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其實我一直
舉著自己無聊時候做來解悶的木質撲克牌,著實有點重,可惜這裏的指太軟,用宣紙做的話,還沒開始玩,自己老底都被對方看去了。
一場規則說下來,周圍眾人都是一頭霧水,好在凝城王悟性還不錯,也算聽懂這新鮮玩意。
“如何,就二十一點,一場定勝負。”
他又沉思消化了半刻規則。
“好。就這個二十一點。”
我能說出玩這個,自己自然是有點“技巧”的,天意要我贏,我真是輸不掉。
凝城王臉上明顯黑線重重,滄揚騎在馬上緩緩朝這邊駕來,我贏得沒有懸念,看著滄揚朝這邊走來,一步步靠近,不知是從前著了他太多的道,還是什麽,總覺得他越靠近,一股不安就越近。
我眯起眼睛防備看著早已經下馬步行而來的滄揚,人已經就近站在我的馬屁之前。
“你會甘願成為別人的籌碼?”
滄揚笑,不置可否。
“看來你還不了解我。”
我看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心裏總覺得有些發慌,幹脆不再與他言語,讓人快快將他帶下去。
在馬下,他經過我的身邊,卻是輕聲入我耳,聲音帶著冷意,也帶著陰狠執念。
“可記得我當初說過的話。”
不待我反應,滄揚被縛住的雙手隻是往馬身上輕輕一觸,馬頓時發起瘋來,拚了命地挺身想要將我甩出去,我頓時一驚,匆匆一眼,隻看見滄揚指間中類似銀針的東西,便緊緊抓著馬脖子,抱著馬身子不敢多動一下,深怕下一秒就被甩出去。
滄揚見機手上繩索擦過身邊兵士利刃得以自由,搶刀,便是往我馬背上一躍。
外邦多原野,對馬果然有一套,不消片刻,身下馬匹便是安靜下來,鎮定如初,隻是我的脖子上也是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冷器。
急急趕過來的璃未等人,看著眼睛一緊,再不敢輕舉妄動。
我可不認為滄揚這是靈機一動,又想起剛才凝城對一賭的諸多思量,才發覺原來他竟然不是怕輸,而是不想贏,就是知道我會提條件擒住滄揚。
我冷眼看著一臉得逞笑意的凝城王,斥道。
“凝城王當真好伎倆,隻是未免太過不光彩!”
結果他隻扔掉兩字。
“兵不厭詐。”
我氣急。
又看向滄揚。
“你寧可被他利用?!你殺了我你也闖不出楓舞包圍,你不殺我,就算挾我回到凝城軍營,彝紺你沒了,這裏的人你也沒了,你對凝城王就是沒有一點價值,合作可是站在對等條件下的,留你這個野心勃勃的人到時候倒黴的說不定是自己。到時候凝城王定然出爾反爾,到頭來你根本什麽也得不到!”
兩人離得極近,我根本感覺不到滄揚一點動搖,心下剛叫糟,誰知,更糟的卻是見他一臉決然,還有至今最厲害的恨絕。
“你說的道理我豈會不知。談不上利用,我今日之事借他的手接近於你,”還有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一絲柔情,“我曾說,‘追尋這如斯,既然始終得也不到,不如就此毀去’這句話其實不假,野心難償,我至少要帶你一起離開這片天地。到了地下,有個聰明的你與我作對,才不會無聊。”
我眼睛睜得老大,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良久才斷斷續續仍舊有些懵地道。
“滄揚,你……你……我,我沒這麽大價值讓你為了殺我死這裏……”
他不語。
知道他是鐵了心,我的心一點一點往下沉。他想拉我一起死是一
回事,我卻根本不想跟他一起死!
“滄揚!將人放了!今日便不追究你,任你離去!”
璃未的聲音鏗鏘有力,卻聽得出難以抑製的怒氣,還有難以掩飾的擔心自責。
滄揚忽然仰天一笑。
“我得不到,他人也休想染指一分。”
說著,刀口竟然深深逼近了我的脖子一分,隻感覺頸間一涼,隨後而至的便是一股熱意,是血液漫出,流過脖頸的觸感。
我的臉色頓時白了兩分,隻見璃未、璃澈他們,臉色相信不會比我好看到哪裏去。
滄揚一動手我的一條命就歸西了,甚至璃未他們萬萬不可能輕舉妄動,如今在戰場上,多一秒的考慮,或許也會變成凝城反敗為勝的機會,事實上,那裏的凝城王的確一副有要動手的樣子。
我一咬牙,橫豎都是大出血。隻要給他們製造了機會,璃未一定不會讓我死!
慢慢地不著痕跡從懷裏掏出剛才與凝城王賭博時候用的薄薄木片,不容分說地全部用盡全力狠狠刺進馬身上。
隻聽一聲嘶叫。
滄揚也斷然沒想到我會故意激怒戰馬,好在千鈞一發之際,他下意識將刀口遠離了我的脖子,我這才鬆一口氣,一隻手捂著脖子,另一隻手不管死活地往發瘋的馬背下跳去。
滄揚無暇顧我,我直接摔倒在地,痛得全身骨頭叫囂。
眼前卻是一黑,抬頭一看,堅硬的馬蹄就要踩踏下來。
馬蹄不見停歇,我死心地閉起眼睛。
一股柔勁突然將我攬過,落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剛覺安心,卻感覺全身似被懷抱擁得更緊甚至生疼,頭頂一陣悶哼。
待所有壓力退去,我從那人懷裏探出頭來。
急急看向滄揚方向。
我一離開滄揚鉗製,楓舞士兵頓時沒了束縛,一擁而上,將滄揚圍在一個嚴實的圈內,一柄柄利器齊齊刺去,滄揚連同它身下那匹發狂的馬,重重倒在沙場,掀起塵土飛揚。
我有些不忍,有些複雜。
璃未與璃澈兩人齊齊**馬向我衝來。
我看著璃未有些茫然。
突然,那個令人安心的懷抱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我被鬆開,有一瞬間的愕然,頓時抬頭。
“羽……”
來不及喊出他的名字,眼淚不受控製地自己落下麵頰。
此刻的羽貉已經如強弩之弓,他對我微笑著,卻再不能依靠自己的力氣挺直背脊,直直摔進我的懷裏。
“你……”
他在我懷裏抬頭看我,艱難抬手卻是難以夠到一個觸手可及的地方,隻好任我的淚水打濕他的麵頰。
聲音氣若遊絲。
“傻丫頭。怎麽這麽不顧自己安危,我其實早就繞到……噗!”
一句話未完,一大口鮮血噴出,我的一身裙衫沾上的鮮血讓我驚慌失措,我極力抹著羽貉的嘴角,好像這樣這些血就不曾被他吐出來。
羽貉不再說話,隻是含笑看著我,眼睛越感覺越來越是合攏。
我眼睛一緊,突然想起堯藥,不住大叫。
“堯兒!堯兒!堯兒!”
才幾秒鍾的不斷叫喊,到後麵響聲變嗚咽。
堯藥不知是什麽時候來到身邊的,我隻記得自己緊張地看著他,羽貉的嘴裏還不時吐出血來。
堯藥卻也露出悲傷的神情,輕輕放下羽貉的手腕,搖頭。
“五髒俱損,筋骨寸斷。回天乏術。”
我心重重一沉,眼睛下意識看向羽貉那張不知到現在仍舊是帶著些笑的
臉。
“不可能!”
“噗!”
又是一口血,感覺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好似在凝聚著最後的力氣要說什麽。
“其實我一直……”
聲音漸輕,終是沒有說完。
我連哭也忘記,怔怔看著還有是溫暖的屍體發呆。
璃未靜靜來到身邊,還未說話。
我呆呆道。
“他以前故意騙我。其實我知道,他一直喜歡我。我傷了他,又害了他。”
他不言,蹲下身來,輕輕將我攬進懷裏,始終沒說一句話。
我卻在他懷裏,抱著羽貉的屍首泣不成聲。
這場仗,我敗了,因為失了羽貉。楓舞未敗,卻也未贏,因為失了指揮。就根本來說,凝城王在故意輸給我將滄揚送過來的時候,已經反敗為勝……
脖頸上纏著厚厚紗布,我看著楓舞軍營外的一處地方,白河對岸虞曜的方向,達拉是抹著淚水帶羽貉的屍首回去的,此刻不知又到了哪裏。
璃未坐於身邊,身上端著一碗蛋花粥。
“吃些吧。不要餓壞了。”
我怔怔搖頭。
“脖子痛。不想吃。”
“你是真的脖子痛,還是心痛?”
我不語。
璃未終於歎口氣,將粥放到幾上。
“他為你死,將你護得毫發無傷,你卻這樣糟蹋自己的身子。”
我不語,手慢慢拿起粥往嘴裏一勺一勺送。
勺子的頻率見見放慢,嘴角挑起一抹自嘲笑容。
“傷他又害了他,原來我竟然這樣壞的一個人……又何止了他一個……”
眼神空洞,這次真的是自我厭惡了。
一陣淡香,卻是來自璃未身上,被他擁進懷裏,此刻卻感覺不到一絲甜蜜喜悅。
“不是你的錯。錯在我。”
在他懷裏搖頭,這樣的安慰又能如何。
“若不是我,你不會負他們;若不是我,你不會回來;若不是我,你不會悲戚不會受傷。”
我身子一顫,他將我撤離他的懷中,捧起我的雙頰,定定看著我,黑色瞳孔好似要將我吸進去一般,認真道。
“惜夕,仔細聽我說。不管發生什麽事,錯都不在你,全是我。是我縛住你,不讓你離開到任何地方,去到任何人身邊。是我的自私占有,讓你不得不狠心傷害了其他人!你沒有錯!”
我的身子動了動,心神剛聚,真正看清了他此刻的神情,下一秒嘴唇上便是柔軟襲來。
不知道在想什麽,隻知道營帳布簾牢牢掩起,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幾分炙熱幾分櫻色,似害羞似渴望。
褪盡的衣衫散落一地,璃未的懷抱很溫暖,很溫柔。
讓人逐漸忘記羽貉那逐漸冰冷身體的感覺,讓人逐漸忘記一切重要的,不重要的,隻知道這一次,生命中所有的一切東西,都在自己的懷裏,都在這個男人身上。
再一次將淚拭在他的胸膛。
擁著他,沉沉睡去,不必再擔心因為冰冷而驚醒。
第二天,兩人從帳中齊齊出來。
幾分慵懶,幾分曖昧。
一出帳,便看見一早等在外麵的芷楓嵐,我的臉不自覺紅了紅,也有些尷尬,更多的仍舊是甜蜜與釋懷。
時間靜默片刻,他不說話,片刻,再次走動,他淡淡笑笑,走到我身邊。
“你笑了就好。”
說著,看了璃未一眼,不再多問。
正色道。
“是時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