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狼狽不堪的璃未
靈夜朔怔了怔，看了看我懷中古箏，又看了看我。
“這箏……”
“怎麽？不是送我的？”
我笑了笑，難得碰上喜歡的東西，就當被十麵埋伏這陣勢嚇的精神損失費好了。
“本來就打算要給你的，喜歡就好。”
“走吧。”
出去了才發現竟然還特地為我準備了馬車。
隻是璃未他……剛出隨我後麵出了營帳便被上來的兩個士兵上了銬鐐帶了下去。
“他們帶他去哪裏？”
我有些擔心。
“他背叛過我。”
“你說過，兵不厭詐。”
“他不是在戰場上騙我的用兵行陣。他是在我的身邊騙我的兄弟感情！”
靈夜朔的神情上在今天第一次出現了不堅強的裂縫，有些動搖。能夠動搖還是好的，希望這些動搖能夠成為他不要傷害璃未的支撐。
我眼眸垂了垂，輕輕發聲。
“……我也不顧你的感情一走了之了。”
“……”
到了靈郡的軍營之後，我的房間也是一個獨立的營帳，裏麵的布置很多都是原原本本從我在九王爺府的房間裏搬來的，那些被我順手帶走的為數不多的寶物，有很多都讓靈夜朔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模一樣的，很熟悉很懷念。
隻是沒有了邱笙，沒有了秦沁，多了一堆黃沙在腳下而已。
晚上靈夜朔親自為我來送飯，在營帳門口來回躊躇了腳步，最後還是命人理了理桌子，又添了碗筷，看來是準備與我一塊吃。
營帳裏很安靜，隻有動筷子碰碗碟的聲音。
靈夜朔往我碗裏舀了一勺蔥油嫩豆腐。
“如果當初知道是璃未用計騙你走的，你會選擇離開麽。”
我想了想，但我想我還是會走，曾經經曆過的事情雖然不都是好事，但是我卻不後悔。
不離開的話，不會有與璃未不問世事的那段幸福時間，不離開的話，不會被他傷得這麽深，然後知道自己同樣愛他愛得如此深，或許比他的愛多一點點，或許少一點點，或許根本計較不了多少。
不離開的話……也許也會發生很多事情，不過卻不會有現在的我。
不離開的話，不會知道我是誰的林惜夕，又是誰的望夕澈。
我放下手中的碗筷，這些話畢竟說不出來。
勉強朝靈夜朔笑笑。
“我們好久沒三個人吃飯了，叫璃未一起來吧。”
靈夜朔臉色變了變，然後有些猶豫，眉頭皺皺最後打個響指，有個人進了來。
“把人帶來。”
“是。”
“等等！”
叫住那人，靈夜朔又道。
“把手銬腳鐐都去了，弄整齊點再帶進來。”
心下一慌，這是什麽意思……
等的時間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作祟，竟然莫名的長，尤其在聽到靈夜朔最後說的那句話之後，尤其……
眼神不住瞟向營帳的布簾，心靜不下來，靈夜朔又給我夾了菜放在碗裏，沒心情去注意是些什麽東西，食不知味地往嘴裏塞，一個勁將碗裏的米飯扒進嘴裏。
“這麽擔心他麽。”
“什麽？”
回過神來，發現靈夜朔在問我話，我有些晃神。
“不，不是。”
“他那樣騙你，你卻還忘不了他麽……是麽，夕澈？”
靈夜朔神情有些傷感，手動了動，開始悠悠往我臉頰處伸來，我下意識往後躲了躲，不過卻沒有躲過，臉頰上有輕輕的觸感，這是靈夜朔第一次這麽不顧及對我做如此親昵曖昧的動作，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做什麽反應，有些驚訝有些呆滯地看著他。
這時候布簾被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
我知道，一定是璃未，隻是這腳步聲怎麽輕弱弱的，有些拖地的頹然，轉過頭要去看。
靈夜朔先有了動作，輕柔地將手從我臉上拿開。
抬起一些手，讓我看清指腹上剛才我臉上拿下的飯粒，對我笑道。
“怎麽這麽粗心。”
“嗬嗬。”
璃未輕笑的聲音，這次終於能夠看到他了。
我鬆了一口氣，粗略看上去還不錯，至少不如想得那般恐怖，隻是臉頰上一道血紅色還在愈合的口子有些紮眼，腳下的沙地映下的腳印左右兩邊有些深淺不一，我眉頭動了一下，心裏一驚，偷偷看向靈夜朔，希望他沒有發覺。
靈夜朔不動聲色，我不敢問他是不是對璃未用刑了。
他剛才問我是不是擔心璃未時候的語氣，隱隱有些不悅，我甚至有些後悔為了轉移話題，在他麵前提起璃未，還要他讓璃未一起吃晚餐。
不過，沒想到的是靈夜朔會毫無顧忌在我麵前問起璃未說。
“怎麽。還受得住麽。”
我的心一顫。
“還行。”
璃未卻一笑置之，不看靈夜朔，用左手夾起一根綠葉草，因為不是慣用的手，使用起來有些抖，我才注意到他從進到營帳一直到現在都沒有用過右手。
有些擔心，眼睛不自覺地看向他的右臂。
璃未突然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先走了。”
說著，不看靈夜朔，也不看我，自己走出了營帳，我聽到營帳外麵又有人給他上了手銬腳鐐的聲音，粗鐵鏈拖地而去的聲音一直回響在耳朵旁。
他沒有看過我一眼，是後悔跟過來了麽……
放下碗筷。
“我吃完了。出去走走，消化消化，”說完，站起來，走到門口的時候還記得回頭問靈夜朔，“不怕我逃麽？要不要一起來？”
靈夜朔搖搖頭，不知是在嘲諷我的感情還是他自己的，苦笑道。
“他在這，你能去哪兒？”
我猛地回過頭，不讓任何人看見我的表情，掀開營帳走了出去。
還好，雖然已經走遠了，但是還能看見璃未被帶往哪裏的方向，我離得遠遠的，一邊裝作散步一邊偷偷看著璃未消失的方向。
回到營帳裏的時候靈夜朔還在，鳳尾箏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拿出去放在早就收拾幹淨的小桌上的。
“撫一曲吧，今早那曲沒有聽完實在是可惜了。”
我慢慢走到箏邊，朝他努努嘴，示意他一邊去，靈夜朔果然還是聽話地走開了。
“若真覺得可惜，一開始就不要打斷。”
靈夜朔幹笑兩聲，眼角卻沒有笑意。
我撫箏，仍舊十麵埋伏，隻是我撫得漫不經心，他亦聽得神遊天外，似乎很是在煩惱著些什麽，一直微微皺著眉頭。
一曲畢。
“望楓那邊失了皇後看來很著急，剛才有
消息說，那邊的大軍已經開始集結了。明天開始就是真正的大戰了，夕澈。”
大戰來了，是不是就是說戰爭的腳步加快了，可以早一步結束了？雖然有些陰差陽錯，但我本來的目的不是已經達成了麽？可是為什麽我高興不起來……
想起了望楓營帳裏被我和璃未捉來做替身，結果挨了五十軍棍的那個可憐士兵，不是他現在是不是痛得嗷嗷直叫，想到我來到靈郡營帳時候，一個看起來年紀比我還要小上一些的士兵笑眯眯地牽過送我來的馬。他們會哭會笑，但他們也是士兵流血流淚，明天過後，他們是不是也會成為沙場上沉澱的一具帶著驚恐表情死去的屍體……
不禁苦笑一聲，吞口而出。
“為了我一個人，值得麽？”
靈夜朔站起身來，掀開簾布。
“早點休息吧。”
隻剩下我一人的營帳，一開始住進來的懷念也開始變得寂寞。
現在是夏季了，我本來很喜歡靜靜呆著聽著夏天各種聲音。隻是，這裏是沙場，連蟬鳴都聽不見，隻有外麵偶爾掀起風沙的聲音，還有便是隨時可能響起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古代真的很無聊，吃完飯散完步便無事可做，隻好吹熄燈火，躺在床上，可是我睡不著。
我也不想睡，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感受著黑暗。
直到夜深人靜，月黑風高，營帳外麵的燈也稀疏昏暗到最大限度為止。
我悄悄穿上鞋子，靜靜地走出營帳。
心提到嗓子眼處，將剛剛記住的路，看到過有人會巡視的地方清楚地回響了一遍，小心翼翼地前進著。
剛才最後看見璃未消失的地方就是麵前這處了，裏麵還亮著幽幽的燭火，有些搖曳。
不知道裏麵有沒有人把守，撿起腳邊的小石子，自己躲到一邊去，使力往裏麵扔了去，沒人麽？
有些提心吊膽地走到門口探頭進去看了看。
眼睛眯了眯，將光聚到一塊。
偌大的營帳裏麵什麽華麗的裝飾都沒有，有的隻是一堆看上去極其猙獰的刑具，還有營帳盡頭手被與身邊鐵柱栓在一起。
與鐵柱拴在一起的右手，在上次那個染血的地方，這次已經浸染了整條手臂，無力地垂下與地麵相觸。左腿曲起，右腿伸直，左手靠在曲起左腿的膝蓋上，頭埋得低低，發很是淩亂落下，看不見他的麵龐。
竟然比第一次與我時的模樣還要狼狽得多得多。
是因為身上晚餐時還完好的衣服現在已經變得破破爛爛，找不到一塊完整，我竟然開始想這是璃未第幾件這樣的衣服。還是因為身上從衣服破碎的布料後看到的交錯鞭傷，新血舊血混在了一塊。
我紅了眼眶，腳都有些顫抖。
倔強地走到璃未麵前，他似乎因為聽到動靜，抬頭看到我的時候，玄黑的眼睛望著我，眼睛深深的，卻沒有力氣再掩飾驚訝。
“你怎麽在這？”
一句話音未落，卻先側過頭錯開了眼睛，身子也往後傾了傾。
聲音不再有今晚同桌時候那般的輕鬆有餘，很沉很沉，很輕……
“別看我……”
終於明白他為什麽從頭到尾都不看我了。
他是不想我看到他，看到他現在這模樣。
我不說話，我怕一說話，所有的底氣會全部變成眼淚奪眶而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