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誰是被留下的
木箱裏不透氣的關係，有些悶，希望靈夜朔不會留太久，萬一被悶死就真的不合算了。
靈夜朔和堯藥的聲音也越來越近，我漸漸可以聽清楚內容了。
“這次璃舞的動作，堯先生怎麽看。”
“如果前段時間璃舞國那送回來的消息可信的話，或許是為四皇子璃未而來。”
“堯先生也這麽想麽。”
營帳布簾被掀開的聲音。
“這次璃舞來說不定會與芷楓嵐聯手，到時候這場戰役靈郡就危險了。”
布簾放下，靈夜朔的聲音落下，一片黑暗，對外麵的動靜實在敏感。
靜默片刻，誰都沒有說話，我在黑箱子裏捂著嘴不讓呼吸聲放大，我還沒有忘記靈夜朔武功不錯這件事情，心撲通撲通的緊張極了。
“堯先生不用這般吞吐，有話不妨直說。”
“……王爺用酷刑折磨四皇子，又故意縱容惜兒幫他，故意讓親信裝作散漫不堪，連讓我去幫惜兒探脈，都是考慮到她可能需要我幫忙的緣故吧。”
我聽著堯藥的聲音，眼睛因為驚訝不自覺的睜大，忙用手更用力捂住嘴，呼吸有些紊亂。
怪不得，怪不得！
原來是這樣，腦袋一片混亂，片刻後又馬上豁然開朗的清明。
靈夜朔到底狠不下心來，心底有些開心，眼角有些彎起，放鬆地輕輕吐了一口氣。
“既然如此放不下，那為何不……”
“先生！等等！”
靈夜朔忽然厲嗬一聲，堯藥住嘴，我一驚！
“誰在那！”
聲音的角度變了，聲音犀利地就好像靈夜朔正在這個黑箱子外麵盯著我的方向看。
不敢出聲。
忽然聽見，“噌”地抽劍走過來的聲音。
“啪！”
我猛地站起來，箱子蓋子被重重甩到後麵。
“別砍被砍！是我是我！”
別開玩笑了！我才沒興趣上演魔術表演！
“惜兒！”
“夕澈！”
兩人顯然都沒有想到會是我，不過我也不指望從他們臉上看到驚訝的表情，如出一轍地皺眉。
我從箱子裏把腳挪出來，看看他們兩個，思量著下麵該怎麽辦，不過靈夜朔沒有給我機會。
“剛才我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我點點頭，想不認都不行。
聽靈夜朔輕輕歎了口氣。
我有些忐忑地看著他。
“那……我之後是不是可以不用帶著堯兒偷偷摸摸去了。”
靈夜朔沉眼看著我，氣氛有點凝滯，呼吸都感覺有點沉重，他說。
“璃未的事以後就交給堯先生。夕澈你以後不準再接近那塊地方。”
說完，瀟灑地掀開布簾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眉頭扭到一塊，剛才為止明明還很好的。
“他怎麽……”
堯藥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放任你，隻是王爺不肯承認其實對四皇子還存在兄弟情誼，所以要借你的手對四皇子好。現在被戳穿，自然再沒有讓你你們相見的理由。夕兒，你應該清楚王爺對你的感情。”
堯藥最後的一句話，讓我頓了頓，提醒了我早該了解的一段孽緣。
“是啊。我很清楚靈夜朔對望夕澈的感情。”
輕歎一聲。
離開前還是不放心地回頭看看堯藥。
“那璃未……”
“我會好好照看的。”
靈夜朔像昨天我不曾去過堯藥那裏，
不曾被他抓包一般，還是若無其事地過來與我一塊吃飯，聽我撫箏，我一開始總在意得不得了地去打量他，就這樣過了兩三天那件事情也就真的淡忘了，堯藥會抽空來我這裏坐坐，不過他不再和我談關於璃未的事情，看來是被靈夜朔叮囑過了，不過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因為我清楚堯藥，豆子嘴豆腐心，如果璃未真有什麽事情，他一定會告訴我的。
到靈夜朔的軍營已經第十二天了，過得還算太平悠閑，直到我在軍營裏聽到這樣一個傳聞。
璃舞國之所以突然決定駐紮邊境，實則是為了被關在軍營裏麵的一個重要囚犯。
這讓我聯想到那天沒有聽完的，關於璃未的話題，讓我很是在意。
這次我想了很久，於是又跑到堯藥的營帳，找到那個黑箱子躲了進去。
不過事情並不順利，我還沒聽到任何一句話，就被靈夜朔一隻手拎了出來，堯藥看著我，我總覺得他麵無表情後麵隱藏著的感情，是覺得我挺可憐的……
第二次，我等兩人進去了躲在外麵的布簾後麵偷聽，被堯藥揪了耳朵，彎下腰來的樣子，好不丟臉……
第三次，我光明正大地坐在他們兩人麵前，表示我要聽，大概因為角度問題，總感覺兩人均是一起斜著眼睛看著我，結果他們無視我走開了……
就在我還不明不白的情況下，璃舞國的軍隊終於到了。
靈夜朔說，璃舞與望楓結盟了，芷楓嵐明顯就是等待璃舞國來的這個機會來將我奪回去，不過他不會放我。
“那璃舞國的目的呢。”
我問他，他這次肯定地告訴我。
“是璃未。”
“來救他？”
壓抑住心底的一絲欣慰喜悅，我很平靜地問道。
靈夜朔靜默片刻，最後說的竟是。
“未必。”
之後他緊閉雙唇，似乎不打算告訴我更多的樣子。
我隻好晚上偷偷跑去找堯藥，堯藥看到我的時候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我問起璃未的近況，他說，早上還是用刑，晚上他繼續治，不好不壞，總之死不了也沒多少快活。
“靈夜朔有沒有和你提起璃舞國攻過來的原因？”
堯藥也不多說，隻告訴我說。
“既然璃舞國的軍隊已經來了，那四皇子營帳那邊自然不會太平。惜兒，這段時間千萬不要忘記王爺的叮囑，不可過去。”
“是不是會有人來救他？”
“或許有，或許沒有。”
堯藥一副深思的樣子，總覺得這或許有，或許沒有的後麵，還有更深層的意思，卻沒有人肯告訴我。
“總之戰亂一起，必有動靜，我們的人會見機行事的。”
沒過多少時間就打起來，我不安地靜靜坐在營帳中，天天看到有滿身是血的人被抬回來，然後我會擰著眉頭，遠遠眺望璃未營帳的方向。
夏天的感覺越來越濃烈，空氣裏麵都充滿了一股血腥的黏稠，讓人感覺很不舒服，就算是入夜了，也睡不安穩。
終於有一天晚上，掀起了一陣強風，靈郡的糧庫著火了，所有人都趕去救火，場麵一片混亂。
但引起了這麽大的**，火勢其實並不是很大，當所有人忙著滅火的時候，有人慌忙跑來稟報說。
璃未的營帳空了，隻剩下上麵還沾著凝固了不知道多少回血的手銬腳鐐被胡亂地扔在沙地上，地上還有似乎才流下不久的鮮血，我的心揪在了一起，既然是被救，為什麽會留下血來，不過既然人已經不在這裏了，是不是說明他還好好活著。
靈夜朔用手捏捏眉頭，火光映著
他的臉忽明忽暗的，他不說話，沒下令去追。
他有些疲憊地往自己營帳方向走去，與我擦肩而過的瞬間，他看了看我，我不安地看著他，他神情裏有些不忍，似乎不是說給我聽般地輕聲。
“……既然人不在那了，就是沒事了。”
兵敗如山倒，很快，靈夜朔便在璃舞與望楓兩國聯軍的共同攻打之下被逼退到了靈郡都城，已經退無可退了。
我跟著靈夜朔一路退到靈郡都城，他的疲憊都看在眼裏，很是替他擔心，這場仗根本已經不用再打下去，靈郡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登位不久的小皇帝在靈夜朔的懷裏不安地緊緊抓著他的袖子，朝中大臣恐慌的亂叫，愁眉不展的不說話。
有不少大臣都看著我，要發不敢發，終於有個有點勇氣但是很沒骨氣地站出來說了句話。
“不如將望楓後還給望楓請求議和，如何？”
他忐忑不安地觀察著靈夜朔的反應，靈夜朔多久沒有聲音，他就流了多久的汗，終於等不到一句話懦懦地退了下去。
靈夜朔在所有人都靜默到不敢喘息的時候，終於說話了。
“靈郡不會投降……或許明天就再沒靈郡國，想離開的人……便走罷。”
“皇叔……”
小皇帝怯怯地喊了一聲靈夜朔。
靈夜朔安撫似地揉揉他的頭發。
突然意識到，我現在，說不定是正在見證一個國家即將覆滅的時刻，即使人已經越來越少，聲音越來越稀疏，直到小皇帝被侍候的近侍帶走。
最後隻剩下我與靈夜朔兩人站在曾經輝煌，我還曾經記得在這裏撫箏給皇帝大叔聽的這個地方，整個偌大的宮殿仿佛在述說自己現在的蒼涼決絕，一呼一吸好像都會有回聲。
靈夜朔背對著我，看著皇座，他輕輕地問。
“你還是要離開麽。”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氣氛太過壓抑，有什麽堵在了喉嚨口似地，他聽不見我回話，又繼續問。
“離開了，你想去哪兒。回去芷楓嵐那裏，還是去找璃未？”
說著，轉過頭來看著我，一步一步慢慢走近我。
“夕澈。”
捏住我的臂膀，靈夜朔近乎絕望地看著我，我從沒見過這麽激動的靈夜朔，皇帝大叔死掉的時候他壓抑著什麽悲傷都用沉默來代替，現在卻是第一次將所有情緒都發泄了出來，手臂被他捏地有些痛，我皺了皺眉，隻是他的眼中已經看不見這些小小細節。
“為什麽我不行？！他們一個得了你的人……一個要了你的心！而你，卻什麽都沒有留給我……為什麽？！”
亡國之哀，原來比不過他眼中一個望夕澈，我不知道我現在看著他的眼神是悲哀的還是同情的，我隻知道並不會好到哪裏去，搭上他放在我臂膀上的手，感覺到呆了呆，然後解了力，輕輕撫開，我對著他搖搖頭。
“從來都沒有人得到過望夕澈。”
抬頭好好地看著他，讓他看清他麵前站得究竟是怎樣的臉，是怎樣的人。
“你隻是愛著望夕澈這個名字，愛著你麵前的這張臉愛了二十年罷了。真正的她，你根本不曾知道，而真正的我，你從來都視而不見。既然你分不清，你能叫這為愛麽，靈夜朔，你喜歡的是過去的望夕澈，那現在的我呢？恩？如果不是，那又何必對現在的我執著？”
我輕輕問他，輕輕歎息。
他隻是沉默地看著我，可以看到他眼睛裏混亂迷茫掙紮叫囂，但他還是沉默著。
“你太執著，不管是對望夕澈，對這段感情，還是你自己……放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