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別無選擇
崇緒帝唇邊一絲苦笑而過，投拳輕咳了幾聲後，在身邊太監的伺候下，又微微緩了口氣，深眸凝著他，惋歎道“你不是朕的兒子，卻還要活生生的出現在朕的麵前，朕是人，不是神，朕也有私欲，但朕心中依舊存有對你母妃的愛，所以朕隻能用這種方式來待你，讓朕的心得到一絲安慰。”
端木辰曦眸中乍現一道寒芒，雙手鬆開過後，又微微收緊了，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深陷這個困境之中，他一直以為是自己表現不夠好，所以這位敬重的父皇不喜歡他偏愛其他的皇子，無視他的存在。
這個困境己困了他十年之久，在得知自己不是崇緒帝的親生兒子之後，他在那一刻茫然了，他試想過很多種可能，可是沒有一種可能能夠讓自己坦然的麵對這個自己深愛著的父皇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而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認賊處父這麽多年，就算是冷眼，他也要以平淡去化解，忍受了世人都不能忍受的苦與痛，最終得到的答案卻是這般的慘絕人寰，可他又能如何？持刀揮向眼前人，他做不到，因為他深深的記得，在他的那些年美好的童年裏，眼前人正扮演的是一位敬重慈詳的父親。
端木辰曦沉默過後，抬眸望向了蒼老，他叫了二十幾年的父皇“按您這麽說，我還要理解你待我的這份寬容？”
崇緒帝微微收起了唇邊的那抹苦笑，慢慢黯然了神色“你是否能寬容朕，那自是取決你的心，朕知道你調查你母妃的死因己調查了十年之久，然而今日朕也想給你一個你盼了十年的答案，早在朕年青之時就與你的母妃情深似海，朕也發誓將來一定要娶你母妃為妻，可是事情真的沒有朕與你母妃想的那麽簡單，身在皇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朕不是嫡皇子，自然不是儲君人選，可是朕的能力自是眾皇子之中最優秀的，可是朕無心爭奪皇位，因為在朕的心中，皇位還不及你母妃的三分之一，朕立下的那些戰功，都隻是為了奪得你母妃一笑，因為你母妃說過，她最喜歡看朕戰勝而歸之時風采，就因為如此，朕卻忽視了一點，你母妃她的人生並不像朕一樣，她是身負複國的使命入的宮，你母妃是前朝玉氏皇朝的公主。”
端木辰曦眼中跳出多種情緒，那一刻，不知該如何說出他聽到崇緒帝話後的反應，扯了扯唇“玉氏王朝？”
玉氏王朝是前朝，玉氏家族的天下，隻因為亂世之中，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玉氏王朝斷送在了端木家的手上，從此這改國號為東晉，再也無人會提及玉氏王朝，而自己的母妃竟是玉氏王朝的後代。
這一連竄的問題，必然會牽扯到九兒，端木辰曦再一次眸中出現了慌亂二字。
崇緒帝又犯起了咳，手中捏緊了錦帕，費力的說道“沒錯，玉天齊就是你母妃的兄長，也是你的舅舅，不，現在應該說是你的嶽父大人，你母妃寧願一死，也不肯說出她兄長的藏身之處。”
多麽可笑的真相！在端木辰曦聽到這些後，麵色竟泛起了一絲譏諷之意，咬上了牙“所以母妃是你逼死的。”
輾轉而下，崇都帝重咳了幾聲，唇邊一抹鮮血淌過，那是他咬上了自己的唇片，情緒異常的激動“朕不想她死，朕……從來都不想她死，朕隻是想讓她擺脫……棋子的命運，而你……現在也陷入了當年朕的處境，以齊王一人之力根本就無法與南靖國聯盟……一起對付朕，這背後……一定是……有人故意操縱的這一切，讓朕害怕的人……終是再次現身了，他就是你的……嶽父大人。”
嶽父大人四個字在端木辰曦的聽來是如雷貫耳，眸中的情緒己是洶湧來襲，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一刻，崇緒帝變了臉色，蒼白的臉上終是顯現了帝王二字，提著一口氣，放大了聲音“皓兒己是自食其果，而在這些皇子之中，也隻有你能心懷天下，能夠擔此重任，而且也隻有你的身上流著玉氏與端木家的血，東晉的江山重回你的手裏，你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如若朕當年沒有弑兄奪位，這個位子早就屬於你了，今日朕可以傳位於你，將原本屬於你的一切，通通都還給你，但是朕同樣會下一道聖旨，隻要叛軍一入城門，那便是九兒的死期。”
端木辰曦握緊雙手，抬眸對上了崇緒帝的雙眸，眸中滿是寒芒，是嗜殺，還是痛恨。
玉天齊是玉氏王朝的後人，必定抱著複國之心，而九兒的身份是玉天齊之女，隻要九兒的身份一暴露，那麽便是九兒的死期。
城下的齊王擄走他的兒子，以他兒子的性命相逼，而現在崇緒帝又以九兒的性命來相逼，他陷入了兩難的局麵，接下這道聖旨，必定會失去幼子，如若不接，便是九兒的死期，他不能失去九兒，絕不能。
端木辰曦在這一刻腥紅了雙眼，眼中有數不盡的痛恨“你還是這般殘忍？”
崇緒帝唇邊似笑非笑泛起，沉了臉色“朕這麽做，是想要讓你永遠的記住，現在的天下是屬於端木家的，坐上這個位子的人也隻能是帶著端木家姓氏的人，用你兒子的命來換九兒的命，那是你嶽父大人給你的困境，你隻有一柱香的時辰，這裏還有一道可以調動朝陽國援軍的一道聖旨，你想好了，便可以借助朝陽國的援軍，一舉將齊王拿下，還可以重重一擊南靖國。”
端木辰曦一怒之下，使盡全身的內力，重重一擊身邊的椅子，哐當一聲，椅子瞬間支離破碎，一竄塵灰而起，眼前反複閃過九兒與幼子的笑臉。
他極力的令自己冷靜下來，隻能緊緊的閉上雙眼，將所有的情緒都壓至心底，眸中的淚光在那他抬眸的那一刻，竟化作了一絲從未見過的笑意“恐怕這道聖旨可不隻犧牲我兒子的代價，你一並將話通通說了吧。”
崇緒帝個伸手在太監的攙扶之下起了身，坐立了起來，揚了唇“看來東晉國交到你的手上，朕不用擔心了，你既己想好，那朕就將後話也說了吧，這道聖旨是朕與朝陽國國主的一場交易，交易條件正是百年之後，東晉國帝王的位子，你一定要交到玉馨公主兒子的手上。”
突然端木辰曦一聲大笑，笑聲縈繞在了整個殿中，這絲笑意匯集了端木辰曦內心所有的情緒，有苦，有痛，
笑聲維持了半響，半響後，端木辰曦瞪大了眸，眸中再也沒有任何的情感，伸手怒指崇緒帝，一字一句自牙縫之中擠出，說得痛，說得悲，甚至說得可笑至極“你退位，將江山還於我手上是假，讓我做你與朝陽國的傀儡皇帝才是真。”
崇緒帝眼波出現了一絲異動，猛的站起了身，抖著麵容，抖著手“朝陽國是大國，當初你皇姐下嫁給比她年長二十歲的朝陽國國主，那就是為了讓朕能夠借助朝陽國的勢力來鞏固皇權，而你現在娶了朝陽國的玉馨公主，就等同於擁有了東晉國的半壁江山，所以不管你接不接受，現在玉馨公主不隻能助你，也能護你，更能因為她的一句話，讓你的九兒從此消失，想保住你的心愛之人，你就必須善待玉馨公主，真心也好，假意也罷，你與九兒現在都需要她，你現在隻有一條路可走，想九兒生，那就隻有利用玉馨公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有朝一日，你若能擺脫朝陽國的庇佑，那就是你與九兒重生的日子，而現在，你與九兒必須學會隱忍，學會如何尋找一條重生的路。”
崇緒帝的這番話直入端木辰曦的心裏，端木辰曦在這一刻，隻能隱忍，因為他的始終記得，他答應過九兒的每一個承諾，與九兒說過的每一句話，他這一生都要守護她，不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給她一直都想要過的生活。
他深深的記得，在他們闔眼而睡之時，九兒對他說過，她想離開，她想與他一起離開這個你爭我奪，漫天銷煙的世界，她隻想去過他們倆平庸的生活，那樣的生活無血腥，無爭鬥，每天都過得單一就足矣。
崇緒帝，挨著腳下的步子，一步一步，沉重的走向端木辰曦，手裏握著的聖旨，己是捏得緊緊，最後在離端木辰曦一步之遙的地方，崇緒帝停了下來，提著一絲力氣，抖著雙手將手裏的聖旨沉沉的遞向端木辰曦“去吧，朕一定會憑著這口氣，坐等你們重生的那一天。”
往事如煙，可是在端木辰曦的心裏卻是揮之不去，現在的局勢，不得不讓他這麽做，想要給九兒一個安定的未來，就像那一年，那一日一樣，他別無選擇，他隻能這麽做。
玉馨公主代表朝陽，現在他羽翼還未全，為了萬無一失，他還不能動玉馨公主。
如若要擺脫朝陽國的勢力，那麽他的做法就一定會傷到九兒，現在他能做的就是希望九兒能夠理解他的這份心思。
“皇上，太醫來傳了話，皇後娘娘寒氣入體，隻怕……”
在雨中，這一站竟讓端木辰曦站了多久，他己渾然不知，隻覺得身邊的小喜子公公的聲音讓他眼波有了一絲異動，待神情反應過來之時，雨似乎己經停了下來，仰頭望向空中，漆黑一片，透著悲涼。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雨水也不知在哪一刻浸透了他的衣裳，隻覺得衣裳上的水滴順著他的手指悄然而落，他微微張開了手送向眼前，手指己凍得僵硬，微微收緊了指尖，轉了身，方向竟還是禦書房。
朝仁宮內，一場風雨，讓後宮頑強的皇後娘娘心力交瘁的倒下了，這一倒下，整個宮中都亂了起來。
要說最得意的還是那玉妃娘娘，這一局雖然麵上無勝，可是勝在了皇上的那一句無視之中。
說到底，在玉馨公主的麵前，不管九兒怎麽做？隻要她的朝陽國公主的身份一天在，那麽那就是她玉馨公主的免死金牌。
日複一日，己有五日之久
，這一睡，到底睡了多久，九兒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很多人來看過她，有陽春，紫嫣，還有她的兩個孩子，甚至最多的是那道熟悉的氣息。
她心裏深深的還記得，他在某一刻握過她的手，緊緊的握過她的手，可是那時的自己就是不願在他的麵前醒來，昏迷就是無言以對最好的方式。
當腳步在她的耳邊越來越遠之時，她努力的睜開了眼睛，己知自己己躺在朝仁宮的寢宮內，她用力捶了捶自己不夠清醒的腦子，迷惘的盯著自己寢宮內的一切。
一直守在一旁的紫絮三步做兩步的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來“娘娘，你終於醒了，奴婢去喚皇上。”
“回來……”她有氣無力的低喚了一聲。
紫絮腳下一頓，轉身，雙手捏得緊緊“不許去喚皇上，本宮現在問你，本宮這一次又睡了多久？”
紫絮抬眸望著皇後娘娘泛白的唇片還在不停的泛著抖，眸前閃過太醫的話，太醫說過，皇後娘娘曾受過重傷，又中過劇毒，最近這些日子一直心緒不寧，再加淋雨，寒氣入體，如若再這樣下去，娘娘的日子隻怕不會長矣。
紫絮隻覺得心上一痛，極力的壓製眸中的那一絲淚浸，終是不忍將太醫的這些話完完全整整的說給皇後娘娘聽，隻好揚了揚唇“娘娘睡了五天了，不過太醫說了，娘娘身子並無大礙，調養幾日便可康複。”
九兒轉了眸，似乎己經察覺到了紫絮的話中有假，沒有戳穿，也沒有再過多的說些什麽？
紫絮轉身端來了一碗清粥，輕輕的坐在皇後娘娘的身邊，一勺一勺的送入娘娘的唇邊，見娘娘接了幾口，便抿唇道“娘娘，皇上這些日子，每日一下朝便來了咱們的朝仁宮，守在娘娘的身邊，方才你醒的這會兒皇上剛走。”
九兒微微一怔，稍縱即逝，一句話也沒有說，也未抬眼看看紫絮，隻是若無其事的接過紫絮送來的這一勺清粥，待一碗清粥全部都喝完了後，她才開口相問“三爺來過了麽？”
紫絮麵上一怔，有些無法相信自己方才從娘娘口中聽到的話，這會兒娘娘不應該問問皇上麽？為何在這一刻，要問的卻是三爺端木辰軒。
九兒皺了眉，見紫絮遲遲不肯回答她的話，她便低斥一聲道“本宮在問你話呢？”
“哦……”紫絮低吟了一聲，微微抬起了眸“五日之前是三爺及時趕到，將娘娘您從風雨之中帶回來的，待太醫為娘娘診斷過後，得知娘娘無事，三爺便離開了，自那以後，三爺從未來過。”
九兒身子微微往後一靠，雙手捏緊了被單，喃喃一語“本宮知道他不想看著本宮醒來。”
那一日，九兒還記得，在風雨之中，她懇求過端木辰軒，想要端木辰軒帶她離開，可是端木辰軒一句話也沒有說，她模糊的刻是，端木辰軒的眸中不隻有對她的憐惜，還有的是害怕。
端木辰軒其實也害怕她離開，所以這些日子閉著不見，在端木辰軒的眼裏，也許她不醒來，她離開的危機就不會出現。
紫絮放下手中的碗，麵上一絲不解的問道“娘娘，這是何意？”
九兒頓了頓，立馬又恢複了一絲淡定，搖了搖頭“沒什麽？伺候本宮更衣，好讓本宮完成最後一個承諾。”
說罷，九兒便掀開了被子，翻身下了床，紫絮麵上一緊，連忙扶著她“娘娘這才剛醒來，這又是要去哪？”
九兒順身著了一件衣裳，伸手穿上，一邊係著衣帶，一邊道“林心雅一事，總得解決，本宮答應她的事，本宮一定要做到。”
紫絮這會兒才隨著皇後娘娘的話想起了早在五日之前，被皇後娘娘窺破玉妃娘娘的奸計之時，將林心雅囚禁在了攬月樓之中，還特意下了命令，沒有她的命令，誰也不許靠近攬月樓。
攬月樓
樓內的林心雅麵上還是如往常一樣的淡定，隻是妝容之上有了一絲改變。
在見到九兒推門而入之時，林心雅自床榻之上起了身，連忙行下跪之禮“心雅參見皇後娘娘。”
九兒麵色蒼白的看向林心雅，隻覺得看著林心雅現在這番模樣，她仿佛看到昔日裏的自己，轉了眸，不想讓自己牽扯太多的情緒至內“想通了麽？”
林心雅微微抬起了頭，眸光堅定“請娘娘賜心雅一死。”
自那日與曾興私底下私相授受，幽會一別後，玉妃娘娘的人找到了她，還以曾興和她苟且一事相逼，讓她顛倒寒如沁指證玉妃娘娘罪行一事，林心雅別無選擇，她知道，玉妃娘娘本是一個過河拆橋之人，縱然她與玉妃娘娘合作了扳倒皇後娘娘，可是終有一日，還是不能保全曾興，她隻好將此事與皇後娘娘做了一個交換，她願意為此事付出性命的代價，隻希望皇後娘娘能免曾興一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