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一指連心
早上被搖醒,睜開眼睛是秦沁,還有一碗人騰騰的湯。
“璃澈說你昨晚醉得不輕,快把我煮的這醒酒湯藥喝了,不然一會兒該頭疼了。”
我接過,咕嚕咕嚕地就喝了下去,秦沁往裏麵兌了很多蜂蜜,所以不會苦,隻是喝完嘴裏反而膩膩的。
“嘴裏膩膩的。”
說著,我爬起身來,穿著鞋子。
“我記得今天早飯是喝白粥吧,快去外殿吃早飯吧。”
秦沁淡淡笑笑,笑裏多了一些疼惜,看來她今日心情不錯,這笑至少比平時看起來真心許多。
“不急。你先和我去一個地方。”
我有些奇怪。
不過還是馬上穿戴整齊,隨著秦沁慢慢走著。
一路婢女侍從跪了不知道幾百個,直到最後人煙越見稀少,秦沁將最後的門關上。
房間裏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
“來這裏做什麽?”
“噓——”
秦沁做著噤聲的手勢,拉著我走到房間的一麵牆前,牆壁上有個拇指大小的壞洞,看起來像是認為用筷子之類的細小東西一點點鑿出來的,順著秦沁的指向朝著小洞裏麵看進去,對麵是一片黑暗,什麽也看不見。
過了大概十幾秒鍾時間,眼睛有些習慣了黑暗,隱約可以看見對麵的一片漆黑裏坐著一個人,太黑,還不夠辨清楚輪廓。
就在這時,對麵房間便有了一線陽光,很亮,一瞬間因為剛適應黑暗的眼睛都不住嚇了一條,眯了眯。
再次睜開,眼睛裏一陣氤氳,剛才那個靠牆隨意走著的身影不就是璃未麽!
秦沁忽然捧住我的臉,朝我搖搖頭,示意我絕對不能出聲。
我重重地點頭,再次靜靜地貪婪得看過去。
“她馬上就會忘記你的。”
透過一層不厚也不薄的牆壁,傳來悶悶的璃澈的聲音。
璃未沒有站起身,仿佛那個位置如鋪了羽毛墊一般柔軟舒服,讓人流連。
他笑笑。
“你我都了解她。不要說這種謊話來騙我,沒有用的。”
璃澈冷笑一聲。
“昨晚她喝醉了,叫了你的名字。”
璃未顯然沒想到璃澈這麽坦白,明顯地一怔,隨即有些落寞的笑容。
“是麽。看來你沒照顧好她,讓她不夠快樂,所以才會有時間去想我呢。”
“我一直陪著她,總有一天可以讓她隻記得我,到時候她說不定連你的樣子都會覺得模糊不清。而你,隻能從我這裏聽到她的消息,卻看不到她,摸不到她,連她寂寞的時候,隻是靜靜抱著她都做不到。”
璃未笑。
“澈,不要忘記了,我們是兄弟,我們的長相若大致看也有六七分相似。若是她抱著你,想著的也必定是我。你這樣便可以了麽。”
璃澈渾身一顫,顯然是說到他的痛處。
“砰!”
的關上門,房間又重新回到黑暗。
我一陣驚慌,再看過去,不管再如何努力,還是隻有最初的那個連輪廓都辨認不清的黑色影子。
還有些許的輕聲笑意。
我不舍得離開,為了不讓秦沁為難,我努力忍住不出聲音,喉嚨深處卻不斷嗚咽起來,叫囂著想要呼喚他的名字。
忽然,秦沁看向,微笑著朝我點點頭
,輕聲。
“我就在門口,不要逗留太久。”
我登時一愣,隨即感激看往外走的秦沁一眼。
秦沁走後,我看著麵前的白牆,半晌張了張嘴,完整的字始終難以說出口。
我心裏焦急,最後出了喉嚨的。
是一首曲子。
在我離開的兩年仿佛用盡一生的時間去譜的一首曲子。
我輕輕地哼著,曲調隨著小洞穿透牆壁,震動到房間的另一側,黑暗中想起的旋律讓璃未的身子一震,我仿佛能看見他猛然將靠在曲起膝上的手放下的瞬間。
我繼續哼著,第一段,第二段,直到沒有任何預兆,任何思考過,便隨著聲音一起出來的第三段。
我的眼睛氤氳,在黑暗中更加難以捕捉他的身影,但是他的氣息卻越來越近。
我的聲音顫抖著輕輕哼唱。
“春兮,冬兮,述迷情。幾多四季,幾多思,指不分,堪永恒。”
慢慢將手指伸進那個隻剩下一片黑暗的小洞裏。
“恨兮,愛兮,繪情絲。幾度怨仇,幾度歡,心不離,長相守。”
指尖的一絲溫暖讓我留戀。
我破涕為笑。
我不住將身子貼緊白牆,隻為了再靠近他一點點,額頭頂著白牆,仿佛他在牆壁的那一邊同樣如此渴望著與我相觸。
兩人靜靜的,無聲勝有聲,隻有指尖感受到的彼此溫度,訴說著這一切思念。
時間好像會這樣永遠持續下去的時候,一聲巨響
我受驚地回頭看去。
門打開,秦沁摔倒在地,顯然是被推的,璃澈站在他的麵前,一臉怒意,看著她良久,不再多說一詞,從她身邊走過,拽住我的手不容分說地就往外走。
拇指錯過的瞬間,悵然若失。
門口,紅衣不知何時靜立在那裏,等著璃澈發號施令。
璃澈看著失神坐在地上的紅衣片刻。
“你能自己走回去。”
說著,半拽著我離開,走得走,邊對紅衣說。
“不能關這裏了,再找間屋子把人帶走。”
話音剛落,紅影一閃,已經沒有了紅衣身影。
璃澈有些傷楚地看著我。
“小惜,不要怪我,若不這麽做,你一定會想盡辦法再來這裏的。”
我抿唇不說話。
良久,又走了一段路。
“你不會傷害秦姐姐的,對嗎。”
“……”
繼續走著,前麵無人,隻有空蕩長廊,仿佛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突如其來的一陣害怕,我猛然甩開璃澈的手。
“這條路不對,我們不能再走下去了,不然總有一天一定會……”
不待我說完。
璃澈深深皺著眉頭,第一次在說出真相抓了璃未鎖住了我之後,露出難掩的悲傷。
他用手頂住我的嘴,沉聲似乞求。
“不要再說了。”
他胡亂的捧起我的臉,甚至連發絲都被擠進他掌心爬上臉頰,我躲不過,他輕輕落下如蜻蜓點水般的輕啄,一個淺嚐即止的吻,帶著顫抖。
他的唇離開。
我的唇微微翕合,最後微微張開。
璃澈的笑了,笑容中卻沒有吻了我的喜悅,反而更顯蒼白。
我的腦中一
陣翻滾,忽然笑了。
“得到了才覺得滋味不如想象中那般幸福甜美麽。”
我輕輕拉下璃澈的手,轉身離開,腳步停了停,側身回頭露出側臉。
“小笙。或許你得到了你一直試圖擁有的快樂,但是你失去的快樂說不定遠遠比現在擁有的快樂多得多,包括現在的這份快樂究竟有幾分是真的,摻雜了多少無奈痛楚,沒有人比你自己更加清楚。”
今天一早便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朝堂之上,上奏的事情我一點也沒有聽見去隻言片語,璃澈也不在,我便更加的漫不經心。
隻記得最後一個官員說了一些關於苛捐賦稅的事情。
我下意識反應就是答了一句。
“苛政猛於虎。退朝。”
一幹人等八竿子模不著頭腦,下朝統統來見我,我隻好講典故從頭至尾講了一遍,才個個帶著意滿而歸的表情離開偏殿。
除了一個人。
麵前站著的人,看起來頗為年輕,以前沒怎麽見過,似乎是此次璃舞那裏混進望楓朝堂的官員。
我看著他清秀的臉孔,最多看來也不過三十,這個年紀就能夠穿梭朝堂之上,看來有點本事。
“有事的話,剛才在朝堂上為何不講。”
他上前一步。
“稟公主。在朝堂上,不好開口。”
我奇怪地看著他,皺了皺眉頭。
他抬起些眉頭,有些為難似地說。
“其實是臣有些私事想要請公主為臣分憂。”
我心裏大叫反了反了,麵上卻相安無事,擠出笑容。
“向來隻聽說臣子為君主分憂國事的,倒是沒聽過君主為臣子分擔家事的?你的這家難道比國家還大不成。”
“不敢。隻是素來聽說望楓國公主平易近人,待子民臣子如朋友親人,故才敢於此。”
那人笑笑,卻沒有退卻的意思。
我撇了撇嘴。
“好吧,說來聽聽,本宮能幫的就幫。”
“還請屏退左右。”
越看那人越是古怪,我半信半疑地將人都屏退,門也都關上。
“現在可以說了吧。”
“說。當然要說。”
那人的語氣卻突然變了,不止語氣,連聲音都是大變樣,我頓時一怔。
“我隻是想念家中妻子,所以才來見公主一麵。”
他帶著笑意,臉上麵容依舊陌生,我卻知道那人是誰。
剛要動手去揭下他的麵具證實心中揣測。
芷楓嵐攔住我,笑道。
“這可是堯藥花了半個時辰才幫我弄好的,拿下來了,我可帶不上去,待會兒怎麽出去?”
“堯兒?你們碰麵了?不對,先說,你怎麽會在璃舞國的朝臣之列的……還有,你……至今為止你究竟幹什麽去了,我很擔心你啊!”
芷楓嵐笑笑,抓住我在他臉上亂搗騰的手,讓我冷靜下來,示意時間不多。
“古雲翳是我從凝城國請來的,劄莫也是那時正好趕來的。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幾個拚拚湊湊,真相加上揣測東一點,西一點,知道的也約莫和事實沒有多大出路了。”
芷楓嵐摸摸我的頭,寵溺道。
“辛苦你了。”
我笑,抬頭看他。
“知道你們都在……就沒那麽辛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