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彼此說不出的話
秦沁晚上與邱笙從凝賓樓回來。
“掌櫃的這幾天都在念叨你，他說凝賓樓當家的很喜歡聽你撫箏，要不是你太多天沒去了，也不會來催你。”
我於是便不好意思地笑笑，跟秦沁說。
“璃未這個月中幫我紮過針後就要回去了，我想和他一起多待一會兒。你和掌櫃的說，再多等幾天我就去。”
秦沁怔了怔，似乎替我傷心了。
“是真的麽。”
我有些落寞地笑笑。
“恩。”
今天故意拖了璃未陪我上街，璃未說我們倆站在一起實在顯眼，所以這些天與他出來都是一身輕便的男裝，不過卻不能牽手了。
一開始我有些不滿，不過璃未會靠過來，假裝被人擠的，然後與我緊緊地肩並肩，這樣的感覺似乎比牽手或是被他攬著的感覺更好。
“有想買的東西麽。”
走在街上，璃未突然問我。
“沒有啊。就想和你出來走走。一直待在屋子裏也怪沒勁的。”
我瞥了瞥他，想想這些天，開玩笑道。
“總覺得你和邱笙，總是想著法子讓我待在家裏。”
“你毒還在身上，路上昏倒了怎麽辦，還是在家裏好好讓我養著比較好。”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漫無目的，隻是在街上走著，或許一起走路散步就是最終的目的吧。
旁邊的小攤邊總會有不少婦孺聚在一起八卦。
“你家也有？”
“你家也來了？”
“是啊。前幾天來敲門的時候嚇了一跳呢，開門時候就見到幾個麵無表情直接拿一副畫像舉在你麵前的高大男人，能不怕麽。”
“話說。這些人到底在找什麽人來著。不過畫像上那姑娘可是生得好看，如果那些是壞人的話，倒是可惜了。”
“誰知道啊。這種事情我們小老百姓還是少管，少做少錯，不說不錯。”
“是啊，”我在一邊偷笑，“你們兩個嬸嬸已經很有三八相了，真該少說些。”
璃未見我偷笑。
“怎麽了。”
我忙搖頭，和他一起路過兩個嬸嬸身邊，兩個嬸嬸有意無意地望了望我，思考什麽似的又回過頭去交頭接耳，剛才那一望真是嚇死我了，還以為剛才的自言自語被聽到了。
走累了，和璃未坐在小茶館裏。
我偷偷看了看他，被他發現了，忙扭過頭去。
又走了一段路，累了，到了湖心涼亭裏去坐坐，這裏沒什麽人，就我和璃未，大概是冷的關係，這裏四麵通風還是湖的中心，水的陰冷也會傳來，的確不是什麽好地方。
我於是又抬了抬頭去偷看璃未。
璃未這次還是發現了我。
我又忽地扭過頭去，不看他，這次璃未沒有笑笑轉過頭，當做沒看見放過我。
璃未抓起我的手，我隻好看他想幹嗎。
他包裹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嘴邊，輕輕哈了一口熱氣，然後包裹在他的大掌來回搓搓，很是暖和。
“今天話怎麽這麽少。”
我靠近他些，挨著坐在他身邊。
“這樣比較暖。讓我靠一會兒。”
璃未伸手摟住我的肩，我怕他的手冷，抓過他的手與他相握放在兩人大腿
上，藏在衣服的褶皺裏擋風。
聲音很靜，時間很慢，冷風很冷，心裏很暖。
良久，直到周圍隻有風聲和水聲，天也在慢慢變色，是夕陽的餘暉，半邊天都是淡紅色的，水麵波光粼粼的，很美麗。
“我想唱歌。”
我突兀地道。
璃未輕輕點了點頭，我於是開始沒有任何預兆地輕輕唱起，聲音回蕩在隻有我們倆的這片地方，有種說不出的寂寥，似近還遠，曲不成曲，調未成調，我隻是憑著感覺將不曾敢的話以這種形式在他耳中留過而已。
“曾經問起的那些事，不是不想說，不是有意欺騙。曾經念起的那個家，不是不想回，不是故意離開。現在還愛的那個人，是我不敢說，是我害怕離去。現在還想家，不敢去想你，想爸爸的沉默，想媽媽的暢笑。現在還想你，不敢去想家。想你的溫暖，想你的以後。如果沒有我，你是否會活得快樂，如果沒有你，我是否會活得自由。”
我唱著，始終沒有去看璃未一眼，我怕隻是一眼便會讓自己哽咽，我其實很想聽他的答案，可是他不知道我在問他。
璃未說。
“不錯，很好聽，哪裏的歌。”
“惜夕式調調。”
聲音消停了一會兒，我又道。
“璃未。該你了。如果不想唱歌，吟詩作對什麽的都行。”
璃未想了想，牽起我的手指著無形的風，指著波動的水，指著天上的紅色夕陽，又看著我，最後指著我。
“風兮。水兮。歎惜夕……”
可是到這裏璃未突然停住了，沒了，我問。
“後麵呢？”
璃未笑了笑。
“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告訴你。”
我馬上開口笑他說，人家都出口成章，你一個皇子怎麽連這點本事也沒有。
璃未笑笑，不說話。
我們又一起靜靜地看著夕陽西沉，直到沒了影子，才起身離開。
一路上看著星星，邊歇邊走地回到宅子裏，路挑遠的走，休息挑時間長地坐。
接連幾天就這樣黏在一起，直到最後施針的那天。
今天明明是二月十四，難得我也有個人過情人節了，卻開心不起來。
今天是璃未要為我紮針的日子，也是他要離開的日子。
璃未這麽快就要走，才發現我還有很多問題都來不及問他，比如除了我知道名字的那個弟弟璃澈還有什麽兄弟姐妹，你們關係好不好，哪幾個和你壞，哪幾個還你好。又比如你怎麽會腦抽筋就喜歡上了我……不能詆毀自己……你怎麽就明智地選擇了我呢。
我在前麵的小院子裏坐著，因為睡不著早早起來望著天空，望著望著就發呆想起了很多很多。
“啊秋！”
吸吸鼻涕，將身上的衣服收攏些，繼續發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一雙溫暖的手搭上肩膀。
“冬末的時候還是很冷的，自從上次紮完針你身子已經開始變虛了，不注意點很容易病的。”
話音剛落，我還來不及回頭，一驚，已經一把被他橫抱起來往屋子裏走去。
靜靜窩在璃未的懷裏，看著距離極進的目的地。
“璃未。三月四號是我生日，你反正都留了這麽
久了。再半個月行不行？”
璃未沉默不語，朝我笑笑。
我很明白，他這笑的意思是要我諒解他，是無聲的拒絕。
我有些失望，眼眸垂了垂。
“那今天走了，那天回得來嗎。”
璃未輕輕搖頭，我又失望了一分。
“那下次一定要陪我過。”
這次他輕輕點頭，眼睛有點深，雖然在笑，但卻讓我有些不安，他說。
“如果你想的話。”
不過璃未馬上又調侃起來，讓我忘記了這一瞬一些些的不安。
“到時候就算你拿東西砸我走，我也要黏著你一天。”
“對了。那你生日呢。什麽時候。”
“一月初一。”
“早過了……”
“是啊。”
“那你今年都二十五了。”
我突然想到。
璃未笑了笑，看著我。
“是啊。”
好像在問，這有什麽問題嗎，我說。
“你本來已經夠老了。現在都大我六歲，我該嫌棄你了。”
“你如果隻因為年齡嫌棄我，我倒開心。”
“什麽？”
“沒事。再過半月多時間，我們還是隻差五歲。那時候你就該二十了。”
我遺憾地歎氣道。
“是啊。”
璃未笑笑，將我放到床上。
紮針的時候璃未果然還是用了從堯藥那拿來的方子，給我麻醉了。
在他喂我喝下藥前我對他說，如果我睡得時間長也不準偷偷先離開，璃未笑著輕輕點頭，安撫著我喝下藥躺下。
睡夢中仿佛也能感覺一道比黑夜更加黑更加深的眼睛看著我，可是當我醒來床頭卻隻有秦沁與邱笙。
我看著顯得有些寂寞的床頭，靜靜閉上眼睛。
張口，聲音有些虛，大聲不起來，這是第三次紮針，就如堯藥說的，身體上的虛靡已經越來越明顯了。
“他竟然不聽我的話，下次要讓他知道騙我的代價到底多大才行。”
秦沁與邱笙做什麽反應我不知道，不過聽見秦沁一聲類似安心的歎息。
漸漸呼吸變得平穩，然後聽見秦沁和邱笙出去為了關上房門的聲音。
晚上的時候，靜悄悄的，有些蟲鳴的聲音，這麽冷的天他們也夠頑強的，將自己裹粽子似地再包緊點。
拍拍身上藏的家當，安心了點。錢可是個好東西，嘿嘿。
偷偷溜進小宅子後麵，那裏住著當初載我們一路來的兩匹馬。
我看了看它們的眼睛，恩，都很大，不過我還是喜歡白色毛的，拍拍它，示意他安靜些，果然很聽話，躡手躡腳地便出了大門。
嘴裏還輕輕嘀咕。
“你走吧走吧。你隻讓我答應等，我可沒說不會邊跟邊等。”
牽著馬，走前麵，離開小院子有一段距離了，回頭要上馬。
“哇！”
被馬的大眼睛嚇了一跳，呼呼兩聲，拍拍胸脯。
“咳咳……”
我沒捶這兒大力吧……
望了望遠處的小院子。
“秦姐姐，小笙。對不起了……”
眼神閃爍了兩下，拍拍馬屁股，揚長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