩耗



原浩拖著我繼續向前走,我的腳步卻慢了下來,最後終於停下了。原浩以為我餓了,遞過麵包和水,自己則鬆開手臂上的鞋帶,保證血液流通,看著那條腫脹的手臂,我下了決心,回去,回原家寨。

我扔掉麵包和水,扭身折回。原浩忙拉住我的手臂,“錯了,這邊。”

我搖搖頭,苦澀一笑,“沒錯,我記得路。”

原浩不鬆手,我擺脫,才走了兩步,他扛起我繼續向前走,真的想這樣被他扛出去,是他送我走的,他不後悔,我後悔什麽,可我不能那麽自私。

他手臂傷了,力量不如我,再次掙脫他後,我按著原路開始跑,一口氣跑出幾百米,再回頭,原浩也趕上來了,隻是臉上更蒼白,汗水濕了整片衣服。

我太愚蠢了,本來是想救他,卻幾乎害死他,運動會讓血流速度加快,他死的更快。

他幾乎站不穩了,拉著我的手臂再次轉身,但也就隻是轉了個身,便撲倒在地上,我勉強撐起他強壯的身體,拖著按來路返回,原浩神智還清楚,努力配合著抬腳,跟著我的腳步走,直到我們都倒下。

“浩,我回去找人救你,你等我。”

這是唯一方法,雖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找到回去的路,還要穿過迷宮一樣的小巷走回商業街。

原浩拉著我的手不肯鬆開,“冷,別走。”他渾身的肌肉都在顫抖,是神經毒素導致的,很危險。

“你聽我說,我去找人救你,你堅持住,等著我。”

“別離開浩,浩很冷。”

我覺得眼眶一熱,吸吸鼻子撫著原浩汗濕的額頭,“我去找人救你,不走了,和你回家,等我行不行。”

“別走,冷,丫頭我好冷。”

我彎腰抱著原浩的腦袋,“放心,丫頭不走,是去找人救你,你不讓丫頭找人救你,我們就都得死在這裏。”

原浩眯著眼睛看著我,慢慢鬆開手,“丫頭不能死,天還亮著,你快跑。”

我抹幹臉上的淚水,脫下外套墊在原浩腦袋底下,按著原路一刻不停的跑,直到看見原浩的保鏢黑子……

我被關在地下室裏,每天有人按時送飯,但飯菜的質量明顯不如從前,有些甚至是剩菜剩飯。看見有人過來我都要像瘋子一樣問原浩的情況,他們隻是厭惡的看我一眼,拿著甩棍狠狠的抽在牆壁上,泄憤一樣,我祈禱原浩沒事,他為了救我受傷,不能有事,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

地下室裏沒有陽光,昏黃的燈光讓我失去了時間概念,隻是在牆上劃著送飯的次數,根據飯菜來判定時間,大概七天的時間過去了,這裏人依然不肯對我說半個字,仿佛我是世界上最壞的惡人。

原雷滿臉憔悴的站在鐵門麵前,我狼狽肮髒的爬到門口,乞求他告訴我原浩的情況,他搖搖頭,我頹然坐在地上,嘴裏重複著對不起這三個最不值錢的字眼兒。

“收起你的假仁假義吧,”原雷看了眼身後,有人立刻搬來了椅子,他坐下翹起了二郎腿,“臭娘們兒,還想跑?這裏就是你後半生要呆的地方,我像養狗一樣養著你,讓你生不如死。”

他說什麽都無所謂,我害死人了就該受到懲罰,就算他現在放我走,

我這輩子也不會開心。我扭身背對著原雷,想著原浩最後說的那句話,丫頭不能死,你快跑。淚雨如注。

原雷一直坐在身後的地方,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走,是想看著我懺悔嗎,看著我內疚而死,或許這樣他心理多少會有些安慰。

身後的凳子咯吱一聲巨響,原雷丟進一份報紙,“有個消息告訴你,其實你已經死了,這輩子估計你也沒什麽遺憾了。”

他離開後我才撿起那份報紙,海城日報,二月18日第二版:鷹嘴澗汽車墜崖事故後續——曆時一個月的鷹嘴澗汽車墜崖搜救工作於昨日結束,除發現失蹤者的手包、高跟鞋等一些私人物品外,未發現其遺體或肢體殘骸,搜救專家斷定江某在汽車失控後被拋出車外,很可能墜入海河,因上遊淩汛開閘,水流湍急,遺體可能早已流入大海,無法打撈。

一月18日,一輛黑色捷豹XJL轎車在盤山道鷹嘴澗段失控墜崖,司機當場罹難,乘客失蹤,後經證實,司機是譚氏集團三公子譚柏霖,乘客為其未婚妻江某,事故初步斷定為雪後道路濕滑,車速過快所致……

“別他媽的整出人命了。”

“活不了,算了,回去拜關二爺吧。”

綁架我的那兩個人說的話回蕩在耳邊……

此時竟然沒了眼淚,我把報紙貼在胸口,慢慢的倒在地上,我還記得我常做的那個夢,譚柏霖開著捷豹汽車行駛在山路上,我一直追一直追,但怎麽也追不上。

這裏好冷啊,因為是地下室吧,沒有陽光,晦暗,毫無生氣。

我摸著手邊餐盤上的搪瓷勺子,在地上輕輕一磕,碎成無數片,就像我現在的心一樣。

這輩子報答不了很多人了,但害死人是要償命的……

*

耳畔總有忽遠忽近的聲音,是譚柏霖?不是,更像是原浩,我在夢魘中一次一次的睡著又醒過來,一個接一個的做夢,有時候會是走不出去的小巷,有時候又是黑夜的盤山公路,眼前的麵孔不斷的換來換去,有陌生人,有熟悉的,有秉良、唐成、譚柏霖,也有原浩原雷兄弟、金媽……

我覺得虛弱無力,甚至無力到連眼睛都睜不開……

“懷孕了?多長時間?”

“60多天的樣子,應該不是浩的。”

“浩根本沒碰過她。金媽,叫醫生拿掉。”

“現在太虛弱,等她調養一段時間,否則氣血虛弱,怕以後要拖累浩。”

“不怕,死不了就行。”

“就怕挺不過手術。”

“真他媽的,哪兒弄了個雜種出來,不能讓浩知道,最好也別讓那女的知道。”

我勉強睜開眼睛,門口站著的是金媽和原雷,那他們說的是誰?身體好像不是我的,散架了一樣,我用盡力氣也隻是動了下手,眼前立刻出現原浩的臉,我笑,死了還真的能再見麵,那譚柏霖是不是就在這裏。

“醒了,金媽,快叫醫生。”

是原浩沒錯,竟然還叫醫生,門口立刻出現兩個身著白大褂的醫生,動作麻利的翻著我的眼睛,用手電筒照來照去,量血壓看心電圖,耳畔心髒監控儀的滴滴聲格外刺耳,看來是我弄錯了,我還活著。

“能看見嗎?”醫生的手指在眼前晃動,“這是幾”

“一。”我吃力的說。

“嗯,沒事兒了,意識恢複了。”醫生拿起病曆填寫著,“除了營養液其他全停了,不要給胎兒填負擔。”

“大夫你說什麽?我懷孕了嗎?”

金媽立刻跳到醫生麵前,“你聽錯了,哪兒有孩子。”

我不傻,“大夫,您再說一遍。”

醫生放下病曆離開房間,我開始想著最近的生理變化,因為一直處於嚴密的監管之下,我每天想的就是逃跑,精神高度緊張,這種事竟然沒在意,已經有段時間沒來了。

我有了寶寶,譚柏霖的寶寶,我活下去的希望,是他從天堂派下來守護我的精靈,想到這裏心抽痛著,眼淚順著眼角流下來,我要給他留下血脈。

原浩拿毛巾擦我的眼淚,握住我的手,我才又回過神兒來,“你睡了好幾天,餓不餓?”

我搖頭,看著他掛在脖子上的右手,指尖還泛著青紫色,蛇傷還沒好利索。

“你沒事兒?”

原浩搖搖頭,“前幾天很疼,全身疼,看見你就好了。”

我看著門口的原雷,他用一種藐視一切的眼神看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見我盯著他不放,挪開目光點了一支煙,但依舊站在門口。

原浩憐愛的撫著我的手指,“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去哪兒?”

“哥說你離開了,不要浩了。”

是吧,我本來是這樣打算的,可是你們卻又救我回到這個恐怖的世界。

我再次看著門口的原雷,煙蒂在腳下一撚,走進房間,站在床尾的地方看著窗外,“你好像忘了我說的話,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他的聲音毫無溫度可言,完全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

“浩,我想喝燕窩,你能叫金媽做一碗給我嗎?”

原浩興奮的站起身,快步的離開房間。原雷轉身關住房門,走到床邊俯下身子,“我說了像養條狗一樣養著你,你的命早不是你的了,現在是我原雷的。”

“報紙上寫的是真的嗎?”

他可以控製這個地區的運輸和通訊,那麽他一定可以拿個假報紙來欺騙我。

我急切的想從原雷嘴裏得到不一樣的答案,雖然這是一種極盡的奢侈。

我的好好先生不會死,我不相信譚柏霖死了。

原雷咧嘴一笑,離我很近的距離,點點頭,“死心了。”眼淚再次湧出眼眶,他似乎有些許觸動,站直了身體,“反正你已經死了,還不止一次,就當自己已經在地獄吧。”

“我要留下孩子。”孩子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嗬,”似嘲弄的笑,“開什麽玩笑,你是浩的女人,孩子得是我原家的。”

我翻身背對著他,輕輕舒口氣,拔下輸液管,“那就送我去地下室吧,地獄應該黑暗無比,我這條狗絕不會搖尾乞憐。”

“嗬,臭丫頭,你什麽東西,和我談條件,你還不知道和誰說話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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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