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再回凝城國
我看著手腕，順著被拉住的地方看上去，是璃未的黑發後腦，有些想發笑。
璃未，一句別走，你指望能做什麽。
於是我淡淡道。
“憑什麽？”
我能感到璃未瞬間的顫動，不過卻無心再顧暇他，因為我還有自己要顧及。
剛欲甩開他，手上的力道竟然突然緊了緊。
璃未突然回頭，眼睛深深的讓人害怕。
“憑這裏仍舊是璃舞國的土地。”
話音剛落，腳步紛遝聲也落，我與芷楓嵐早已被重重包圍。
芷楓嵐皺眉，攬著我的手鬆開，有力地握上璃未緊緊抓牢著我的那隻手腕上，站在他的旁邊，甚至可以看清楚他眼神裏的幾道陰翳。
見璃未仍遲遲不見鬆手，再看看周圍的包圍圈，芷楓嵐忍無可忍似地瞪著璃未，沉聲質問。
“璃舞王，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稱呼一出，儼然就是王與王之間可以關乎國家的對話。
璃未不言，卻不肯讓步似地與芷楓嵐對視。
最後還是離澈站出了一步，打了圓場，隻是，也隻是借口一個而已。
“王上這樣做並無惡意。璃佑餘黨紅衣尚且未曾抓到，王上深怕紅衣對參與整件事情的惜夢不利，才會有此一舉。我們的目的隻在惜夢，望楓王大可離開，王上自然不會為難。若是執意留下，璃舞也定會用最好的禮儀招待。”
“我不用保護，”我凝眉又抽了抽，還是沒能如願地將手抽出，語氣不禁又利了些，“讓我現在馬上離開這裏，就是對我最大的恩惠了。”
抬頭望天。
“啾啾！”
啾啾聽到我的聲音馬上俯身衝下，直直盯著三人一手搭一手的複雜中心狠狠刺去，啾啾的嘴到底是利得光亮，芷楓嵐與璃未果然眼睛一緊，很有默契地將各自的手用力一收，啾啾這才停下身形，到我的身邊撲閃著翅膀，直到我將護腕戴上，讓它停在上麵，才漸漸隱去剛才的那般銳利煞氣。
我站於芷楓嵐身側靠後，璃未站在離澈身旁靠前，麵對著麵，視線相對，誰也不肯讓步。
情況僵持不下期間，突然由遠及近，已經近在耳邊的幾道馬蹄車輦聲悠然入耳。
周圍的士兵竟然不知為何開始有些動搖，漸漸一角被讓出了一條路來。
璃未與離澈兩人顯然也沒有料到這種情況。
齊齊看去，竟然是沒有一點遮掩就讓臉曝露於陽光之下的古雲翳，碧翠恭敬跟在他身後，帶著幸福的笑容，兩人之間明明有著些距離，此刻卻又像是被看不見的紅線相連，沒有一點空隙。
古雲翳笑得雲淡風輕，迷醉了不少士兵神智。
“惜夢。”
沒想到他竟然放下兩國帝王不喚，竟然先與我打招呼。
我朝他笑笑。
“古大哥。”
他向我頷首，看向芷楓嵐與璃未兩人。
“惜夢本是我帶來的人，就算現在已恢複自由之身，但仍舊稱我一聲大哥。看二位樣子，似都不願就這麽讓惜夢離去，但不如聽聽惜夢自己的意思，”說著，朝我看了一眼，我馬上心領神會，“看看惜夢到底是願意跟著望楓王繼續漂泊，還是跟著璃舞王留在璃舞，亦或是，隨我回凝城國。”
說著，還不忘儒雅笑來補充。
“若是惜夢自己選擇，相信二位王上也不會不賣古某這個凝城丞相的麵子。”
頓時兩道視線灼灼刺向我，
可惜，我的去向早在古雲翳出現的那一刻便決定了。
我從芷楓嵐的身後慢慢走出，有些歉疚地看了他一眼。
經過璃未的身邊，他的手或許是故意地動了動，在空中與我的指尖無意似地輕輕擦過，真的隻是輕輕地，輕到不可思議地一碰，我卻瞬間似觸電般地將手收回胸前，另一隻手尚且有些心驚地撫著，回頭看一眼璃未，隻有玄黑色深瞳的深深深淵。
到了古雲翳身後，碧翠身邊，才頓時安下心來。
古雲翳朝二人笑笑。
“既然惜夢已經選定，那在這裏便向二位告辭了。畢竟古某也離開凝城國好一段時間了，還得快些趕回去才是。”
以古雲翳為首，穿過自動讓路的士兵們，可是卻注定不能平靜離開。
“古丞相，本王立時便要去凝城國叨嘮。”
“古丞相，本王即刻便要去凝城國拜訪。”
所有人紛紛循聲回頭看向異口同聲，連彼此也訝異看對方一眼的兩人。
古雲翳也隨之一愣，不過馬上笑道。
“這自然可以，隻是……”
說著，掃了一眼芷楓嵐，不明意味地嘴角淡笑。
“隻是望楓王，你不回望楓去真的沒有問題麽？”
芷楓嵐看向我，沒有一點猶豫。
“凝城國一行，還請丞相多費心照顧了。”
我皺眉看看芷楓嵐，又看看古雲翳的背影，仿佛能看見他別有深意的眼神，望楓國果然出了什麽事情……
因為要做遠行準備，古雲翳特地打算多留一晚，等璃未與芷楓嵐兩人安排好身邊事物，置辦好遠行事物，一幹人等便幹脆直接住進了行館，我明說了跟著古雲翳走，也不好不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還好也隻是一晚而已。
我本來當然是不讚成等他二人，最好將兩人甩得越遠越好，讓我有機會再次從兩人麵前消失，大家樂得幹淨，也不必要一次次在動搖與被動搖之間搖擺不定。
隻是紅衣的事情，到底是在意。
芷楓嵐這次來找我，隻帶了小柳，而且本來紅衣就不是他的直接問題，也沒有理由管，最好自然是由璃未自己接手。
璃未有意將離澈留下來照顧國事，便連帶著紅衣之事也一塊全權交給了他。
離澈並沒有對璃未的安排說一個“不”字。
但見他在答應之前，我卻好像看到他的眼神一瞬間有飄向我這邊的方向，我有些不明所以，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在看我。
這裏不是一處太大的城鎮，所有行館的規模也不是很大，若是漫無目的地在裏麵走，想來也是隨便可以碰到璃未、芷楓嵐兩人中的任何一個的，芷楓嵐的話倒還好，若是碰見璃未……經過了這麽多，我們之間，還能夠有什麽更多的話呢，沉默的盡頭，又能夠剩下什麽。
“惜夢，你與璃舞王和望楓王之間的事情，我不會多問。聽風吹將璃銘城發生的事情全都細細數來時，就隱隱覺得你們三人之間不簡單，今日親眼所見那番對峙，才覺這複雜倒是比想象中的更纏繞糾結不解，外人根本插不了足。隻是，在那兩人之間彷徨，你自己要拿捏好分寸。雖然看得出你想走，但我也有我自己的立場，畢竟不能為你一人與兩國樹敵，能幫的今天就是我的極限。”
古雲翳領著我和碧翠走在屬於凝城國一行人的廂房方向走去，剛剛離開了大廳，離開了芷楓嵐與璃未的身邊，苦口婆心的一番話，說得中肯不藏一點心事，倒是讓我感觸不少。
我看了看他。
“古大哥，叫我小惜可好。惜夢這名字其實並不真，但我不能再說更多了，而且，今天的事情我已經很感謝了，古大哥不用覺得對我有所歉疚，”說著，又看看碧翠，笑道，“碧翠也是。”
兩人對看一眼，相視而笑，似乎是同意諒解了我的樣子。
“對了，望楓國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古雲翳沉默片刻，凝眉道。
“望楓王本來沒有王室血脈，根基不穩，加上登位時日不長便時常不在宮中，這次離開的時間相對又長了些許，難免會有些動蕩。”
“很嚴重麽？”
古雲翳搖搖頭，卻又笑笑，有些讓人費解。
“若是身為芷家二子，這問題著實會讓他頭疼費神許多，若作為天下第一將軍的芷楓嵐，這問題就不嚴重。”
“究竟是什麽問題？”
“有人造反。”
碧翠插話，古雲翳朝碧翠看去，淡淡搖搖頭，碧翠才掩著嘴，一副失言的樣子。
古雲翳看向我。
“你若真想離開遠去，便不要再想著和那兩人有關的事情，莫要再搗這趟渾水。不然隻是徒增牽掛罷了。”
我一怔，隨即苦笑。
“古大哥說的有理。我不問便是了。”
古雲翳雅然笑著，對我頷首輕道。
“早些休息吧，明日便要啟程了。”
帶著碧翠離開了麵前。
“啾——”
一聲鷹擊長空，我忙往天上看去，果然啾啾來了，黑色天際盤旋兩圈待我戴好護腕便下了來。
“真是隻好鷹。”
離澈從遠處幽然走來，我看著他，有些奇怪。
“這裏是凝城國的廂房方向，你怎麽來了？”
璃澈指指我手腕上停著的啾啾，笑道。
“追著它來的。”
璃澈似乎和啾啾很合眼緣的樣子，啾啾隻要在我身邊基本上還是很乖的，璃澈也肆無忌憚地撫弄著它，兩人看起來倒是親昵。
我看著不斷給啾啾順毛的璃澈。
“你剛才是不是有偷偷看過我？”
璃澈的手一頓。
“原來被你注意到了，”繼續垂眸輕輕撫弄，邊道，“我其實，隻是有些不放心你。”
我有些好笑。
“說到底，我既不是世家之人，也不是貴族甲胄，沒身份沒地位，誰會想要對我不利，璃澈你想多了。”
“別忘了，當初璃佑的那些刀子。”
一句反得太好，讓我一下子便噤了聲。
璃澈的視線忽然掃到我的右手手腕。
“能不能讓我看看我傷口。”
我一愣，隨即大方撩起袖子，笑道。
“已經都好了。除了當初大夫說太深的那條，其他都已經連傷帶痕完全治愈了。”
璃澈沒有拉過我的手臂去看，隻是在原地遠遠地細細地審視了一番。眼神裏滾動了不少東西，那雙太黑的眼睛看去，倒頓時讓我感覺到了他與璃未的深深血緣，所以此刻才如黑夜般沉寂，卻又似潛伏著什麽一般的隱約麽。
“女子最忌諱的就是身上有疤痕……你，沒事吧？”
我看看手腕上那疤，其實看習慣了真的不錯，將袖管拉下，整好，輕輕搖頭，朝他安撫一笑。
“沒事。”
璃澈這才鬆口氣似的一歎。
“惜夢。明日一路順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