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鑽狗洞算什麽
堯藥仔細檢查著躺在床上的芷江，一邊的紗朱看著堯藥的動作，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有時點頭，又有時看著堯藥出神。
堯藥向來是個木頭臉，就算被紗朱再怎樣盯著，也沒有任何反應。
方才一時救急控芷江脈息的銀針現在盡數回到了堯藥手臂的針套利，他轉過身，對芷楓嵐說。
“我要拔箭了，你按著。”
芷楓嵐上前按住芷江，堯藥看了一眼，說了一句。
“重些。”
做好一切準備，堯藥的手握上箭身，手一緊，便是一用力，箭擠過肉盡數拔出的時候，因為堯藥的準備工作完全，還好沒有迸發出太多鮮血，隻是芷江的身體還是忍不住一個**彈跳了似地動了動。
芷楓嵐的臉色變了變，就聽堯藥說。
“這傷沒看上去這般嚴重，不會有致命危險，這箭射的位置正正好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隻是若再偏離半寸，芷老將軍一定當場斃命。”
芷楓嵐心裏冒了一把冷汗，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惜夕執弓時的樣子，心裏很是複雜，自己最愛的女人竟然親手將箭送進了自己最敬愛的父親的胸膛，不管結果如何，這傷是留下了。
“你難道要怪她。”
芷楓嵐一回神，不知道什麽時候堯藥與紗朱已然離去，身邊站著璃未，垂著眼睛看著坐在床邊的自己。
芷楓嵐未說話，他想說沒有，隻是沒有說出口。
璃未臉一沉。
“我不管你怎樣想，總之，我信惜夕。我不相信你會想不通惜夕這箭的緣由，若是這樣你還要怪她，以後便不要再去招惹她，你沒資格。”
說完，看了一眼芷江，耳邊傳來的呼吸聲已然順暢了許多，轉身離開，卻是沒有回到自己的房間，直接朝著豢養著啾啾的鳥室走去。
外麵明明是晴天，我房間裏也很暖，隻是我的手仍舊是冷的，自從射出那箭之後，就沒有熱過。
我坐到鏡子前麵，一層層掀開自己衣襟的前領，墜在脖子下靜靜躺在胸前的那枚水藍色戒指，許是太久不見天日，總感覺顏色也暗沉了些。
手有些猶疑，還是撫上了戒指，指尖碰過戒指旁邊的肌膚，沁脾的冷。
“嵐，對不起……”
我不能再留在這裏，不然我有預感，還會有更多傷害到芷楓嵐，甚至璃未，還有更多人的事情發生。
我今晚就要走……
今晚就走！
雜草慢慢，重重撥開，一陣風吹過，身後有些動靜，心驚地回頭，確定沒有人深深呼出一口白氣，卻不敢大聲一點深怕引了人來。
我看著麵前自己努力了好些時日的牆洞，寬高看來還有些勉強，不過我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
頭從洞口鑽出去，破碎的絕不是自尊，而是對自由的向往，剩下的一半身子在洞內，麵對著就在眼前的自由，心裏甚至是帶著點恐懼的。
我擠啊擠的，大冬天的晚上，我卻熱出了一身汗，一半是急的。
尷尬地往後看看，不知道究竟是卡哪裏了。
我欲哭無淚地吹著牆角冷風，臉上一定凍紅了，我吸了吸鼻子，倔強地繼續掙紮，閉上眼睛挺直身子隻知道使力，樣子一定難看極了。
臉頰上忽然降下的熱度，我一怔，不敢睜開眼睛。
卻聽到他輕念我的名字。
“惜夕，我來了。”
我仍舊不敢睜開眼睛，隻怕一切都隻是自己太過美好的幻想，輕閉的雙眼兩旁淚水卻潸然而下，沒有劃過麵頰，而是溜過他的指縫，消失在他的掌心與我的麵頰之間，滾燙滾燙的。
“我拉你出來。”
我噔地睜開眼睛，回頭看看自己現在的情況，尷尬非常，臉一下又紅了幾遍，偏偏讓璃未看到了。
隻是實在難以自力更生，有些不情願地將手伸予璃未，兩人在狗洞邊糾結了好一陣子，才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露出帶著些傻勁的笑容來。
璃未扶我站起，趴的時間太長，全身都有種僵硬麻痹的感覺。一個踉蹌，雙手扶到了他的胸膛，我臉上的笑容頓時當然全無，一臉憂心不安。
聲音沉沉的，看了看璃未腳邊站著的啾啾。
“既然能夠找到我，那一定知道了那箭是我射的……嵐他，怎麽說。”
璃未的沉默，讓我害怕。
我的心懸在半空，他卻忽然抱住我。
“沒事的，惜夕，我懂你，我信你。”
夜晚小巷深處的兩人，就算相擁一起，身影也是蕭條單薄的吧，我輕輕伸手拉住璃未的衣袖，有些躊躇。
“芷伯伯他……”
“他很好，沒事的。”
“……恩。”
我這才安心地將頭埋進璃未的懷裏，享受許久沒有過的溫暖。隻是心中始終有根寒刺，璃未說，他懂我，他信我，隻是卻沒有回答芷楓嵐是否也同樣一般，是否有原諒我的不得已。
“怎麽找到我的。”
“你留在酒樓裏的那柄弓，啾啾循著味道找到的。”
璃未說著，摩挲著我的發，輕輕嗅了嗅。
“你身上的香氣變了，怪不得啾啾先前沒有發覺。看來義虎的準備很完全，連應付啾啾的對策都想得如此好。”
說到義虎，我將頭從璃未懷裏拿出來，認真看著他。
“沒有義虎這個人，他從一開始就是滄揚。彝紺的頭領，赤束的主子。”
璃未眉頭一皺，我們同時反應過來似的，看了看周邊。
“先離開這再說。”
“恩。”
話音剛落，就聽啾啾的一陣扇動翅膀的聲音，輕呼一聲，就往暗巷一處更黑暗的地方飛去，我與璃未奇怪，同時提高了警覺。
未見人，先聞聲。
“你乖乖地回去，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便不殺他。”
一個人從掛角處出現，啾啾在它周圍，奇怪的是並不襲擊他，隻是在他周圍扇動翅膀。
夜色中，一開始的黑衣，漸漸隨著月亮的出現，閃現出紅色的光影，我一怔。
“紅衣！”
璃未見著紅衣，冷哼一聲。
“你憑什麽認為，你製得住我。”
“我隻要出聲，宅內的那些人一起出來，我不信你全身而退，更何況，”看了看我，“她還在。”
我看著紅衣，皺著眉頭。
“原來你是滄揚的人？！”
紅衣並不回話，隻是又淡然一句。
“回宅內去。”
我看了看璃未，抿了抿唇，不說話的樣子儼然就是拒絕。
紅衣的臉色馬上變了變，蒙上了一層濃濃的殺氣，直逼璃未，我心裏一驚，就往璃未身前一擋，璃未輕呼了一聲，責備道。
“讓開！”
我當然不肯，硬擠著前麵的位置不讓璃未一躍而上，緊緊盯著紅衣，我見識過紅衣的武功，雖然不懂比較，但我知道，兩人若真打起來，璃未一定占不了多大便宜，相反，打鬥聲一起，這麽安靜的夜裏，宅內一定會有所察覺，到時候就真的晚了。
我狠狠一咬牙，神情隨即又鬆了鬆，帶上最美笑容，猛地一個踮腳回頭撞上璃未的雙唇。
璃未一時怔愣，剛想要伸出捧住我的臉，我便離開了他的懷抱。
嫣然一笑。
“我知道你不管多少次都能找到我，所以這次，我也可以放心地讓你離開。璃未，走吧，我沒事的。”
璃未緊皺著眉頭，伸出手來緊緊抓著我的手腕。
我半真半假地擠出兩滴氤氳，輕聲。
“疼！”
趁著璃未動搖瞬間，猛地將手抽了出來。
重重推開他，他沒有防備地踉蹌兩步，怔怔看著我，一句“惜夕”叫著聽得我心疼。
我朝璃未驀然笑笑，又向著已然減少了些敵意走近的紅衣伸出手去。
“把劍借我。”
紅衣不置多辭，將劍給了我。
劍出鞘，我狠狠往牆下狗洞邊緣切了幾下，不愧是紅衣一直佩戴的劍，鋒利得很，用銀質器具一點點挖了許多天才一點大的洞，頓時開闊許多，但也做得不明顯。
把劍扔回給紅衣。
朝璃未玩笑道。
“這次我可不想再被卡住了。”
眼睛淩厲一掃紅衣。
“我進去後，不準為難他。”
紅衣漠然點頭。
我的指尖最後碰上璃未臉頰，他渾身震了一下。
“惜夕，等我……”
我帶著笑，輕輕點頭，身子一沉，又鑽了回去。
撥開草叢剛要回房，忽然被身後腳步聲懾住，慢慢回頭。
果然是滄揚。
“大半夜，有何指教。”
滄揚不語。看著我滿身的泥汙，表情變了又變，最後還是帶著咬牙切齒地笑意。
“給我把這棟宅子搜嚴實了，把牆口所有的洞都給堵上！”
我咽了一口口水。
沉靜片刻。
滄揚危險地很看著我。
“既然出去了，為何又回來。”
我自嘲似地笑笑。
“離開心切，洞口來不及挖大，身體卡在當中出不去，沒辦法隻好退回來。不過你不用擔心，我還會想其他辦法走的。”
滄揚忽然大笑，似乎甚為暢快似的。
“好！好得很！”
他轉身離開，我不得其意。
第二天早上，赤束來到我的房間，遞給我一塊玉佩，說是我曾經遺失的一塊。
其實也就是從前滄揚騙我自己將自己送去給他時候和赤束做暗號用的，昨天晚上反正已經類似撕破了臉，我也不在意，將玉佩往赤束手裏一扔。
“我不要。你跟他說，他想要我腦子裏那些東西，我全部默下來給他寫成幾本書都沒關係，隻要他答應放了我。”
赤束尚未說話，門大開。
“不準。”
滄揚一聲不準，我瞪著他沒有好氣。
“你就貪那點知識，既然這樣，我讓你利用，利用完反正你也不要了，那放我走又怎樣。”
滄揚一陣沉默，又忽然笑了。
“你忘記了麽，我對利用完的東西是怎麽處理的。”
我頓了頓。
“……殺。”
滄揚眼睛深了深，看了一眼赤束，赤束會意離開，關上房門。
我冷眼看著。
“這是做什麽。”
滄揚不理會我的冷言冷語，徑自道。
“我改變主意了，你的利用價值變高了。”
我皺眉，心裏一陣慌，不知為何。
滄揚慢慢逼近，我的身子動了動，踩到自己的裙角狠狠摔倒在床上，吃痛，回過神來，滄揚已經近在眼前，雙眼洶洶看著我。
“桀驁不馴的聰明女人，我想要知道，”一口熱氣呼在耳邊，我渾身一顫，他的嗓音低沉危險，“我和你孩子會長成什麽樣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