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章】 默然待曦①
那一日，甘優自願結束生命換回有人性的臨夜，也為自己一時的衝動選擇了這樣的一個結局。
竹林聲起，三人佇立，衣袂飄動，誰言此時寂？
紅塵醉，醉莫笑，笑寂寥。烽火未起，武林無人稱雄，因我早隻為你，折腰相伴。“語簫，此生，注定是我欠你的。”何筱然站在甘優的墓前，“皆因我，毀了你一生。”
“沒有誰能毀掉誰的一生。我的一生，我自己選了，就無法回頭了。你的一生，本不該如此，也是我欠你的。既然如此，我的歸宿還是在皇城。小默，你有什麽打算？”
“我不清楚。或許我該回大漠去了。我從那裏來，自然要回那裏去。原本，我執著我的使命。可當我發現，命數竟然能夠這般就被改變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抗爭是那麽無力。或許在想明白這一切之前，我不願意再回到這裏了罷。隻是如果有機會，我或許該去見臨夜一麵，他體內畢竟是有魔血在控製著。語簫，你有辦法確定他的方位嗎？”
“我試試吧。畢竟他的命數也是這芸芸眾生中極為特殊的一個，若有緣，或許我們會找到他。”
“為何還要找到他？”何筱然有些不能理解，既然已經放他離開，為何還要如此。“因為我還欠他一個解釋。”歐陽默望著遠方，眼神變得空洞起來。
“這是我欠他的。若非如此，我就沒辦法放下一切回去找殷大哥，即便我現在無時不刻想要回到大漠，回到那個拋開一切的地方。”歐陽默的眼神黯淡了下來，“我從未想過，原來有時候抗爭會讓所有的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小默，既然有了決定，就別多想了。或許上天自有安排。如果你決定接受上天的安排，那麽便順其自然罷。雖然，我並不希望你這麽做。”冷語簫無奈之餘也隻好作罷。這些年來，歐陽默經曆的一切都在一次又一次地告訴她，命數不可違。而甘優所道出的一切更讓她覺得可悲可笑，一個占卜師，隻需要輕輕一勾手指，便讓所有人的命數全部改變。那麽人又為何要抗爭天？此刻的歐陽默是找不到答案的。她的感情，一次次受到傷害，早已遍體鱗傷。三人在這空穀竹林之中緘默。
越霖鱈意外地碰到了歐陽默。此時她已然臥病在床，懷孕加速了她的生命時間，寒夢一直陪在她身邊。歐陽默緩緩走到她床前。“歐陽姑娘，我很意外你能夠找到這裏來。”
“或許吧。我自己也很意外。或許你更希望見到的不是
我。”歐陽默示意越霖鱈讓她幫忙把脈。越霖鱈將手從被褥中遞給歐陽默，“寒姑娘，我想和歐陽姑娘聊幾句。”
“嗯，好。”寒夢頷首離開了房間。歐陽默笑道，“曾經我們還是仇敵，不知道這些個時日你們經曆了什麽事情，讓你們的心境看起來如此不同。”
越霖鱈笑了，“我曾經想要卑鄙地利用孩子和你的同情心，拆散你和殷曦寧。可是他從一開始就已經愛上了你，誰都無法取代了。而我，也發現即便我真的留住他，我也不會快樂。我隻有這麽幾個月的時限了，如果還要我在悔恨中死去，我想我不會真的快樂。或許是因為孩子，寒夢和我都感覺到了一個新生命，它的出現真的化解了我們對你所有的恨意。我們曾經最恨的人就是你。”
“我明白。”歐陽默也笑了，“這一切都像是晝夜更替一樣，不知不覺中，我們從白晝跨入了黑夜。卻不知黎明在不遠處。”
“孩子，能順利產下嗎？”越霖鱈的愁思還是有些無法消散，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撐不了多久。歐陽默握住她的手，“不用擔心，我離開之前會為你配一個藥方，我定讓你安心產下孩子。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我信你。若換做他人，我或許會擔憂。可是，你是這般善良，我連懷疑的空間都沒有。”越霖鱈和歐陽默，就在相互真誠的笑意中釋懷了。這或許是紅塵中的一場錯，卻這般收了場，是喜或是悲，都還未有定局。此時此刻，似乎一切都已然風平浪靜，不再會掀起波瀾了。
入夜，歐陽默拉著冷語簫的手，“明天就是你與成陽陌燁相約的十日之期了。”
“嗯。這是我的宿命。若想要求得天下太平，我必須這麽做。”冷語簫望向遠方，歐陽默望著她的側臉，“那何莊主你準備——”
“我們緣分已盡，既然已經錯過了。那麽就這樣罷。”冷語簫打斷了歐陽默的話，拿出簫，吟出一曲，歐陽默發現簫聲一起，竹林的風竟然變得平緩，不再跌宕。
“如若緣分已盡，為何你還要用它來告訴我，你在此處？”她們身後，是何軒然的聲音！冷語簫轉過身，“你果然在附近。”
“這麽看來，剛才那句話，是有意說給我聽的。語簫，我了解你，如你了解我一般，又何必多此一舉？”何軒然負手而立，“你從不願向命運抗爭。至今我或許終於明白你為何要與我斷去情緣了。可是我已經許了你一世，這一點，永遠都改變不了了。”
“何必呢？”冷語簫回過頭，不再言語。歐陽默依舊看著冷語簫的側臉，一滴清淚，此時無聲。
“我等你。”何軒然隻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歐陽默感歎，“語簫，為什麽這一切都偏偏要你去承受？”
“談不上承受。所有事情隻要習慣了就是理所當然的。”冷語簫也沒再說什麽，轉身回屋去了。歐陽默獨自站在這片竹林中，突然感覺到有人在身後看著她。她猛地轉身，錯愕地站在原地。“臨夜？”
“小默。”臨夜看上去顯然有些疲憊，倚靠在竹子沿，“你要離開了？”
“見完你，我就該離開了。”歐陽默走近他，卻不想突然被臨夜拉入懷中，清冽卻意外幹淨的氣息充盈著歐陽默的感官，“我知道。我知道。”臨夜在歐陽默耳邊呢喃，“我都知道，小默。但即便如此，最後留給我一個擁抱可以嗎？”
“臨夜，對不起。”歐陽默最終還是說出來這句話。這是她欠他的，也隻能如此了。臨夜的手緩緩垂落，“你和海蘭一樣，用著同樣的歉疚留給我。我今天來，是把這個東西留給你。”
“這是什麽？”歐陽默望著那晶瑩剔透的手鏈。“我保證，隻要它在你處一日，我便不會對這整個天下做任何不妥之事。我會去找一個隱蔽的地方生活。”
“你如何知道它會一直在我身上？”歐陽默疑惑地問道。
“我自會知道。小默，這樣的交易，你同意嗎？”臨夜的話讓歐陽默不得不點頭。否則，她相信自己會一直在愧疚中度日。
“小默，我走了，希望你看到它的時候，會記得我。”臨夜臨走之前，留下的唯一的一句話。
歐陽默靜靜地坐在房間裏，身邊已經擺好了啟程的行李。冷語簫走近屋內，“小默，該上馬車了。”歐陽默緩緩起身抱住冷語簫，“語簫，今天，你我就要分離了。再見恐怕不知是何年。”冷語簫笑了笑，“尋你去大漠即可。尋我，皇城之巔便也可以了罷。”
“是罷。”看到歐陽默暗下去的神色，冷語簫笑著安慰道，“別想那麽多。這些事情並非你我二人可以改變。何況成陽陌燁對我這般榮寵，我不會受苦的。”
歐陽默哪會挺不錯字裏行間流露出來的苦澀。但是此刻她明白，兩人都不需要再多的話語了。
“語簫，再會了。”
“嗯，小默，好好守護你的幸福。”冷語簫的聲音已然很輕，散在空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