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不願醒來



雲舟本來是想來找楚陵楓,勸他既然不愛梧桐,那就不要再騙她,也不要去婚禮現場了,這樣對梧桐對塵雪都是一種傷害。

之前他跟楚陵楓關在辦公室裏大打出手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一場戲而已,楚陵楓願意放過露易絲,也放過他自己,於是跟自己合演了一場戲而已。

那個時候楚陵楓就對他言明一切,包括他的真實身份,對塵雪的感情,對梧桐的愧疚,以及還有血鷹的陷害……

雲舟這兩天思來想去,還是想來勸楚陵楓別再利用梧桐,傷害那個無辜的善良女人了。

誰知,一來到平時守衛森嚴的芙蓉錦繡山莊,竟發現安靜的有些不同尋常,令人覺得不安。他的車子如入無境的開進小區,竟然沒有一個保安出來攔住他,他甚至連一個保安的影子都沒見到。

正在疑惑間,忽然看見一個美麗的女子正吃力的抱著什麽向前奔跑,臉上有很慌亂的表情。

雲舟覺得眼熟,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來,這個美麗的女人好像是塵雪的表姐,於是停下車子出聲喚她。

“是你?快,快救救塵雪。”離影一看是那個在醫院見過的,對塵雪有意思的雲舟,立即像見到救星一樣衝上去,求他救塵雪。

“塵雪怎麽了?”雲舟一聽情況不對勁,忙下了車,一看離影懷中的塵雪麵無血色,雙目緊閉,好像沒有生機一樣。

更令他心驚的是,昏厥的塵雪全身都是刺目的暗紅血跡,離影一路走來,地上綻放了一路的血色紅梅,點點滴滴,蜿蜒流淌。

“她……我不知道,孩子,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快救她……”離影慌亂的語無倫次,她甚至不知道塵雪此時是否還活著。

“上車。”雲舟接過塵雪,輕柔的將她抱進後座,看到離影已經從另一邊迅速爬上車,他也馬上上車啟動車子。“去哪個醫院?”

他能看出來,塵雪的孩子肯定受傷了,可是他卻不知道哪家的醫院婦產科比較好一些,於是急切的征求離影的意見。

“仁心,仁心醫院,快一點,我怕塵雪熬不住了……”離影顫抖著緊緊抱住塵雪,怕路上會太顛簸再度傷了塵雪,說出的話已經語不成調。

聽到離影這樣的聲音,雲舟任是再冷靜沉著,都還是止不住的慌亂了。

別說眼前這個生命垂危女人是他最愛的塵雪,就算是不相幹的陌生人,看到這樣觸目驚心的畫麵,他都會嚇的六神無主吧。

“可是這個仁心醫院不接待普通病患,需要提前預約讓他們審核……”雲舟遲疑,他不知不是道仁心醫院,實在是仁心醫院的門檻太高,他怕他們好不容易趕到了都會被拒之門外。

“你就不要囉嗦了,我有辦法,仁心醫院的婦產科是全世界最好的,說不定還能救回塵雪的孩子呢……”離影因為太過害怕,聲音有些淒厲尖銳。

“好,好……”雲舟不再多言,直接踩下油門到底,保時捷閃電飛出。

到了仁心醫院,賀子寅早就親自帶著醫護人員和急救擔架侯在門口了,一下車離影就將昏迷不醒嚴重大出血的塵雪抱上擔架,由醫護人員快速送往搶救室。

賀子寅俊朗的臉上亦有著不可思議的震驚,皺著好看的眉毛道,“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你明知道塵雪血小板偏低,止血困難……”

離影急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跟塵雪一樣煞白如雪,“先別說了,快救她吧,她的呼吸越來越弱了,孩子……”

“你放心,我會盡全力的,我們醫院有全國最好的婦產科大夫。”賀子寅冷靜沉穩的安撫離影,快速跟在手術擔架後麵。

離影一路太過擔心緊張,腳步已經虛浮,她的雙手和身上亦沾滿了塵雪的血,手腳顫抖著,腳步越來越跨不出去,很快就跟賀子寅及醫護人員擔著的塵雪落下了一大截的距離。

一個趔趄,整個人失去重心往前倒去,離影重重栽倒在地。

“小心。”雲舟忙伸出手,可還是晚了一步,他眼看著離影摔倒而無能為力。

他也是非常擔心塵雪,可是塵雪有全國最好的婦科大夫救治他跟去了也沒有用,根本進不了手術室。相反眼前這個塵雪的表姐,她的神情令他十分擔心,看她似乎要虛脫的樣子,卻還在強撐,腳步已經明顯虛浮走不動了。

看著她腳步不穩就要摔倒,一向奉行紳士風度的雲舟急忙伸手去扶,可是還是慢了一步。

“為什麽?為什麽?都是我沒用,都是我……為什麽我這麽沒用,為什麽我不能快一點……不,為什麽我要勸她去見楚陵楓?要是孩子沒了,那我就是殺人凶手。”離影揮開雲舟好心幫扶的手,神情有些奔潰,自責讓她難過萬分。

可是她什麽都做不了,隻要一想到塵雪渾身是血沒有生氣的模樣她就覺得害怕,害怕她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眼淚驀地一滴又一滴的落下,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氤氳開來,離影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這麽無力這麽懊惱,於是舉起沾滿塵雪血液的拳頭一下重過一下狠狠砸在堅硬的地麵上。

唯有痛,才能稍稍緩解她心中壓抑沉痛的情緒。

眼淚飛灑,每一拳都用足了力道,濃豔的血冒出,蓋住塵雪留下的暗紅血漬,落在沾了眼淚的大理石地麵,很快擴散成一灘紅色稀薄的血水。

“夠了,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雲舟實在看不過,於是上前製止,雙手用力各抓一隻離影的手,阻止她的瘋狂自虐。

原本一路擔心著到了仁心醫院到底能否入院就醫的雲舟在看到仁心醫院的院長親自接待還有著小小的震驚和錯愕,心裏也對塵雪和離影的來頭好奇起來。

可是誰想離影下一秒就耗盡力氣跌倒在地,還未等他去扶起她就精神奔潰,還瘋狂的自虐。

這樣傷心,這樣自責的表情出現在一個清麗無雙,梨花帶淚的美麗女子臉上,讓一向憐香惜玉的雲舟大為心疼,忙出手製止。

“不用你管,你給我走開。”心情不爽的離影才不管雲舟是不是好心,用力的吼著,想要掙脫雲舟的手。

仁心醫院的門診大廳雖不若外邊那些醫院那樣人多,可此時時近中午人還是不少的,大家都轉過頭來看著離影和雲舟的怪異舉動,開始竊竊私語。

“夠了,不要鬧了,你如果不想眾人的焦點,那就不要再在這裏瘋了,我們還是趕快趕去手術室吧。”雲舟溫潤的聲音難得嚴厲,沉沉的直擊人心。

“對,對,塵雪還在手術室……”離影猛的從地上爬起來,動作迅捷有力,好像一下子又注入了無限的活力,看的雲舟既驚訝又佩服,可終歸什麽都沒說就跟在她身後一起奔向手術室。

兩人焦急沉默的在手術室外等著,雖然明明休息區有很多供休息等待的座椅,可是離影跟雲舟都選擇站在手術室門口,誰也不願去坐那椅子。

一直到天黑,塵雪都沒有出來,隻有護士進出過兩次,來去匆匆,問她什麽都不說就急急跑了。

大約下午的時候,離影的電話一直在震動,自她第一眼看到是楚陵楓打來的之後就一直把手機扔在一邊不去理會他。

現在塵雪還生死未卜,即便救過來了,她也不願意再把塵雪交到楚陵楓手上,因為現在她已經無法再相信楚陵楓了。

一直到深夜,手術室的門口的紅燈才終於滅掉,不多久就看見滿臉疲憊的賀子寅率先走出來,後麵陸陸續續的跟著一些醫生和護士。

“怎麽樣?塵雪呢?她還……”好吧?離影突然一下子沒有了問下去的勇氣,美麗的大眼緊張不安的看著賀子寅。

“手術很成功,血已經止住,大人小孩都平安。幸好胎兒已經超過十七周,已經有形體,不過由於撞擊力道太大,胎盤壁還太薄,孩子和胎盤都有輕微的損傷,以後要長時間的住院密切觀察,為了固胎,接下來的五個月可能都要在病床度過了。”賀子寅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眼睛裏充滿血絲,眼瞼下染上一層淡淡的陰翳。

“真的,孩子,塵雪……真的都沒事?”離影美麗的眼眸開始充蘊喜悅,卻仍帶著後怕的懷疑,不敢相信賀子寅說的是真的,不敢相信上天是這麽的仁慈。

“你放心吧。”賀子寅累的已經不想再多說一句話,可是有些事卻不得不交代,“塵雪的血好不容易止住,等她醒來後的24小時內最為關鍵,可不能再有什麽激烈或是撞擊顛簸之類的動作了,要不然後果我也沒辦法擔待了。”

“那她人呢?怎麽還不出來?”離影左看右看,醫生護士都相繼走光了,連手術室的門都又重新關上了,可是就是不見塵雪出來。

“你放心,有醫生在裏麵等著,塵雪的麻醉還沒過,等她醒了也要在無菌監護室裏待滿

十個小時沒有異常或是不好的後遺症才會出來,你們先去休息吧。”說著,就大步離去,他的眼睛快睜不開了,得趕快回去抱著枕頭睡覺了。

“真的……沒事了?”離影帶著驚喜,怔怔的看向現場唯一的活體——雲舟問道。

就算賀子寅再三保證,她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所以需要別人不斷的給她肯定的答案讓她確信。

“是,是真的。”雲舟表情微微放鬆,笑著重重點頭。

離影到這時才敢真的相信,塵雪真的救活過來了,孩子也平安,胸腔之間悶著的一股擔憂之氣到現在才敢鬆懈吐出來。

大腦高度緊張的弦一鬆,離影和雲舟這才覺得雙腳痛的厲害,長時間的立於堅硬的地麵,雙腳已經僵麻,連腳趾頭都動不了了,小腿像灌了鉛一樣,重的抬不起來。

“我留在這裏等塵雪醒來,你先去休息一下吧。”雲舟本著女士優先的紳士風度,溫和疲憊的對蹲在地上站不起身的離影說道。

“不用,你去休息吧,我在這裏等著。”離影一臉堅持,即便累的直接想躺在地上就這樣睡過去了,可她還是固執的拒絕離開手術室門口,她要等著塵雪醒過來出手術室才放心。

“那好吧,我扶你到這邊的椅子坐一會兒吧,那個賀院長不是說了嘛,塵雪要再觀察十個小時才能出來。你的雙腳要是再站十個小時估計就報廢了。”雲舟溫和耐心的勸著離影,即便他也累得不想說話,眼皮沉重的快要抬不起來了。

“也好……”離影重重的舒了一口氣,任由雲舟扶著雙腳已經失去知覺的自己緩慢走向一旁休息區的椅子。

“你的手機。”坐下沒多久,雲舟撿起離影之前扔在一旁地上的手機遞給她。

離影接過,看了上麵幾十通的未接電話,表情閃過猶豫和掙紮,可最後還是歸於平靜,麵容波瀾不驚的將手機放進口袋。

“你倒是很關心塵雪。”離影看了一眼旁邊的雲舟,主動打破沉默。

雲舟看了離影一眼,沉思片刻,眼神溫情認真道,“你應該看得出來不是嗎?我愛塵雪,非常非常愛她,雖然我知道她一開始就是在楚陵楓的授意下故意接近我的。最初得知這個真相的時候我也難以接受,非常的傷心非常的憤怒……”說到這裏語氣微微有些急促,雲舟停下,緩了緩語氣才又接著道,“不過,最終我發現,我連討厭她痛恨她都做不到。”言辭真切,更透著一種甜蜜的無奈。

“你倒是坦誠……”離影聽完,靜靜一笑,有些感慨道。

本來,她是挺排斥雲舟的,排斥他喜歡塵雪接近塵雪,可是經過楚陵楓差點把塵雪害死這一波之後,她忽然覺得,或許唯有像雲舟這樣溫潤如玉,溫文爾雅的男人才適合已經傷痕累累的塵雪,可以治愈她,照顧他們母子。

“事到如今,我也唯有能說說來緬懷我的愛情了。”雲舟眼眸黯淡,整個人沉浸在憂傷無奈的情緒中。

“你也別這麽悲觀,或許……”離影看到雲舟這樣,心中驀地一痛,這種愛而不得的痛她體會的最為深刻了,所以忍不住想出聲安慰他。

可是驀地看到走廊的那一頭走來好幾個醫護人員,皆是神情凝重,腳步匆匆。

看他們的樣子是要進手術室,離影和雲舟停下談話,相視對望,皆是心中一沉,不祥的預感頓時騰升而起。

離影快速迎上去,“怎麽了?是不是塵雪她……”

“病患麻醉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仍不見清醒,我們要先進去檢查過後才知道。”為首的是剛剛跟賀子寅一起為塵雪主刀的醫生,神情凝重的對離影說完就快速步入手術室。

如當頭喝棒,剛剛升起希望滿心歡喜的離影跟雲舟頓時愣在原地。

楚陵楓滿世界的找,可就是找不到塵雪,就連離影也聯係不上,不知道她們是不是遇上危險發生什麽事了,心中越想越害怕,害怕真如自己所想那樣,她們出事了。

那天他直接衝進芙蓉錦繡山莊,直到回屋看不見塵雪和離影,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整個山莊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電力全部被切斷,安全防禦係統也全都失效。

尤其他在茶幾下看到一灘幹涸的血跡,那樣的觸目驚心,他甚至不用猜也知道,那肯定是自己最後盡全力推開塵雪的那一下造成的。

那麽他跟塵雪的孩子……

楚陵楓震驚之餘懊惱萬分,是他親手殺死了他們的孩子,塵雪現在不知道在哪裏,是否安好。

他想,塵雪此刻一定恨死自己了吧?恨死了他這個害死她孩子的劊子手。

慌亂焦慮之間,他忽然想到塵雪既然受傷了,會不會被離影送去醫院了呢?

要是塵雪受傷去醫院的話,離影一定會送她去仁心醫院的,那他隻要打電話問問賀子寅不就可以了嗎?

於是忙掏出手機撥通賀子寅的電話,可是等了許久,都沒有人接電話,楚陵楓一遍一遍的聽著手機鈴聲唱完,最後化成一聲聲,“對不起,您撥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第二天,楚陵楓被警察局通知,說是靳梧桐昨天送去醫院後小產發瘋了,因為其父母都死於昨天的暴亂中了,希望楚陵楓可以盡其責任照顧她。

血鷹在逃,梧桐小產發瘋。

楚陵楓緊握著話筒,心髒有一瞬間的緊縮,然後尖銳的疼痛迅速擴散全身。

不知道為什麽,當他聽到小產二字的時候心髒就莫名的抽痛,心底蔓延開無限的悲涼和絕望。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剝離他的生命,鮮血淋漓,而這個東西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

想不到梧桐最終還是失去了那個孩子,就連她自己,也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發瘋了。

家中遭逢巨變,父母在眼前雙雙而亡,孩子沒了,她一向珍重的童貞原來是被一個卑鄙之人的強占了。最最打擊她的,要數楚陵楓,她最愛的男人,以為會給她一輩子幸福的男人,原來隻是把她當做一顆棋子,從來沒有愛過她,就連她日夜期盼的婚禮也隻不過是一場騙局,為了抓捕血鷹而製造的騙局。

什麽都是假的,什麽都是騙人,可是她卻在這場騙局裏失去雙親,失身失心,變的一無所有,成了最可笑的笑話。

楚陵楓對梧桐,有著這一輩子都難以釋懷的愧疚,他是她悲劇的一切源頭,是他毀了梧桐的一切美夢和幸福。

他是那個魔鬼,把梧桐推入萬丈深淵的那個魔鬼,把梧桐推進萬劫不複的地域的那個魔鬼。

處理好昨天婚禮遺留下的問題,楚陵楓就驅車去往S市郊外的精神病醫院探望梧桐,在那裏見到了雙眼呆滯,精神失常,大哭大笑的梧桐。

一身細條紋的白色病人服,梧桐雙眼無神,披頭散發的坐在病床-上,呆呆的看著旁邊病床的精神病患吵架打架,忽而咧嘴嘻嘻笑了起來,漸漸的越笑越大聲,笑的前俯後仰,歇斯底裏,上氣不接下氣,最後癲狂的流著淚跌落病床在地上打滾……

楚陵楓皺起眉頭,深邃的眼中閃過不忍和自責,他忙上前扶起梧桐,歎息著勸道,“別笑了,難過,就哭出來吧。”

梧桐停下笑,怔怔的,呆呆的看著楚陵楓,覺得好像有些眼熟,好像認識他的。雖然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一見到他,就覺得心裏酸酸的,痛痛的,眼淚就嘩嘩嘩的流了下來,很傷心很傷心……

梧桐開始緊緊抓著楚陵楓的手臂痛哭,哭的肝腸寸斷,眼淚鼻涕髒了一臉。可是卻哭的很純粹,像個傷了心受了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

楚陵楓抱著她,任由她的鼻涕眼淚將他價值不菲的意大利純手工西服弄的一團髒亂,柔聲道,“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大概是梧桐哭累了,在護士的幫助下吃了藥就躺下睡著了。

楚陵楓看著她蒼白的容顏,心裏壓抑了許久的難過和自責再度爆發,這個曾經溫柔甜美的女人,曾經笑靨如花的甜蜜女子,此刻卻被自己害的神智失常的躺在病床之上。

輕輕撥開她額前哭濕了的碎發,楚陵楓起身對病房門外的醫院交代,“給她換一個單獨的病房,要最好的,配備最好的設施最好的醫護人員,錢不是問題。”

“好,好。”聽到錢不是問題,醫生眼露喜色,忙不迭的點頭應聲。

本來還以為這個女神經病又是一個無主孤魂,一般由警察局送來的病人都是沒有家人或是被家人拋棄了的,基本上是連住院的費用和醫藥費都討不到的,當然也隻能住在這個十人一間的集體病房裏。

楚陵楓冷眼掃過醫生眉開眼笑的臉,頓時閃過厭惡之色,看來得替梧桐重新找一家專業權威的精神病醫院,這裏的醫生隻

看錢,有沒有醫術暫時不清楚,可是很明顯是沒有醫德的。梧桐留在這個得不到最好的照顧,對她的病情恢複沒有任何好處。

“我會經常來看她,如果發現你們沒有好好醫治她,怠慢她,那麽你們醫院別想再開門營業了。”楚陵楓嚴厲的聲音透著濃濃的警告。

“你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照顧靳小姐的。”醫生信誓旦旦的保證。

可是這樣的保證還沒有維持過當晚,當天夜裏梧桐癲狂發作,從醫院裏偷跑出去,跑到郊外的大馬路上,最後估計是跑累了直接在馬路上睡著了。

春日的夜裏,又是剛下過雨,路麵還很潮濕,梧桐穿的單薄睡在潮濕的馬路上凍了一夜,第二天找到她時已經發起高燒。

當楚陵楓趕到的時候就看見臉色潮紅,一身大汗的梧桐緊閉著雙眼不斷囈語,就連夢中也是睡的極不安穩,流著淚哭著喊著都是叫著他的名字。

楚陵楓見到梧桐這樣當場就大發雷霆,狠狠訓斥了精神病院的醫護人員,並且替梧桐辦理了轉院,送去昨晚就聯係好的美國的一家非常權威非常有名的專治各類精神病的醫院了。

臨走之前,楚陵楓還是去參加了雲舟為陸安舉辦的葬禮,為這段糾葛了幾十年的愛恨做個了斷。

現在的他明白,唯有放下仇恨,才能放過自己,才能不再傷害身邊無辜的人。

“她怎麽還不醒來?”離影憂心忡忡的看著毫無生機的躺在病床上的塵雪,從她昏迷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三夜了。

“她的身體已經漸漸趨於穩定,母體和孩子都已經脫離危險了。”賀子寅俊朗的臉上也是一片擔憂和沉重,“可能是她臨昏厥前受的打擊太大,所以她躲進潛意識不願醒來,想要逃避現實的殘酷。”

“那怎麽辦?要是她一輩子都在逃避,是不是一輩子都要這樣昏迷躺著?”離影美麗的眼眸盈滿對塵雪的心疼和擔憂。

“不會一輩子,塵雪懷著孩子,如果長時間不醒來,營養攝取不足,那麽孩子極有可能無法存活。”賀子寅沉重道。

“不是也有那些先例,母親是植物人一直沉睡,可是到了十月臨產,孩子也能安全降臨的。”離影呐呐自語。

“塵雪跟那些病例不一樣,別人雖然昏睡,可是潛意識裏有為了孩子堅強的堅持下去的勇氣。可是塵雪不同,她之前受了傷,胎盤和孩子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再加上塵雪就是為了逃避,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才昏睡的,她的潛在意識很消極,意誌很薄弱,而且……在她的認知中,可能認為孩子已經不在了,所以根本就沒有醒過來麵對現實的勇氣,所以……”賀子寅根據塵雪的遭遇分析實際,總結她昏睡的原因,以及她懦弱害怕的東西。

“那怎麽辦呢?”離影心驚的看著骨瘦如柴的塵雪,隆起的肚子反而顯得她整個人觸目驚心的瘦弱。

“沒有辦法,隻能等她醒來。你要多跟她說說話,安慰她,鼓勵她,告訴她孩子還活著,但是很危險,需要她快一點醒來。”賀子寅搖頭無奈道。

“她聽得到嗎?”離影遲疑的看著賀子寅,認為他的治療辦法才是消極的,很懷疑這樣做到底有沒有用。

“聽的到,你就……多跟她說說話吧。”

“隻有這麽一個辦法了嗎?可是就算她醒了,也不見得會配合治療,因為她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和動力了。”離影黯然的說著,眼中充滿著對塵雪的心疼,以及對現狀的無能為力。

“那也要等她醒來再做判斷治療,可是她現在昏睡著,我們就一點辦法都沒有。”賀子寅看到離影似乎泄氣了,有要放棄的打斷,於是聲音嚴厲急切的喝斥。

“好,我會盡全力勸醒她的,哪怕隻是為了孩子。”離影一震,隨即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對了,楚陵楓那邊,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他我跟塵雪的下落和現狀,如果我沒猜錯,塵雪會變成這樣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說到楚陵楓,離影還是氣呼呼的,對他失望極了。

“好,我知道了。”賀子寅揉了揉眉心,轉身走出了病房。

離影坐在床邊,看著輸液管裏的營養液一滴一滴的滴下,流進塵雪單薄的體內,心裏止不住的害怕。

輕輕揉了揉塵雪另一隻不在掛水的手,持續的掛水已經讓塵雪手背全部淤青了,再這樣下去全身上下就要沒有可以掛水戳針的地方了。

離影輕柔的聲音像是飄散在風中的蒲公英一樣,飄忽不定,帶著綿延的傷感和憂慮,緩緩傳到塵雪沉睡的腦海。

“塵雪,你別躲起來了,孩子還在等著你醒過來呢……

我知道,你很傷心很傷心,很難過很難過,傷心難道到甚至不願意再醒過來麵對這個混濁醜陋的世界。

可是你不能這樣啊,孩子需要你來保護他,需要你醒過來汲取養分來維持他脆弱的生命。你醒過來吧,你還有我們,還有我們這些朋友,我們愛你,會永遠陪著你照顧你的。

你想想,你至少還有我們,還有孩子……可你肚子裏的孩子呢?他除了擁有你,隻能仰賴你,他什麽都沒有,誰也依靠不了……”說道著,離影竟泣不成聲,再也無法開口說一句完整的話來。

離影用孩子勸塵雪不見她醒來,於是開始跟她一起回憶以前的事情,從她得知的塵雪的童年開始說起,再跟她說現在,甚至說楚陵楓的壞話,最後說到未來。

流著淚,悲傷輕柔的聲音一直持續著,從天明到天黑,深夜的時候辦完父親喪事的雲舟也一臉疲憊的趕到醫院來看塵雪。

聽著塵雪悲傷的過往,那些事情如真實的在眼前發生,他都還不知道,塵雪的童年竟是這樣的悲慘。從小被爛賭酗酒的父親打罵出氣,最後目睹母親被父親當做擋子彈的人肉盾牌,死在年僅四歲年幼的她麵前。接著她被帶回殺手組織,被迫被嚴苛的培訓成一名無情冷血的殺手。愛上楚陵楓的傷,她的痛,她的無奈,她的糾結,她支離破碎的希望……她的一生都是那麽悲涼,那麽的生不由己。

一切的一切都讓雲舟心疼不已,那一點點塵雪無奈之下對他不算欺騙的欺騙早就隨著塵雪的傷痛往事煙消雲散了。

剩下的,隻有對她滿滿的心疼和憐惜,以及更濃鬱的愛。

雲舟也加入了一起跟塵雪聊天的行列,講著他們初遇時候的事情,講著自己對她小心忐忑的愛慕,那種日夜輾轉,婉轉綿長的情愫。

最後聽的離影實在受不了的推開他,“好了好了,讓你跟塵雪談心,激發她活下去的勇氣,你倒好,越說越肉麻了。麻煩你節製一點好不好,好歹這裏還有一個大活人在呢。”

“受不了你可以不聽,又沒有人求你聽。”雲舟專注的看著塵雪,看也不看推搡著他的離影。

“哎,我說你這個人怎麽不知道好歹,本來我還覺得或許你這個也不錯的,想不到態度這麽惡劣的對一個美麗的淑女說話,你算什麽紳士啊?”離影本來心情就壓抑的極度不爽,被雲舟這麽一激反倒是激發了她所有的負麵情緒醞釀出的怒氣來,開始炮轟雲舟了。

可憐的雲舟剛巧撞在槍口上,成了那一枚唯一的可憐炮灰。

“我怎麽不知道好歹了?你才像個潑婦,還淑女呢,我呸……”雲舟心中的傷痛和憤怒已經積蓄許久,壓抑的很辛苦,被離影這麽無理取鬧一番,也不由的情緒失控,失去了平時的溫潤和紳士風度,說話難得粗魯和暴躁。

“你……居然敢說我是潑婦!”離影站起身,聲音因為過於氣憤而變的憤慨大聲,念到潑婦二字時咬牙切齒,故意念成破音,將口水噴到雲舟臉上。

這一下好了,任是修養再好,雲舟也止不住跳腳,一臉嫌惡的使勁擦著帥氣的臉,“你的口水有沒有毒啊?我全靠一張臉吃飯的……你髒不髒啊?”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著,其實心裏誰都明白,隻是恰巧大家心情都不好,跟誰都沒有關係,可是爭吵的聲音卻越來越大。

“你們……在吵什麽?”一個虛弱粗嘎的聲音有氣無力的響起。

塵雪隻覺得頭疼的厲害,渾身熱的難受,也疼的厲害。不知過了多久,腿已經麻木了,隻覺得刺刺的汗水涔涔地從臉龐流下,膩住了長發。

腦子發昏,仿佛聽見了蟬鳴的聲音,是那樣的吵,吵得耳朵裏嗡嗡亂響,骨頭裏也有一團團螞蟻在蠕動著,麻麻癢癢,卻又抓不得,難受的緊。

好像春天才剛剛來臨,怎麽轉眼就到夏天了呢?

小腹沉沉地往下墜,口幹舌燥,身體又酸又軟,仿佛力氣隨著身體裏的水分都漸漸蒸發了。

才覺得渴,上天似乎聽到了她內心無聲的祈禱,一股清甜的溫泉緩緩滑入喉嚨,慢慢進入心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