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 那些往事（十）
“你想好了？”許清如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兒子，心中有些感慨，明明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現在卻如此生疏。
“要我回去可以，但我有條件。”
“你說。”
“寶珠和孩子要跟我回去。”
“可以。”
“不管你們同不同意，我和寶珠都已經是合法夫妻了，你們既然要我回去，就要接受她，善待她。”
“正如你所說，她是你妻子這是無可改變的事實，即使我們再不願意，也改變不了什麽，所以隻能接受。至於善待她，我雖不能保證給她好臉色，但隻要她不做什麽讓我不高興的事，我也不會為難她的。”
“你先回去吧，等我辭了工作，把這邊安排妥當了，就帶著寶珠和孩子回去。”
在寶珠的勸說下，仲雅終於下定決心回林家去。不是他不能吃苦，也不是他忍受不了現在的苦日子，隻是自己畢竟是林子豪和許清如的親生兒子。不管之前有多少不愉快，也不管心中有多少“結”，他們之間畢竟有著無法割舍的血緣關係。
如今，自己的母親既然已經找上門來，即使他們還不能接受寶珠，至少也說明他們已經準備要接受了。而且，以寶珠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性情，讓兩位老人接受應該並不是什麽難事。所以，現在回去正是時候！
隻是他不會想到這些都隻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們今後要走的路並不如他以為的那樣順暢，甚至會改變他和寶珠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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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後，林仲雅帶著寶珠和小璦藍回到了林家。林子豪看到他們冷哼了一聲說：“你不是很有骨氣嗎？怎麽又回來了？”
“行了，他回來就好了，說這些做什麽。”許清如低聲勸說，自己的兒子好不容易才回來，她可不希望父子兩再起爭執，再讓孩子負氣而走。“去把東西放一放吧，休息一會兒，等開飯我讓張媽來叫你。”
“爸，媽，我們先上去了。”林仲雅點點頭。
“林先生，林夫人，我們先上去了。”寶珠有些猶豫地說，本來按身份自己應該叫他們一聲爸媽或者公公婆婆，但不知道他們是否樂意自己這樣叫他們。猶記得當初他們是極力反對自己和仲雅的，而且言語中也透露出對自己的不屑與輕視。如今再進林家，他們雖沒有惡語相向，但從進門到現在他們甚至都沒有看過自己一眼，也沒有和自己說過一句話。
“既然已經和仲雅結婚了，那就跟著他叫爸媽吧。”許清如斜睨了寶珠一眼，麵無表情地說，“雖然我們並不想承認你，可你們的婚姻已經是無可改變的事實了，所以為了仲雅也隻能勉強接受你。不過，我警告你，可別做出什麽有損林家名譽或者讓長輩不高興的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反正都是既成事實了，現在自己再反對也無濟於事，反而可能再一次逼走兒子，不如退一步，先接受她。反正，今後日子還長，她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要找她麻煩機會多的是，即使要拆散他們也不是沒有可能。
“爸，媽。”寶珠沒想到許清如會這麽幹脆地接受自己，心中有些驚喜，也有些苦澀，但還是恭敬地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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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委屈你了！”仲雅對寶珠說。小璦藍已經睡了，寶珠
還在整理東西，雖然兩人一直縮衣節食過日子，但收拾起來還是有很多東西。
“別這麽說，我並不覺得委屈，爸爸媽媽雖然還沒有完全接受我，但他們至少已經承認我和孩子了，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寶珠笑了笑，她知道仲雅是因為林子豪夫婦對自己的態度而向自己道歉，“而且，我相信，隻要我肯努力，總有一天他們會接受我的。”
“你不用太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真的！隻要能讓他們接受我，什麽苦我都能吃。而且，他們是長輩，做晚輩的尊重他們也是應該的。再說，當初，你為了我拋下他們離開林家，他們對我有些怨氣也是很正常的，我能理解。”寶珠對仲雅笑了笑，“我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不用多久，他們就會真心實意地接受我，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能開開心心一起生活。也許，有那麽一天，藍家也能重新接受我，接受你和孩子。”
寶珠憧憬著未來，對她來說，一切都充滿希望，一切都有可能。可是，她不知道，前方的路滿布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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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林家後，仲雅被安排到林氏企業工作。他本來不願意，可是考慮到寶珠和璦藍，也就順了父母的意，勉強去公司上班。寶珠則留在家裏照顧孩子，料理家務。本來，林家的傭人不止一兩個，這些事情是不需要她做的，但許清如有意刁難，便給她安排了許多事情。她也不惱，默默承擔起了這些家務，她本就是林家的兒媳婦，做這些也是應該的。
對寶珠來說，做家務、帶孩子都不是什麽難事，也不是什麽太辛苦的事，她倒也樂在其中。反倒是和林家人相處讓她有些不自在，婆婆的刁難，公公的冷漠，小姑和大嫂的嘲諷，下人們的怠慢，都讓她有苦難言。
林家，除了林子豪、許清如夫婦和林仲雅，還有仲雅的大哥林伯儒和大嫂張萍、妹妹林季敏、大哥大嫂的兒子林東、女兒林南，其實，也算是很熱鬧的，隻是家中卻總缺少一些“家”的感覺和溫馨。
林伯儒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對家族事業沒什麽興趣，醉心於考古，平生最喜歡收藏的就是古董，他沒什麽壞心眼，卻也絕不會多和別人說一句話，常年在外參加考古發掘，在家的時候並不多。大嫂張萍出生富貴，是典型的闊太太，最喜歡的就是購物、消費，嘴不饒人，總喜歡對寶珠冷嘲熱諷，在她的影響下比璦藍年長3歲的女兒林南也對寶珠頗為不屑。林東倒是少年老成，但也是沉默寡言的人，雖不似母親和妹妹對寶珠和璦藍冷眼相對，但一年通頭也說不上幾句話。林季敏雖不像張萍般對她們冷嘲熱諷，但態度也是冷冷淡淡，從未有過家人的親近。而對林子豪來說，寶珠就像是空氣；許清如除了給寶珠安排事情做，就隻剩下刁難了。可以說，在林家的日子並不輕鬆。
因為協助林子豪管理家族事業，仲雅平日都很忙，但一有空便會陪著寶珠和璦藍，有時也會帶她們出去郊遊，一家人帶上餐點、帶上畫夾外出寫生。
寶珠是忙碌的辛苦的，但同時也是快樂的滿足的。有時又累又委屈，真的很想大哭一場，但想到仲雅和璦藍，便強忍著淚水堅持下來了，就算為了他們也要堅持下去，要得到林家人的認可。就在這樣的痛並快樂中，日子一天天過去。
第一年，林
家人對寶珠疏離而冷漠，但對璦藍卻還算疼愛，並把她送入了海城最好的幼稚園。
第二年，林季敏出嫁，夫家是北城有名的王家，本是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婚事，但不到一年，林季敏便回到林家說要離婚，卻不想遭到林家人極力的反對。在林季敏最脆弱無助的時候，寶珠適時地給了她安慰和鼓勵，從此兩人的關係有所改變，季敏開始稱她為“二嫂”，寶珠在林家多了一個親人。
第三年，仲雅忙於工作和應酬，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璦藍因為上學的緣故，也很少在家，寶珠經常一個人呆在林家。在海城，她沒有什麽朋友，隻能一個人默默等候和丈夫女兒短暫的相聚。
第四年，璦藍開始上小學，林子豪夫婦對她既疼愛又嚴厲，加之他們對自己母親惡劣的態度，小璦藍對他們頗為畏懼。仲雅仍然忙於工作，經常半夜醉酒而歸，有時身上還帶著些女人的脂粉味。寶珠從來不問，但心中卻越來越寂寞，笑容也越來越少。
第五年，小學畢業後，林東被送往國外獨自學習生活。許清如對寶珠的刁難絲毫未減。仲雅已經很少畫畫了，和寶珠之間的交流也越來越少，他有時會發發牢騷說壓力大，而寶珠也開始有了些許怨言。偶爾，兩人會因為一些瑣事，或者因為寶珠和許清如之間的關係而起爭執。
第六年，璦藍八歲，她生日那天，林家舉行了一個小型生日宴會，邀請了一些賓客。璦藍怕生，一直躲在母親背後。這一天，有個女人闖進了寶珠和仲雅的世界，打破了看似平靜的生活。
這個女人，有一個很美的名字——沈夢雪。說她是女人其實不太確切，嚴格來說她還隻是一個女孩，二十出頭的年紀。她很美，和她的名字一樣。她出身世家，和仲雅也算是青梅竹馬，早些年出國留學，最近才歸國。
她對仲雅有情，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仲雅對她也是很好的，畢竟兩人從小認識。生日宴會那天，她總是粘著仲雅，宴會之後也總是出現在林家，出現在他們夫妻麵前，林子豪夫婦對她總是很客氣，有時她會用挑釁的眼神看寶珠。寶珠感覺到了，但總是一笑置之，因為她相信仲雅。直到那一天！
那是暑假，璦藍去參加夏令營。結束時寶珠和仲雅本要一起去接她回家，但仲雅臨時有事，寶珠隻好一個人由林家的司機送去夏令營。那天，下著很大的雨，半路上車子壞了，折騰到半夜才回到家。雖然有車，但寶珠和璦藍還是淋了些雨。寶珠帶著璦藍上樓回臥室，打算和孩子一起泡個熱水澡。
她打開臥室的門，看到了臥室裏她和仲雅的大床。床上躺著兩個人，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她的丈夫林仲雅和他的青梅竹馬沈夢雪！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一瞬間，傷心、絕望、屈辱、難以置信、不知所措……複雜的情緒一起湧上心頭。
但，她沒有哭，她隻是用手蒙住璦藍的眼睛，輕聲說：“別看！”然後帶著孩子到客房梳洗睡覺。
第二天，她對仲雅說：“你什麽都別說！我隻想靜一靜，好好想想！”
三天後，她帶著璦藍離開了林家。走的時候，留下了一紙離婚協議，和一張字條。字條上隻有十個字：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從此，寶珠和璦藍再沒有回過林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