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0九 分手
“你打算怎麽辦？”飛兒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但蒼白的臉色，閃動的眸光，和緊握成拳的微微顫抖的雙手，泄露了她的隱忍和緊張。她靜靜地看著李毅，等待著他的答案。她覺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個等待判決結果的人。
“我不知道。”李毅滿臉痛苦，“楚楚現在情況很不好。她情緒不穩定，身體也不好，她的胃病很嚴重。可是，她卻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不好好吃飯不說，還一直喝酒。這樣下去，她的身體一定會垮的。她之所以這樣，全都是因為我。我不能不管她。飛兒，你能明白嗎？”
“我明白。”飛兒的聲音有些顫抖，“可是，你希望我怎麽做呢？希望我在你身邊支持你嗎？還是，希望我離開你，讓你回到楚楚身邊？”
李毅一震，看著飛兒，喃喃叫道：“飛兒……”
“李毅，現在，選擇權在你，不在楚楚，也不在我。”飛兒心中有些堵，她低聲說，“如果你想回到楚楚身邊，現在還來得及。”
“飛兒。”李毅一驚，雙手壓在飛兒肩上，看著她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不知道要怎麽辦。但是，你相信我，我沒想過要和你分開，也沒想過要和楚楚在一起。飛兒，你一定要相信我。這個時候，我真的很需要你的支持。”
“你說的是真心話嗎？”飛兒看著李毅說，“李毅，如果，你現在想重新回到楚楚身邊，我會退出的。而且，我也不會責怪你，怨恨你的，真的。可是，過了今晚，我就做不到了，我就不會放手了。所以，李毅，你要想清楚，別後悔。”飛兒看著李毅，她心中很矛盾，也很難受。
“我不會後悔的。”李毅把飛兒擁在懷裏，低聲說，“飛兒，我絕不會後悔的。我承認，對楚楚，我是內疚的，同時也有些憐惜，可是，這些都無關男女之情。我喜歡的人是你，我想要相守一生的人也是你。飛兒，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飛兒默默地點點頭，不再說話，隻靜靜地依偎在李毅懷裏。良久，她抬起頭，看著李毅說：“李毅，帶我去看看楚楚吧。”
※※※
李毅帶飛兒去看楚楚，是一星期以後的事情。楚楚在外租了房，自己搬出來住了，亞瑟就住在她的隔壁。飛兒和李毅到楚楚家的時候，亞瑟也在。
李毅按了門鈴，不過片刻，門就開了。楚楚滿臉開心的笑容，她的聲音中也滿是愉快：“李毅，你來了。”但是，當她看到李毅身後的飛兒時，笑容卻凝住了，她有些不自然地說，“你也來了。”
“聽李毅說你生病了。我想來看看你。”飛兒也有些不自然。她心中有些酸楚，曾經最好的朋友，卻為何變成今天這樣。
“進來吧。”楚楚側身讓李毅和飛兒進來門。
“嗨，飛兒小姐。”亞瑟笑著招呼飛兒，卻對她身旁的李毅視而不見。
“亞瑟先生也在。”飛兒點點頭說。
“我就住隔壁。”亞瑟笑嘻嘻地說，“我和楚楚是鄰居。過來坐吧，飛兒小姐。”
飛兒和李毅走過去坐在沙發上，楚楚和亞瑟坐在他們對麵，四個人都不說話，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飛兒小姐，要喝什麽？”亞瑟首先打破沉默。
“白開水吧，謝謝。”
亞瑟也不問李毅的意見，直接給兩人倒了兩杯白開水過來。
“楚楚，聽說你病了。”飛兒看著楚楚，她還是那麽瘦，麵色蒼白，雙頰凹陷，但精神看起來卻還不錯，而且也仍是那麽美麗。“好點了嗎？”
“身體上的病是好了很多。”楚楚淡淡地說，“可是，心病，卻不知能不能治好了。”她直直地看著李毅，眼中滿是憂傷。
“你們吃過飯了嗎？”飛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隨便找了句話，可是話一出口，越發覺得尷尬了。中午三點多，午飯時間已過，晚飯時間卻還早。恐怕
別人都不知道她問的是哪一頓飯了。她低下頭，在心裏罵了自己幾句。“我其實想說，楚楚胃不好，應該按時吃飯。亞瑟先生，你不是楚楚的鄰居嗎，你可以監督她按時吃飯嗎？”
亞瑟很紳士地說：“我很榮幸。”
“不如，我們一起吃晚飯吧。”飛兒試探地問，她有些期待地看著楚楚，“去吃粵菜吧，廣東人最會煲湯了，而且也最懂養生之道。”
楚楚默默地看著飛兒，半晌，開口道：“不如在家裏吃吧。我們自己做。很久沒有和你們一起做飯吃了。”
飛兒有些吃驚，她沒想到楚楚會答應和自己一起吃飯，更沒想到，她會提出自己做飯。她開心地點點頭說：“好呀，那我們就自己做吧。想吃什麽？我去買菜。”
“隨便吃什麽都好。自己做的總比外麵的好。我最近胃口不好，吃清淡點吧。”楚楚也笑了，“不過，買菜的事情，還是讓男人去做吧。”她轉頭對亞瑟說，“亞瑟，你和李毅出去買點菜吧，我和飛兒在家裏等你們。今天晚上，我們自己做飯吃。”亞瑟有些不放心地看著楚楚，楚楚對他笑了笑說，“放心去吧，我沒事。”
亞瑟站起來對李毅說：“既然兩位女士發話了，那我們就走吧。”李毅有些猶豫地看著飛兒，飛兒對他點頭微笑，他緩緩站起來，跟在亞瑟身後，出了門。
一下子，屋裏又隻剩下飛兒和楚楚了。飛兒抬頭對楚楚微笑，楚楚正看著自己。飛兒突然覺得有些壓抑。她清了清喉嚨說：“楚楚，李毅說你的胃病很嚴重，還說你喝酒，這是真的嗎？”楚楚看著她，不說話。飛兒又說：“楚楚，喝酒很傷身體的，你還是少喝點吧。最好，就別喝了。”
“有什麽關係嗎？”楚楚自嘲地笑了笑，“我的身體好不好，還有人關心嗎？”
“當然有。”飛兒急切地說，“我和李毅就很關心你。”
“你是關心我，還是同情我？”楚楚看著飛兒問，“如果是同情，那就免了，我不需要任何人同情，我還沒有淪落到那個地步。但是，如果你真的關心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飛兒問，“楚楚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別說一件，就算是十件八件，我也會做的。”
楚楚的一雙美目仍然盯著飛兒，她緩緩地說：“這件事，你一定能做到的，而且，隻有你能做到，當然，前提是，你願意去做。”
“到底什麽事？”飛兒覺得心裏有些不自在了，還有些不安。
楚楚靜默了兩秒，突然對飛兒說：“飛兒，把李毅還給我吧。”
飛兒隻覺得腦子裏轟的一聲，睜大雙眼，怔怔地看著楚楚，卻不知道要說什麽。
“算我求你了。”楚楚的聲音有些隱忍，“我不能沒有李毅，我真的不能沒有他。飛兒，我為了他，什麽事都做過了。我為他懷過孩子，因為宮外孕，差點丟了性命，這一生，可能不會再有孩子。我一個人去了國外，孤孤單單地生活，可是，每天，心裏想的都是他。所以，我又為他回來了，為了他放棄了兩年來的努力，回到了這裏。一個女人能為男人做的，我都做了。”楚楚眼中淚光閃動，聲音也有些哽咽了，“飛兒，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可是，我不後悔，因為那人是李毅，所以，為他做什麽，都值得。可是，他卻不要我了，那我要怎麽辦呢？我以後要怎麽辦呢？除了他，我誰都不要。”
楚楚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飛兒，我本來也不想傷害你的，我本來是想放棄的。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一想到李毅以後都不會和我在一起了，我心裏就很痛很痛，痛的沒法呼吸。飛兒，你有過這種感覺嗎？沒有吧？”楚楚的臉上已滿是淚痕，她傾身向前，抓住飛兒的手說：“飛兒，你知道的，我是個驕傲的人，從不輕易開口求人的。可是，今天，我開口求你了。我求你，你離開李毅吧，你把李毅還給我吧。沒有他，我會
死的。”她搖晃著飛兒的手，哭著說，“好不好，飛兒，好不好？你把李毅還給我。”
“楚楚，你別這樣。”飛兒顫抖著說，“感情是不能謙讓的。即使我願意退出，李毅也未必會回到你的身邊。畢竟，許多事情，都已經變了。楚楚，你應該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飛兒也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反應，她本能地說了這幾句之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了。
楚楚抬起頭看著飛兒，雙唇顫抖，臉上滿是痛苦。她幽幽地說：“飛兒，難道，你真的要看著我死嗎？”
“楚楚……”
“你們都想讓我死，李毅這樣，你也這樣。”楚楚打斷飛兒，“好，既然這樣，我就讓你們如願。”
楚楚的情緒突然變得很激動。她站起來，四周看了看，然後衝進了廚房。飛兒怔愣了兩秒，飛快地往廚房衝去，可還是晚了。楚楚右手拿著刀，鮮紅的血從她的左手腕流了出來。直到許多年以後，飛兒想起這一幕，仍然覺得觸目驚心。
雖然楚楚被及時送到了醫院，可還是流了很多血。看著她麵色慘白地躺在病床上，飛兒覺得心中既內疚，又心疼，同時還心有餘悸。她看了看亞瑟和李毅，這兩人臉色也好不到哪去，而且滿身疲憊。
“我什麽都沒做。”飛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解釋，她隻覺得不能讓他們誤會，尤其不能讓李毅誤會。“真的，我什麽都沒做。”飛兒看著李毅，她很希望他說我相信你，可是，李毅卻不說話。“李毅，我說，我什麽都沒有做。”李毅點點頭，仍然不說話。
“我相信你。”亞瑟突然開口，“我相信你是個善良的人。可是，飛兒小姐，你最好還是回去吧。楚楚情緒很激動，如果她醒來看到你，隻怕會更激動，到時候不知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一直沉默的李毅突然說：“我送你回去吧。”
李毅去拉飛兒的手，飛兒甩開他的手，對亞瑟說：“亞瑟先生，楚楚就拜托你了。”說完，轉身走出病房。
李毅跟在她的身後，一直到出了醫院，他才追上飛兒，拉住她。飛兒想甩開他的手，但他卻握得很緊。
“你在鬧什麽情緒？”李毅啞著嗓子說。
“你不是不相信我嗎？現在又來管我做什麽？”飛兒突然覺得很委屈，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別開頭去，不看李毅。
“飛兒，別鬧了。”李毅的聲音顯得很疲憊，“我真的很累。我不是不相信你，我隻是，不知道要拿楚楚怎麽辦了。這種時候，你不要再和我鬧情緒了，好嗎？”
飛兒轉頭看李毅，他滿臉倦容，下巴上青湛湛的，她很心疼。她吸了吸鼻子說：“好，我不鬧。你進去吧，楚楚醒了，一定想看到你。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
再見到李毅，是一個星期以後的事情了。這一個星期，李毅都在醫院照顧楚楚。飛兒很想去看楚楚，但擔心她看到自己，情緒又激動起來，便作罷了。所有關於楚楚的消息，都是從李毅那裏知道的。飛兒每天都會給李毅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問一問楚楚的事情，關心一下李毅。剛開始的幾天，兩人還能多聊一會兒，後來，話卻越來越少了，到最後，連短信也隻有寥寥數語了。飛兒心裏很難受，但她對自己說，會好起來的。
“為什麽不上去呢？”飛兒看著路燈下的李毅，雖然很勉強，但她還是強迫自己對他微笑。“楚楚出院了是嗎？她好點沒有？”
“不早了。”李毅的語氣顯得很沉重，“飛兒，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說。”
“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一個星期了。”飛兒感覺很不好，她很想對李毅說我什麽都不想聽，可她隻是笑了笑，“你想我了嗎？李毅，我很想你。”
李毅轉開頭，臉上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李毅終於轉過頭，看著飛兒，緩緩地說：“飛兒，我們分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