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初雪日降下的他
我歡心地唱著，透過層層薄紗，外麵的人看不到我，我很安心，我也看不到外麵的人，漸漸地，外麵的聲音早就不見，在這個層層攏紗算是房間的台上，我靜靜聽著自己的聲音，竟然有些莫名動容。
“身相隨，意不改，情……”
“噔！”
我閉起的眼睛猛然一睜，邱笙在一邊，而手上拿著一把小剪刀，那根忽然斷掉的箏弦竟然是他故意剪斷的。
我猛然抬頭看向邱笙，很是氣惱。
“你幹嘛沒事斷我的弦！秦沁呢？你把她一個人留在雅間裏了？我這可是為了讓你們倆一起聽才撫的箏呀！”
邱笙有些怒氣地抓住我的手，有些生疼，我頓時覺得有些委屈。
“說過的，不能認真撫箏。”
說著，邱笙一手抓著我，另一手掀起攏紗的小小一角，隻夠裏麵看外麵，外麵瞧不見裏麵，才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如癡如醉，要不是剛才那根突然斷掉的弦，或許現在在場的不會有幾個記得抬頭再看向這裏已經沒有了聲音的台上，甚至不會有人注意到太過安靜的整個凝賓樓。
邱笙不等我多做反應，放下攏紗，拉起我的手就從後台要離開。
被他一路拉著走，他比我高，腳步大，我穿得又是裙子，險險才能夠跟上，越跟我越不滿，我明明隻是為了他和秦沁，卻要被他這樣對待，我容易嘛我！
一把甩開邱笙的手，停住。
邱笙也猛地停住，回頭看我，又要拉我離開。
我大吼。
“我也是為了你和秦沁啊！你有必要對我發脾氣嘛！怎麽離開了王府後你就這麽奇怪，你不是我喜歡的小笙了！”
頭一甩就離開，其實邁出步子的時候，已經有些後悔了，剛才的話說得有些恨了，怕會傷邱笙的心，隻是話都說出來了，實在拉不下麵子直接回頭把手送還給他，告訴他繼續拉我走好了。
我轉過拐角，想了想，沒有去找秦沁，邱笙應該會照顧她的吧，於是一人獨自先離開回去了宅子。
不曾知道邱笙在我的身後一臉難以言喻的悲傷與難言，對著早已經消失不見的我的方向，自喃。
“小惜。你為何不明白，我為何又……”
而邱笙也不曾知道，那個時候秦沁其實一直在另一處拐角一臉神傷地看著他。
而一處平時不接待客人的雅間裏，傳出了兩個聲音，其中一個是掌櫃的，另一個顯然年輕許多的聲音卻不得而知。
“錢多。今日撫箏的那女子……算了，沒事，給我再沏壺茶來。”
“是，當家的。”
有人輕輕啜了一口茶的聲音，然後一切歸於沉寂。
璃未曾經問我是不是想要平靜平凡的生活。
最近這幾天常常想起他問我要不要離開時說的話，還有他說那話時候的樣子。
如果早知道平靜的生活竟然比在王府裏還要累的話，我寧願不要。我自作主張的那天之後，邱笙第二天便來找我道歉，和秦沁的樣子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對秦沁更是嗬護有加的樣子，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總覺得那天之後邱笙有意無意地在躲著我。
秦沁笑多了，不再唉聲歎氣，但每次我發呆回來看她，她和我對上的眼神移開的時候也總讓我覺得有些什麽在變。
一點點的改變，讓我不堪重負
。
有時候真想，大聲喊出來。
“老天啊！賜我一腳吧！來吧！赤腳大仙！您今天沒洗腳都沒關係！我不嫌棄你！”
不當心真喊出來了！丟人丟大了，還好今天家裏沒人，邱笙和秦沁兩人剛剛出去采購今晚的飯菜了。
而且也不可能真的赤腳大仙回我話，傻傻憨笑兩聲。
“我嫌棄你重，實在踢不動啊。”
我一驚，漫天神佛顯靈了不成。
聲音是從天上傳來的，帶著隱約的笑聲，有些遠，不是很清晰，卻覺得有些熟悉。
我抬頭期待著真飄下來一個赤腳大仙，把我踢回去原來的現代，好讓我遠離這些想得太多漲破腦袋的聲音，切斷現在還不曾太深的想念不舍。
一呼氣，卻透過自己呼出的白霧，看到了這裏今年第一場雪的痕跡，小小的，絨絨的雪點慢慢飄落，逐漸變大。
我驚喜地將手伸出披風，抬手去接。
天上卻掉下一個白色的身影，我沒看清，條件反射就叫道。
“赤腳大仙？”
白色人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雪花，在我愣神的時候，走近我，將我伸出披風已經失去熱度的手包裹進他溫暖的大掌裏，笑道。
“什麽大仙的。與其求仙，不如求我，我可比那些東西有用的多。”
話剛說完，就見他看了看我的後腦勺，滿意一笑。
“有好好戴著啊。”
他一笑，一下子回過神來，心莫名地竟然跳了起來。
他怎麽會突然從天而降的，怎麽會這麽突然，這麽突然的話，我怎麽辦，心裏好亂。
多久沒見麵了，有一個世紀這麽長麽？為什麽覺得更長……
抬頭看他，隻是現在的他，好真實。
沒有注意自己竟然勾勒出了一抹暖暖的微笑。
有些無措，身體先一步行動，腦子後跟著思考說話。
一把將水藍色發釵拿下發間，塞回他的手裏。
“我隻是今天湊巧戴了。那，既然你來了，正好還給你。”
他看了我片刻，看得我都熱得快冒汗了，竟然真的伸手去接？！
手頓時一縮。
璃未好笑地看著我，語氣裏有些戲弄的意思。
“不是要還我嗎，怎麽不給了？”
“不還了。以後生活拮據了，還好拿去換不少錢，劃得來。”
璃未笑笑，看起來有些無奈、有些寵溺的縱容，竟然不與我計較地將手伸了回去。
抬頭看著站在自己麵前一身白衣的璃未，瀟灑翩翩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生疏，心又狂跳了一下，讓我有捶胸頓足的衝動。
他是不是也有哪裏，不一樣了……總覺得與以前的他比起來，現在站在麵前的這人還要真實得多。
總覺得自己在他麵前什麽氣勢都被他壓了一節，有些氣惱，有些不甘，將另一隻被我們忘卻還交握在一起的手抽出，站起身裝作不甩他往屋裏走去，他也很自來熟地跟來。
“你怎麽會來這裏。”
“現在什麽日子了。”
我想了想。
“你活糊塗了？現在一月多了。”
“是啊。一月多了，怎麽了。”
我糊塗地看著他。
“日子很重要麽。”
“你毒發的日子快到了，還記得堯藥說殞香的克製是三個月麽，再過三天你該用針了。”
對了，那個時候在九王爺府裏的時候滿心滿算的都是有人會幫我解毒，幫我算，自己從來沒有計較過具體的日子，一下子知道事實才顯得慌亂。
“那你來幹嘛呀，回去回去！把堯兒給我送來呀！”
璃未馬上擺一張臭臉給我看。
“我趕這麽遠的路來，就為了聽你說這個？”
說著，從自己的袖子裏抽出一排銀針，竟然和堯藥隨身攜帶的那副幾乎完全一樣。
“下針的穴位、角度、深度，我都記的一分一毫都不會差，三天後我來下針。”
我有些懷疑他技術地看著他，最後沒辦法，真讓他回去把堯藥換來，估計他還在回去的路上，我已經死透了。
秦沁和邱笙回來的時候，見到璃未都大吃了一驚。還好璃未待他們本來就挺隨和，沒什麽架子，又有我在，時間稍長一點，自然就不再拘謹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我突然想到。
“對了。璃未，你怎麽知道這裏的，還有靈夜朔呢。”
璃未笑笑，給我夾了一根芹菜。
我嫌棄地夾還給他，他又夾給我。
“不要挑食。”
“……”
餐桌上就我兩活躍了，秦沁和邱笙靜靜的，不喜歡這樣的氣氛，我隻好不斷找話題，連那根芹菜也因為不想惡性循環硬給吞了下去，還咽著了，最後還是體貼的邱笙給我端了杯水來，秦沁溫柔撫著我的背，就璃未那人最壞，在一旁偷笑說我還像個孩子。
不過後來又進碗裏的那半片青椒，我說什麽也不肯吃，璃未笑笑，隻得夾走，又送進了自己的嘴裏。
“靈夜朔最近怎麽樣了。”
“你想問的是哪方麵的怎樣？”
璃未停下手中的筷子，看著我，我不知為何有些結巴。
“就是怎樣嘛。”
“靈郡方麵的事情暫時還沒有好轉，你還是得在外麵待上一段時間。還有，如果你想要問是你走後他怎麽樣的話……”
璃未說一半不說了，倒是磨人。
“怎樣啊到底！”
“不好。”
“哦。”
“不繼續問了？”
“問了我又不可能回去，問了他也不可能開心，問了講不定我還會更加煩心，還是不問了。”
璃未笑笑，不說話了，安靜吃飯。
不知道靈夜朔這麽忙地時候璃未怎麽這麽閑。
不過璃未在這裏住著的三天，雖然有時候會被他氣到，有時候和他拌拌嘴，不過這種久違的日子似乎讓我找到了找到平靜後總是感覺到的那一些缺憾的一點點，總覺得很充實。
第三天的時候，璃未在為我紮針前說，聽說我上次紮的時候樣子痛得厲害……這次為了不讓我聒噪他，他特地問堯藥要了麻醉的藥方。
我昏昏欲睡前一點時間，還記得自己被他擁進了懷裏，而這個懷抱似乎不陌生，眯起眼睛有些迷糊地看著他玄黑色的眼睛，我似乎做了個美夢。
曾經的九王爺府，那個靈夜朔爽約的夜晚之後，那個芷楓嵐在樹下找到我的清晨之前，夢中所見到的玄黑色深潭……
很美很美，美得讓人心醉，美得讓人心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