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要錯開眼睛
“穿得這麽華麗，上街的時候當心被人搶。”
打開門，看看自己換上的這身衣裳，對著站在門外的芷楓嵐開玩笑道。
他卻文不對題地忽然稱讚說。
“夕兒還是如此好看，真想就這樣把你帶回望楓國，從此藏在深宮裏不讓任何人見，任何人碰。”
芷楓嵐笑了，笑容中卻有些不易察覺的陰霾。
他知道，我唯有假裝看不見他的感情，才能繼續在他身邊逗留，現在卻說這種讓我不知所措的話……我們都知道，講了，我們之間好不容易維持住得平衡也會逐漸崩塌。
也許他對我的感情表現得有越深，我會逃離他的身邊越遠。
他過去選擇抑製感情讓我留下，為何現在又突然……
我有些尷尬地笑笑。
“你知道我喜歡到處跑的。”
他拉起我的手，往客棧樓下走去。
“去哪兒。”
“見璃舞王。”
我怔了一怔。忽然甩開他的手，芷楓嵐不解地回頭看我。
我的頭有些低下，眉頭皺了皺，眼睛不知道該看哪裏，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你……你知道我讓你找到我的原因吧。”
芷楓嵐點點頭。
“那，你要放任我去見他？”
“你希望我阻止你麽？”
“……”
芷楓嵐走近我一步，我看著他的長靴進入我的視線，就是不想抬頭看他。
“我並不是為了把你推進他的懷抱才來幫你的，我是為了讓你好好看清我的存在，才會在這裏，”芷楓嵐溫柔地用雙手捧起我的臉頰，他的眼睛在悲鳴，卻仍舊定定地看著我，“夕兒，是你先打破的。”
“什麽？”
我輕輕地吐出兩個字，其實已經隱隱覺得了。
拐角的走廊處晃出來一個人影，恭敬地單膝跪在我與芷楓嵐的麵前。
我靜靜地低下眼，看向小柳，原來他真的知道了。現在才想起他說的隻是在半路聽到我的消息然後直接過來了，並沒有說沒有見到小柳。
我們之間沉默的協議，我留在他身邊，他不對我說愛。
怪不得……原來真的是我先打破的，在我說要離開他的時候，我們之間早就已經不可能再單純的隻是你在我左邊，我在你右邊，然而卻不互相碰觸了。
我癡笑一聲，有些苦澀，本來不想這樣的，本來和芷楓嵐，和嵐他，我……
“是我先打破的，所以呢？”
“所以……不管你對他的感情如何，我都不會再放手了。我不會顧忌你的感情，不會在乎你的想法，隻會想盡一切方法把他從你心上剔除，讓你的心到我的身邊。”
伸手覆上我臉頰上的手，柔柔地將他們拉下，卻沒有逃開芷楓嵐的眼睛，輕輕地笑了。
“如果我說，不可能呢。”
芷楓嵐臉上的溫柔僵了僵，深深吸了口氣，靜默片刻。
“你真的要說的如此決絕？”
見我沉默不語，芷楓嵐有些嘲弄般地笑道，聲音卻絲絲沙啞。
“明明從來沒有正視過我對你的感情？！”
“……！”
無法再如剛才那般堅定，腦海裏一片混亂，明明故意不去看他，芷楓嵐現在仿佛有些頹廢很是悲傷的神情卻會清清楚楚浮現在腦海裏刺痛我。
“怎麽？不敢看我？”
我震了震，不動，眼神卻不敢直視，芷楓嵐挑起我的下巴，就在我的眼睛又要逃開的時候他說。
“不要錯開眼睛！”
被突然的大聲一嚇，一瞬屏住了呼吸，根本來不及思考，大腦不由地直接聽了他的話。
啊……和我想象中一樣的神情，讓我忍不住錯開眼選擇逃避的悲傷，是因為睜大的眼睛的關係麽，眼眶裏有些氤氳，明明悲傷的是他，為什麽我要流淚？
“對不……”
“不要說對不起！再說對不起之前先好好看著我！好好看看我對你的感情！”
他看著我，我仿佛被猛獸盯準了似的，目光一動也不能動，隻能看著他。
芷楓嵐用食指側身勾起我眼角的一滴淚，竟然有些開心地笑了，溫柔地看著我，問道。
“夕兒，心疼我麽？”
我有些迷茫，流眼淚了，就是心疼了？怔怔地看著那滴晶瑩。
“我會幫你進宮，幫你見到璃未，我們之間可以像以前一樣相處。但是我們不一樣了，夕兒，從現在這一刻開始，就算會變得複雜讓你疲憊不堪但不要再錯開眼睛。請正視我對你的感情。”
芷楓嵐朝我笑了笑，向我伸出手來。
“那我們走吧。”
腦袋裏什麽閃了閃，芷楓嵐變得柔和的聲音、帶著小小不安期冀的笑容似乎打破了什麽。
“……恩。”
走出客棧，接受所有陌生人的目光，上了早就預備好的馬車，芷楓嵐還是沒有放開我的手。
直到到了璃舞皇宮，宮廷禮儀少不得，他才終於將手放開，手心裏的那層薄汗已經不知道到底是誰流下的，對於未知都是恐懼的，就算堅定地選擇改變，彼此的心裏仍舊對從未麵對過的新關係感到不安吧。
果然沒有想象中那麽順利能夠直接見到璃未。
不是我失禮，璃舞王的樣子簡直就已經是一個隻適合頤養天年的樣子，不是說很老，隻是早就沒有了一丁點王者威嚴氣質，坐在那裏，隻能給人一種因為他坐在那個位置，所以成為了那個人，而不是因為他是這個人，所以他就應該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感覺。
璃舞王的話不多，一開口必是廢話，一番見麵冗長無聊沒有意義，隻是望楓國皇帝與皇後來到璃舞國國土之際，形式上的慰問而已，不出一日，這消息便會傳開吧。
璃舞王給我們安排了一處行館，說起來不知道是算什麽巧合，竟然就在四皇子府的一條街的隔壁。
“夕兒，你最近又瘦了。”
“啊？”
我將視線從一條街外的藍天上收回來，看向推門進來的芷楓嵐，他手上端著五色小吃，很是誘人。
我輕輕歎口氣，又轉會視線。
芷楓嵐走到我身邊，將茶點放到我手邊的小桌上。
“你一定要讓我看你茶不思飯不想的樣子麽？”
我看了看他，有些不甘願地隨便拿起一塊粉色的小點心往嘴巴裏塞去。
芷楓嵐笑了笑，陪我一起看出去向著同一方向不知看些什麽，邊道。
“我們到這裏的消息都傳出去三天了，他都沒有來露麵。”
“……我知道。”
眉頭不悅地跳了跳，我知道自己聲音悶悶的。
芷楓嵐見我手不動了，又擰起一塊綠色的糕點放到我眼前來，我鼓了鼓嘴，接了過來，往嘴巴裏麵塞了進去。
芷楓嵐不說話，突然轉過我的臉。
我心忽然“咚”了一下，對上他的眼睛馬上逃開不知道該往哪裏看，隻好裝做若無其事東看西看，告訴自己要早點習慣他肆無忌憚的突然了，畢竟，關係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伸手將我嘴邊的糕點碎屑擦去。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
意識到自己吃地滿嘴都是，胡亂地抹了抹嘴，不知道怎麽卻惹了他笑。
“若他一直不出現，你要等到婚禮真正舉行的那天去搶新郎不成？”
我垂下眼，又看看天空。
“讓小柳把拜帖送去四皇子府，他不過來，我過去。”
“什麽時候？”
“明天。”
多麽的諷刺，這次來璃舞國的本來目的是想要放下一切與他在一起的，現在卻穿著華服以芷楓嵐皇後的身份站在他的府邸之前。
不管周圍的行人如何駐足看著這裏，我隻是抬頭看著四皇子府的牌匾，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什麽，最後一步台階，看起來那麽近，腳步卻怎麽也踏步上去。
身子突然一怔，低頭看去，右手被芷楓嵐握住，他笑道。
“走吧。”
“……恩。”
我心裏忐忑，被下人一路帶去正廳的路上根本沒有閑暇去關心其他的事物，一個念頭卻突然打斷了我。芷楓嵐是以怎樣的表情怎樣的心情陪著我一起站在這裏呢？隻是，我還是沒有勇氣去看他，盡管我知道他一直在看著我。
不要錯開眼睛，不要錯開眼睛……好好看著我，好好正視我的感情……芷楓嵐的聲音不期然地擅自在腦海裏回響，我有些混亂地搖搖頭。
“夕兒，怎麽了。”
芷楓嵐擔心地問我，我朝他笑笑，或許多少有些不自然。
“……沒事啊。”
“擔心見到璃未之後的事情麽……”
看著芷楓嵐眼神中劃過的落寞苦笑，我最終選擇沉默不語。
一路走來，氣氛說不出的沉默。
“請。”
正廳門口，管家似的老伯說了一句，便告退了。
繞過遮擋住視線的門，踏進正廳的第一步，第一眼我看到了一個背影，隻是一瞬間視覺的衝擊隻是讓我複雜的情緒停留了甚至不到三秒鍾的時間，但是……
從來沒有好好去注意過，怪不得連換身份都得心應手，原來真的很像啊，連背影都幾乎一模一樣。
邱笙聞聲回頭，看見我，便馬上迎了上來，隻是後麵跟上來的芷楓嵐讓他腳步頓了頓，仿佛取回了些理智似的停下來，禮儀極其端正地對待我們。
不等我出聲，邱笙先做出一副主人家的待客樣子。
“四爺身體不適不能出來見客，故由邱笙代勞，還望望楓王與望楓後諒解。”
我一直不清楚邱笙的真正身份，現在這樣看來，的確算是璃未左膀右臂的身份了吧，隻是看著這樣不苟言笑，微低下頭一副沉穩樣子的邱笙突然讓自己覺得好遙遠，好陌生。
我現在對改變變得無比的害怕，衝動上前一步，抓住邱笙的手腕，有些不安地問道。
“小笙，幹嘛這麽生疏。我們不是好姐弟麽。”
直到邱笙抬起頭衝我淡笑，我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我看見邱笙看了看芷楓嵐，想是顧忌他與他皇帝的身份。我回頭看看芷楓嵐，他點了點頭。
“我在這裏等你。”
說著，坐下喝起剛送上來的茶來。
我拉著邱笙往不遠處的花園方向走去。
一開始走得很快，然後慢慢、慢慢在花園中穿梭不停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邱笙。”
邱笙跟著我停下，站在我的身後的他，現在一定很是不解地看著我。
“璃未他不肯見我，所以才讓你來的嗎。”
他不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他就要成親的事情是真的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