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沒有人能夠傷她
我輕輕笑笑，閉上眼睛，捂住耳朵，甚至自欺欺人、掩耳盜鈴地以為，這樣，便也能阻住別人的感覺。
其實錯開眼睛，捂住耳邊並不能隔開感覺，將櫻桃放在嘴角，唇齒之間會留下香甜，閉上眼睛仍舊能夠感受到芷楓嵐送來的冰塊叫小柳扇得涼快，捂住耳朵還是聽得見芷楓嵐送來的百靈鳥歡聲歌唱。
隻是，有時候我會想，是芷楓嵐先認出了我，如果我沒有告訴過他我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先認出我的會是誰？
芷楓嵐和璃未對我的喜歡究竟又是誰的多一些些？
忽然看見火兒從遠處走來，遠遠叫住她，大聲兩句。
“火兒，璃澈呢？今天怎麽難得不與他在一起。”
火兒憋屈著在遠處大喊。
“你找澈幹嘛，我沒理由告訴你。”
我無奈好笑，看著火兒從遠處轉身跑開。
那天之後，似乎所有人都忙碌得很。
我醒來後，曾經帶著他們去過一次璃佑曾經居住的地方，隻是，如預料之中一般，人去樓空，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來。
想起碧翠的解藥到現在都沒有著落，我就難過自責得很。
“小柳，再扇大點力。”
“很賣力了，惜夢小姐你不要總動來動去，坐在水邊吹吹風，很快就不熱了。”
我踱步兩三，大喊。
“好熱！”
猛地將左手伸到冰融化掉的冰水盆裏，頓時舒爽無比，眼珠子便開始盯著自己仍舊綁著綁帶的右手，天氣本來就熱，還綁了一層，真是煩悶無比，眼珠子轉啊轉的，偷偷看了眼被芷楓嵐派來照顧自己的小柳。
小柳一驚。
“啊喲，我的小姑奶奶呀，你的手可不能碰水，別亂來呀。”
小柳剛說完，就捧著一大塊冰走了開來，不讓我接近。
我深深歎了口氣，走到小池塘邊蹲下，看著水中倒影發呆，背後小柳又開始賣力起來。
時間一長，果然有和小柳說的一樣，清涼了一點點。
深怕小柳再被我氣得跳腳，便乖乖地放著右手臂不動，隻撩起左手的袖子，在池塘裏搗騰。
久了，累了，便隻是將手飄蕩在水裏，心也隨著水流一起輕輕流動，什麽都不想地平靜許多。忽然一張臉出現在倒影裏，手一顫，層層漣漪掀起。
我沒有可以隱藏，分明看到璃未見到我左手腕上那顆孤零零剩下的痣時，眼神閃爍了一下。
站起身看不遠處小柳，不再似像隻有兩人時一般，像過去那般隨性，而是恢複了一副跟在芷楓嵐身邊貼身侍從的樣子。
“參見王上。”
我微微欠身。
璃未看我半晌。
“我記得你是直接喚璃澈名字的，”頓了頓，不知道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情，“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如何？”
“不敢。”
我卻回得幹脆。
看到小柳在後麵咬牙切齒的臉鬆了鬆，低頭偷偷笑了笑。
璃未不語，片刻轉身沉吟。
“隨我去見見城府。”
我回想了一下這個別稱，才想起正是那個被迫假裝自殺的可憐人，聽風吹說，這人假裝屍體的時候躲在在家柴房裏，還被小丫頭當成鬧鬼棍打棒踢了不
少次。
跟著璃未往大廳方向走去。
“你，右手腕上，有沒有和左腕上一樣的棕痣。”
“惜夢右腕上，如今隻有傷口嶙峋，王上怎忍心提起這般傷心事情。”
我的傷勢恢複得其實不錯，每次大夫來幫我換藥換綁帶，都會忍不住誇讚一番小柳照顧得周到，畢竟是以前伺候了我也不少時候的人了，和心裏什麽都明白的小柳在一起也沒有這麽累，除了裝瘋賣傻，也不用裝東裝西得辛苦。
被我刺了一刀的璃佑卻並沒有如此順遂。
遠處，一處不為人知的別府內。
“咳咳！咳咳咳！”
璃佑咳嗽地厲害，眼神依舊陰翳，看著麵前從容卻無情站著的男子，看著自己脖頸上的那把劍，蒼白著唇，聲音因為疼痛都扭曲地有些顫抖。
“為什麽！”
男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乎快要蜷縮在地，捂著腹部的璃佑，冷冷道。
“你真的不懂麽？”
璃佑眼睛緊了又緊，似想起什麽，又似不解什麽。
“全世界隻有一個女子能讓璃未瘋狂，也隻有那一個女子能讓我如此珍視。”
璃佑眼瞳猛地一縮。
“不可能！那張臉根本……”
男子霸道地冷冷打斷璃佑的話。
“我不在意讓璃未多活些時日，但傷她的人，哪怕隻有些許，我也不會原諒。沒有人能夠傷害她！”
話畢，劍落，血濺四周，男子將擦拭完劍的染血白布隨手丟地，將劍插回身邊紅衣的腰間的劍鞘之中。
“將屍體處理掉，”說著，走到璃佑的屍體前，彎腰從璃佑懷中掏出一個瓷瓶，扔給紅衣，“讓那女人死了也麻煩，將解藥送去。”
“是。”
紅衣恭敬低頭，絕對服從。
剛進門，城府先是恭敬朝璃未一禮，馬上笑眯眯地看向我，很是真誠一拜。
“上次還要謝過姑娘的障眼法讓在下逃過一劫。”
“梅大人，不用在意。”
我笑著擺擺手，其實心裏有些為把以前看到的活猴子把戲用在堂堂城府大人身上尚有些不好意思。
“王上，”璃未回頭來看我，我向他欠身垂頭道，“既然城府大人也見過了，那惜夢便告退了。”
說著就要往外走。
璃未並未多想，似乎是下意識的用手一拉打算留住我，不想卻正好碰了傷處。
我低呼皺眉，璃未馬上放開了手，見我輕輕撫了撫傷處又要走，璃未神情有些閃爍。
“你不想知道傷了你的人現在如何麽？”
我這個婢女與璃未這個王上之間的相處或許真的不比尋常，城府的眼神來回在我們之間掃了好幾眼，才幽幽收回，一副不該管的不管似的表情，屹立在那一動不動。
璃未見我減了去意，才終於看向城府。
“說吧。”
“是。據屬下的幾名下屬報，一刻之前，有一紅衣男子駕車從郊野方向離開，車簾不甚被風掀起，有人看到了車廂裏閉眼臥躺之人，疑似受重傷的前太子璃佑。兵士前去盤查，都被紅衣男子接連斬殺，在沒有人能夠近身的情況下逃脫遠去。屬下已經派人去追馬車，隻是至今仍舊未有任何消息傳回。”
消息
確實，璃未卻皺眉不語，低頭沉思。
我見他良久不說話，城府臉上的臉色也不見好看，料想著他或許想到的疑點，悠悠道來。
“紅衣不曾喬裝改扮，馬車車簾也不曾拉得嚴實，仿佛就好像在說，我們就在這裏，過來抓我們一般。”
城府恍然大悟，卻不出聲，等著璃未反應。
璃未仍舊不語，似乎在想更深的東西。
“隻是……”
“隻是若璃佑也是這般想法，就正中了他的下懷。”
璃未抬頭看我，我又淡笑垂頭，好似剛才沒有說話一般。
“打擾了。”
大廳中三人齊齊回頭，看向門悠然被推開的方向，竟是小柳恭敬站在那裏。
這樣的放肆，小柳本人看上去倒是顯得莫名平然，倒是讓城府捏了把冷汗，小心翼翼看向璃未。
“璃舞王請見諒，隻是小柳受我王上吩咐，何時何地何事，都隻以惜夢小姐為先，”說完也不再在意璃未方向，直直看向我，恭敬也似地淡笑說，“惜夢小姐，換藥的時間到了。”
我回頭看璃未一眼，不言，略微欠身便向小柳方向走去。
忽見已經走到眼前的小柳眼神忽然一緊，手上的藥不知什麽時候沒了蹤跡，順著略微皺眉不滿的小柳視線向後看去。
那瓶傷藥正穩穩躺在璃未手上，他坐回原來的位置，不知在想什麽，沉吟。
“惜夢你過來。”
我遲遲不動，看看小柳。
小柳馬上踏前一步。
“王上，莫要為難小柳。”
“惜夢，過來，”璃未還是重複著這句話，隻是這次，又道，“我來為你上藥。”
說完，淡淡看一眼城府。
“還是按照規矩辦，該搜的地方一個也不要漏。”
城府馬上一拜，迅速離開。
留下我見兩人僵持不下，誰也沒有讓步準備，可是我掌控不了璃未，隻好對著小柳歎息似地說到。
“小柳，你先回去吧。”
小柳無奈，瞪視璃未再三，隻好離開。
我站在他麵前，璃未輕輕卷起我的袖管，我看見雜亂無章橫斜不一的傷痕映進他玄黑瞳仁時，他垂下的睫毛輕輕顫了顫。
璃未很仔細地在幫我拭藥，隻是我總會看見他的目光留戀在最深的那條疤痕，眼睛凝神似乎總在那之下尋找著些什麽，隻是什麽也找不到，全部被疤痕巧妙地掩藏殆盡。
“惜夢，你可有意中人，”靜靜拭藥，他未抬頭，“若沒有，陪在我身邊如何。我什麽都不要你做，隻要你在我身邊，直到我看清為止。”
“看清什麽？”
“你和她的區別。看清真正冬日和虛假落冰，忘卻白絮冰末，六月飛雪天的辦法。”
璃未，什麽是真，什麽是假……你真的，清楚麽？
“期限呢，若王上這一生也分不清，難道惜夢也便要將此生窮盡於王上身側不成……”我不住打斷，“……恕惜夢不能奉陪王上雅興。待傷大致養好之後，惜夕便要回到該回去的地方。”
璃未抬頭看我，我低頭看他。
他垂下頭去，藥敷上傷口的力道有了些許的變化。
紗布纏上，我離去。
他不置一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