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囚鳥的童話
038：囚鳥的童話
唐成根本沒聽我的話，拉住我快速的向停車場走去，我一身疲憊，實在不想和他再糾纏，便甩開他的手，扔下背包。
“大少爺，我真的很累，奉陪不起了。”
這幾天無論是身上的傷，還是被揭穿秘密的痛，都折磨著我，實在讓我沮喪，而他又那麽驕縱，仿佛不把我打入地獄不甘心一樣。
“回家照顧我爸媽。”
唐成依然是少爺那般強勢的口吻，不容別人拒絕。
“有高護士，再說，我也不想回去了。”
我和唐成出去郊遊，高護士從燕州專門來海城照顧唐家二老，那個家根本不需要我了。
“就因為我說了你的秘密！”
唐成睨著我，眉頭微微蹙起，眸子又深又沉，一副質問的審視。
“那個家有很多秘密，我不算秘密。”我有些負氣的說。
我真的不算秘密，傭人知道我和秉良的關係，唐成甚至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知道了，秘密難道不是應該隱藏的嗎，至少不會讓這麽多人知道。
“那給我講講那些秘密。”
唐成並沒放我離開的意思，直接拖我上車，狠狠的關住車門。
講講那個家的秘密？！難道要說唐素是個魔鬼，曾經害死過一個無辜的孩子嗎，所有人都知道，隻是沒有一個人講出來，幫著一個身體殘疾，現在心靈都殘疾的女人掩飾一切罪過。
我無奈的靠在車座裏，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車子駛出停車場，唐成抓過我的手握在掌心，他的手並不比我冰涼的手暖多少，雖然他總是一副玩世不恭對什麽都訕訕的模樣，但骨子裏卻是愛憎分明的。
我的心漸漸升起寒意，幾次想抽出手，卻被他握的更緊些，即便換擋的時候也不曾鬆開。
突然想起秉良，很想很想他，不為什麽，就因為他的手，無論何時都暖融融的，叫人很是舒心，很是幸福。
路過一間咖啡廳唐成停下車，我們找了個座位坐下，要了兩杯藍山NO.1。
“什麽秘密，我的家有什麽秘密？”
唐成迫不及待的進入正題，妄圖探究我和秉良的事情。
我的心一顫，卻隻是淺淺一笑。
疏離冷漠卻不失優雅的端起咖啡，淺嚐一口，味道香濃的黑咖啡，絲滑熨帖著舌尖，可我卻從來就不喜歡這種東西，我隻是個平頭百姓，對富人的奢侈品根本不敢興趣，可笑的是卻做了兩年的情婦，也屬於一種奢侈品吧。
“沒有，”我搖搖頭，目光沒有焦距的飄散到旋轉的咖啡**中，“隻是過去的兩年有些難堪，一個富豪的情婦，不能算秘密。”
這些話出口，本以為自己能心平氣和，卻感受到了內心的一縷失落，我的過去在別人眼裏看來，果真不堪。
唐成滿意的眯起星眸，完美漂亮的薄唇溢出一抹不屑的笑，那抹笑容讓我的心仿似狠狠被什麽戳到了，嘲笑、譏誚、鄙視、厭惡或者還有些許憐憫。
一個女孩兒十七歲就走上了這樣的道路，確實不堪。
或許這個金錢與情-色泛濫的年代，我並不是唯一一個這麽年輕就做別人情婦的女人，可那也是生命裏最不光彩的一麵，即便我和秉良是相愛過的，我甚至覺得我們至今依然可以愛下去，隻要沒有秉良身後的這個家庭。
真是天大的笑話，沒有他身後的家庭，怎麽會有我的出現，他那麽優秀又俊雅出塵，他的身邊定會是有位溫柔賢淑的名媛相伴，我永遠也不會認識秉良，甚至永遠也不會入他的眼。
此時的心情很矛盾，不知該慶幸秉良悲慘的婚姻，還是自私的替他惋惜。
我們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咖啡館裏播放著SophieZelmani的《Ican’tchange》：
Iha.vecomebackdreaming（我又重歸夢境）
soyoumustleadmethroughtheday（所以請你在這白日裏牽引恍惚的我）
Iwilltouchyounighttime（我會在靜夜輕撫你）
intheloveliestway（用我最深情的方式）
……
此刻這如訴如泣的吟唱，像撥著我的心弦一樣，我願意為秉良在陰暗的角落綻放，奮不顧身，即便最後換來的是最悲哀的下場，從沒後悔過。
唐成看著我，我沒敢正視他，眼圈裏氤氳起波光，窗外的車流在暈圈中晃動著。
咖啡很快冷了，我的手指也冰涼冰涼的，也許是這幾天的長途旅行讓我身體虛弱，或許是心裏的秘密和哀傷太多，坐在如此優雅的咖啡館，聽著那樣的音樂，吊起了那份心傷。
不知過了多久，我身旁突然來了個男人，他遞過一張畫板，畫板上素描著我的側影，很是精致。
簡單的幾筆勾勒出我的神韻和氣質，竟然連眼波中的憂傷都仿佛描繪了出來。
我和唐成都愣了一下，抬頭看著男人。
“小姐，你很美。”
男人優雅的弓著身子，柔柔的看著我，他大概三十幾歲，皮膚略顯病態的蒼白，留著藝術家特有的小胡子，頭
發整齊，很有浪漫氣息。
“謝謝。”
我不自覺便笑了，陌生人的讚揚，總是讓人羞澀和驚喜。
“送給我？”
男人搖搖頭，指指咖啡館的一麵牆，上麵有很多素描畫像，男人、女人、老人、中國人亦或外國人，自進入咖啡館起，我和唐成都各懷心思，並沒注意到這樣別致的圖片牆。
“我隻是喜歡把美好留在自己的咖啡館兒裏，請留個名字，或者是您的願望，我會好好珍藏。”
咖啡館老板很真誠的說，一雙眼睛深深的凝著我，讓我難以拒絕。
“我買下了，多少錢。”
唐成的話很突兀，聽著異常刺耳。
他掏出皮夾，手指在厚厚的鈔票上稍稍停留，略有些招搖的抽出一張黑色信用卡遞過去，意思很明顯，這幅畫的價值他要老板來定，還有便是他是個有錢的主兒……
可是這樣的舉動真的很讓人掃興。
咖啡館老板的抗拒和厭惡沒有一絲掩飾的流露出來，眸光一暗，表情也變得嚴肅，握著畫板的手，青筋分明，指節泛白。
我不想唐成難堪，忙接過老板手中的筆，無害的衝他笑笑，垂眸略想了一下，卻不知道該寫什麽。
目光遊離間，路口公園大門口的一排排鳥籠映入眼簾，真是諷刺。
抬手寫下兩個字，囚鳥。
這兩個字應該比唐成的錢夾更震撼，老板震怒的臉一瞬轉為驚訝，眉頭深擰，眼睛裏寫滿惋惜和疑惑，但馬上很好的掩飾住，舒展眉頭，衝我禮貌的微微一笑，
“其實還有個詞，更適合這幅畫裏的美人，”他勾起唇角，淡淡的說。
我緊盯著他，想聽聽他給的那個詞。
“童話。”
心像被什麽猛烈的撞擊了一下，很是震撼，陌生的男人給的兩個字，竟然是如此美好的兩個字。
童話，永遠有幸福和快樂的結局。
我略微緊張的臉上瞬間綻出一抹清新釋懷的笑，發自內心的笑了。
可能沒人理解我的感受，但身在局外的陌生人，卻用兩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字眼，描述了我隱晦的身份。
是的，我也曾經憧憬過，我隻是誤入歧途，還有追求和擁有的權利……
咖啡館老板再次躬躬身，優雅的勾起唇角笑笑，“美麗的女士，下午愉快，送您一杯焦糖瑪奇朵，終有釋懷的時候。”
淚水滿盈眼眶，我緊咬嘴唇，不讓自己眨眼，防止淚水掉落。
沒什麽華麗的辭藻，隻能笨拙的說出一句：“謝謝。”
男人拿走素描，沒有直接釘在牆上，而是徑直上了木質樓梯，向樓上的書閣走去。
無論那副素描在哪裏，都訴說著一個女孩兒曾經的夢，都隻是個童話。
服務生很快送來一杯甜品，看著那杯奶油很大的焦糖瑪奇朵，上麵竟然真的畫了個鳥籠，但籠門敞開，至於鳥兒，已經飛了吧。
終有釋懷的時候。
一滴清淚在我看著那奶油畫麵時，不慎墜入杯子中，蕩起一抹漣漪……
指腹輕輕揉搓著杯子口，淺淺一笑抬起頭，睫毛上還沾著欲滴的水霧，卻平靜的對上唐成略微沉靜欣賞的眸子，他沒想到我會真的哭出來，一瞬竟有些局促不安，慌忙挪開視線，無措的抽出一張紙巾塞進我手裏。
“謝謝，我們走吧。”
不忍再次破壞那杯中的美好，我擦擦眼眶，平靜的說。
唐成微笑著點點頭。
*
橙色的法拉利融入川流不息的車河，我的手再次落入唐成的掌心，令人意外的暖意傳來，無聲的溫暖我冰涼的小手。
“做我女朋友吧。”
唐成突然的一句，嗓音低沉嘶啞，不是請求，像是溫柔命令。
本來想要的平靜，看似的平靜都沒真正得到過，唐成怎麽肯輕易放過他姐姐的情敵呢，對於他的家族來講，我絕對是不光彩的一筆。
我的沉默換來了他更強勢的威~逼，“做我女朋友。”
那口吻，不容別人拒絕的霸氣。
“唐成，你不必這樣，我和秉良已經——”
“做我女朋友，我是認真的。”
他的語氣更加堅定，但卻在瞥了我一眼後，讓我不禁一陣寒意，那眼神雖不能說敵對，卻也是淡淡的冷漠疏離。
心裏剛剛蕩起的漣漪平靜下去，我淡淡的開口，“我會很快離開那個家，你不必這樣——”
我努力讓自己還優雅，還端莊，還不至於崩潰。
“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
“停車，我要下車，停車——”
我不想再聽下去，他說的話並沒有讓我有一絲安慰，反而像利劍從四麵八方刺來，讓我無處遁形，隻能直麵破壞家庭的愧疚，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窒悶和壓抑，大聲呼喊出來。
猛的一腳刹車，我們都向前俯衝過去，我狼狽的扳了下車門，鎖了，扭頭看著唐成。
他的手臂纏上來，在我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英俊的臉湊近，唇舌瞬間包裹上來，狠狠的吻住我。
我驚慌失措的看著他，他則邪魅且冷然的睨著我，這樣的接吻，無情無愛，卻震懾住了我
。
他的眉頭慢慢擰在一起，大手倏然罩在我的眼睛上，隔絕了我的憤怒和我們對視的尷尬。
胸腔內的空氣被一點一點的擠壓出去，在我艱難的吞吐氣息的間隙，靈巧的舌擠進窄小的空間，纏繞著我的舌，我的心，不自覺漏掉半拍。
車外響起刺耳的喇叭聲，我從怔忡中回過神兒來，正值交通高峰，車子擋在路中央，已經嚴重影響了交通。
不覺加大力氣推著唐成，他的手力卻出奇的大，而這個姿勢也讓我力不從心，最後隻好認輸，聽任他的擺布，心裏勸說自己，占便宜而已，就當是被狗咬了。
“篤篤”，有人敲響了車窗，唐成依舊不聞不問，我的舌頭快被他繞成結了，嘴唇也輾轉到腫脹發疼，呼吸更是窘迫的厲害。
悶悶的“嗯”了一聲，輕輕拉住他的外套，表示回應。
唐成放鬆手力，手依舊在我眼睛上蒙著，“以後和我接吻，要閉眼睛。”
又是命令，你就不會好好說。
想掰開他的手，頭被他兩隻手箍著，我終於泄氣了，“好。”
唐成才鬆開手，近在咫尺的是他冷峻的眼神，而車窗外，是交警叔叔無奈的表情，看見我驚慌的樣子，窗外的人提著嘴角邪笑，再次敲敲車窗。
唐成按下車窗，玩世不恭的眯眼看著交警叔叔，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挑釁模樣。
“咳，靠邊停車。”交警叔叔輕咳一聲，雪白的手套指向路口。
哎，丟人，真丟人……
唐成的駕照被扣，不過他家背景深，不到明天，駕照就應該回去了。
我開車送他，他側著身一直看著我，看得我發毛，方向盤的皮套早已被薄汗滲透。
“剛剛說的話，記住了嗎？”
唐成突然問，我一緊張，一腳油門點了下去，又忙點了下刹車，兩個人跟木偶一樣，車裏來回晃動了一下，唐成凝眉緊盯著我，似乎對我的開車技術很是不滿。
我努力平息著波瀾的心情，聚精會神的開車。
“答應我，做我女朋友。”
我的漠視讓唐成不滿，語氣又重了幾分。
“你別開玩笑了，我都不會開車了。”我哂笑著說，再沉默下去，他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
“不會開就停下，說完我們再走。”唐成卻十分認真，抿著薄唇板起臉，抬手指了指路邊。
我輕瞥他一眼，收起臉上的笑容，深深呼了口氣，“你沒必要這樣，我的留學申請馬上就下來了，很快會離開那個家，不會再打擾你們。”
我稍稍停頓，眼神有些茫然和疼痛，離開，是最好的選擇，是秉良給我最好的歸宿。
“素素姐和秉良……秉先生不會再見到我的。”
唐成沉默了片刻，眸光暗沉，長長的睫毛遮擋住他的眼睛，讓我猜不出他的心思。或許他在慶幸，再也不需要處心積慮的接近我，疏離我和秉良之間的感情，一切又回到了最初最平靜的時候。
“做我女朋友，我喜歡你，答應我。”
當他再次抬起頭，說出的話卻令我大為震驚，他的語氣堅定，讓我覺得他真的喜歡我。不禁踩住了刹車，扭頭看著他的眼睛，隻是一瞬，心驟然一疼……
“我帶你離開那個家。”
唐成躲開我審視的目光，扭正身體拉拉雪白的T恤衫，淡淡的說。
我眼前模糊了，再次啟動了車子。
那雙深邃的眸子永遠是冷漠和疏離的，讓人無法靠近。
確實，對待一個破壞至親幸福的壞女人，他怎麽會動真情，他必定會確保一切恢複如初，不容半點閃失，我一天不離開，就是對那個家的威脅，他不允許這樣不安定的因素存在。
命運一直捉弄我，決定和康辰過平凡生活的時候，康力出現了，我的人生從此改變；
當我決定默默的當個卑微的第三者的時候，唐素反悔了，掏空了我和秉良的心；
當我以為可以飛出牢籠的時候，唐素用三百萬給我架上了桎梏，讓我在豪華的別墅，過著地獄的生活；
如今我不得不向命運低頭，準備攜著對愛人的懷念遠走他鄉時，唐成卻又要帶我臣服。
一路無語，眼淚轉在眼眶，卻強迫自己不要哭出來，不會再輕易邁出一步，即便唐成瞧不起我，步步緊逼，我依然想等著秉良的救贖。
我的倔強換來唐成的焦躁和不安，他掏出煙點燃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再次詢問我同樣的問題，我隻是淺笑著搖頭，
“對不起，我不喜歡你。”
唐成的臉上頓時變得難看起來，掐熄手上的煙，狠狠捶向車門。
“你不後悔？”
他的聲音冷厲狠絕，竟然讓我的心一顫。
“嗬，”隨後，他的語氣又變了，“敬酒不吃吃罰酒，傻女人。”
唐成轉身抄起後座上的休閑西裝，指了下路口，“靠邊停車。”
是家酒吧門口，他瀟灑的甩開車門，大步向酒吧走去……
他又搬回嘉城公寓住了，去過他的不羈的生活，卻像個定時炸彈一樣，讓我戰戰兢兢的數著日曆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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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