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那些往事（一）
客廳裏，飛兒靜靜地依偎在李毅懷裏，心中說不出的甜蜜與喜悅。終於還是盼到了這一天，雖然其中有許多波折，但這一刻是真的快樂。李毅也不說話，任由飛兒靠在自己懷裏，摟著她，感覺像是懷抱著全世界，心中說不出的滿足。
“李毅，你怎麽不問我關於我身世的事？”飛兒終於打破沉默。
“你想說自然會說的，不必我問；你若不想說，那就不必說了，我絕不多問。”他一直覺得兩個人相處是需要給彼此足夠的空間和信任的，無論朋友還是戀人，這樣的感情才能更長久。
“謝謝你，李毅！”飛兒心中充滿了幸福感，這樣的李毅正是自己所熟悉和喜愛的，這樣胸襟、這樣的包容，都讓自己感到輕鬆，毫無負擔。
“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雖然你不問，但，我卻想說。”飛兒依舊依偎在李毅懷裏，聲音平靜，沒有多少波瀾。這些事，遲早是要對他說的，現在，正是時候，而自己也做好了準備。
“我母親姓藍，名叫寶珠，生於吳越一帶，真正的江南女子。如珠如寶，人如其名，她是家中的掌上明珠。藍家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卻也殷實，家中多出讀書人，算是書香世家，祖上也曾顯赫一時，在那一帶頗受鄉裏敬重。藍家是很傳統的家庭，守禮重教，家教極嚴，本家之間也還保持著密切的聯係，有事的時候，族中長輩總會聚在一起議事。藍家近三代以來男丁興旺，女孩卻不多，到了母親這一輩，女孩兒隻有母親一個，加上她自小聰穎乖巧，不止父母對她疼愛有加，就連族中長輩、兄長們也對她頗為偏愛。”
“我父親姓林，名為仲雅，是海城林家的二少爺，林子豪的二兒子，他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兄長林伯儒，和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林季敏。他是林子豪和秘書許清如生下的孩子，一直在外麵養著，後來，林子豪的原配夫人過世，許清如成了新一任的林夫人，才帶著兒子入住林家。那時，他還不滿十歲。他雖是私生子，但從小便得到林子豪和許清如的疼愛，所以，並不曾受過多少苦，自小就養尊處優，過著少爺生活。林家，在民國時便是海城有名的大戶人家，辦工廠、開洋行，家底雄厚，雖經曆了許多變遷沉浮，但家族事業始終興旺。這樣的人家，最是重視門第之見。”
“那一年，母親考上大學，獨自離家去了T大。在那裏，她遇到了改變她一生命運的那個男人——我的父親林仲雅……”
※※※
九月，入秋已久，炎熱卻絲毫為減。
林仲雅背著畫夾漫步朝銀杏林走去。這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因為偏遠鮮有人來，尤為安靜，林中銀杏更是寫生的好素材。
還未進入樹林，就隱隱傳來一陣悠揚的樂聲。他側耳聽，是小提琴聲，貝多芬的《春天》。那樂聲時而輕快，時而悠揚，節奏明快流暢，可見拉琴的人對曲子很是熟悉。
是誰在林中拉小提琴？還真會找
地方！林仲雅帶著好奇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他不知，有些人，隻一眼，便能深刻心底，再不能抹去！
那是一個女孩！穿一件白色棉布襯衣，一條藏青色古典半身長裙，一雙白色布鞋，一頭長發又黑又直又亮，輕輕垂至腰際。女孩一張秀氣的瓜子臉，白皙的皮膚，光潔的額頭。挺秀的鼻梁，一張櫻桃小口嬌豔欲滴。簡單而樸素的穿著掩不住她的美麗！隻見那女孩站在銀杏樹下，閉著雙眼，手握小提琴，身體隨著韻律輕輕擺動，投入而動情。
林仲雅看的有些呆了！他打開畫夾，拿出紙和筆，快速而安靜地畫起來。
一曲終了，女孩仍閉著眼，陶醉於美妙的樂曲中。那曲子的確很美妙，女孩不止技巧熟練，而且完全抓住了曲子的意境，讓聽的人仿佛身臨其境。林仲雅忍不住拍手叫好。
那女孩聽到掌聲，轉過頭來，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還有一絲驚慌，那神情仿佛一隻受驚的小鹿。她迅速收好小提琴，準備離開。
“我打擾到你了嗎？”林仲雅笑著問，“很抱歉！”
女孩抬眼看了他一眼，卻不答話。
“你好！我是藝術係二年A班的林仲雅。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女孩仍然沉默，快步越過他，就要往樹林外走。
“等一下。”林仲雅從畫夾中抽出畫紙遞給女孩，“這個送給你！”
女孩看了一眼畫紙，又看了一眼林仲雅，伸手接過畫紙，快速離開。
林仲雅看著漸漸消失的倩影，露出了深深的笑意。我們還會再見麵！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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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寶珠看著手裏的節目單，眉頭微蹙。本來是小提琴獨奏，現在卻變成了小提琴和鋼琴的合奏，而且是臨時通知，不但沒有過配合，她甚至連自己的搭檔是誰都不知道。她又看了一眼節目單，上麵寫著：小提琴、鋼琴合奏《春天》，表演者藍寶珠、林仲雅。
林仲雅？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聽過，卻想不起來了。
“你就是藍寶珠吧？”一個好聽的男聲響起，“你好！我是林仲雅，你今晚的搭檔！”
藍寶珠抬頭看向說話的人，一個清瘦高大的大男孩，穿著一件白色襯衫，一條藏青色西裝褲。是銀杏林裏給自己畫畫的人！難怪這個名字這麽耳熟！
這個男孩就站在自己身旁，一臉燦爛的笑容。可是此刻，她卻沒有一點想笑的心情。自己辛辛苦苦練習了一個多星期，現在卻可能會因為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搭檔而搞砸演出。這種時候，怎麽可能有心情笑呢？
“我們兩今天穿的還真是很相配呢！”見藍寶珠不說話，林仲雅於是繼續說，“都是白色陪藏青！”這個女孩好像特別偏愛這個搭配，簡單又大方，還有幾分懷舊。
藍寶珠看著他，良久，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吧，到我們上台了！”事到如今還能怎樣呢？順其自然
吧！
林仲雅怔怔地看著藍寶珠。這是第一次聽到她的聲音，清脆婉轉、溫柔細膩，她有一副好嗓子！
主持人已經報幕結束。兩人走到舞台中央，鞠躬敬禮之後，林仲雅便徑自走到鋼琴旁坐下。藍寶珠拉響了小提琴，鋼琴聲也隨之而起，緊緊跟著小提琴的旋律，時快時慢，節奏流暢而輕快！鋼琴聲和小提琴聲交織在一起，相互交錯，又相互融合，兩種聲音仿佛已完全合二為一，融為一體。演奏的人投入而用心，欣賞的人也不由自主的動了情，那感覺仿若在初春的河邊漫步，野花爛漫，微風拂麵。演奏者竟配合得那麽天衣無縫，似是合作了多年的老搭檔，任誰也想不到這兩人是第一次合作。
一曲畢，驚四座，掌聲此起彼伏，久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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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寶珠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男子，高個、清瘦、平頭，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一條藏青色的長褲，一件幹淨的白襯衫，簡單的穿著，卻更加襯托出他的英挺不凡，一副金框眼鏡，為他增添了幾分斯文，斯文中又帶著一種飛揚的神采，還有幾分稚氣與誠摯。這人很幹淨，全身上下沒有一絲汙跡，眼神也清澈得很，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幹淨的氣息。藍寶珠覺得自己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幹淨而斯文的男孩子居然是個學畫畫的！在她印象中，那些學畫畫的男孩子總是張揚而跳脫的，喜歡留長發、留胡須，不知有意還是無心，衣服上總會沾著五顏六色的顏料，自以為很瀟灑、與眾不同，可在她看來卻不過是邋遢而幼稚。可這人卻完全不是這樣！
“你一直這樣看著我，我會害羞的。”林仲雅，眨眨眼，笑著說。
藍寶珠的臉頓時像螃蟹一樣紅，她低頭靜默了一秒，抬頭問：“你叫林仲雅？是藝術係二年A班的？”
“對。你居然記住了我的名字，真讓我受寵若驚。”
“你好！我叫藍寶珠，藝術係一年B班的。你算是我的學長。”藍寶珠對林仲雅伸了出手。林仲雅愣了一下，沒想到藍寶珠會和自己握手，他愣愣的伸出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柔柔的，軟軟的，幹燥卻溫暖。林仲雅想，這就是所謂的柔弱無骨吧，握在手裏感覺真好！他不自覺地握緊了些。
藍寶珠想要抽回手，卻發現對方握得有些緊，她看他，卻發現他似乎走神了。她皺眉，輕輕咳了一聲。
林仲雅回神，看著自己緊握著她小手的手，有些尷尬地鬆開了，伸手撓了撓頭，說：“難怪你小提琴拉的那麽好，原來是學音樂的。”他其實一早就知道藍寶珠是一年級音樂班的。自從那天在銀杏林見過麵後，他就把她的情況大致了解清楚了，今天的合奏也是他精心安排的結果。
“你鋼琴彈的也很好！你不是美術班的嗎，怎麽還會彈鋼琴呢？”藍寶珠覺得自己這問題問的毫無意義，誰規定學畫畫的人就不能學彈琴呢。隻是自己一向不善於和陌生人相處交談，所以一時也找不到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