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子影



‘子影’

子影,天然純冰晶,麵麵含射影,暗流轉子夜,陰氣迫寒淩。

子影,冷魂叫她子影,亦叫她影。

她的名字有很多,太多,子影,子夜,靜,晶,妖精,J,小J,子景,冰,於冰……

但,現在,子影要冷魂叫她子影。現下可以有一個虛擬的定位,但她終是天子嬌子,在人間獨自遊蕩,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她是被上天遺落在人間的孩子,人間的煉獄把她磨合成一塊天然冰晶,然她,失去了初始時從身到心剔透的靈性。這是個殘酷的過程。

冷魂之所以到現在才寫這個自己最為熟悉的人。大概是因為她們之間有太多的相似,認真的解析自己的另一麵,於冷魂而言,心有顧忌。這隻是最過淺顯的原因之一。

如果隻是以小說的形式隨意捏造一個人名,倒不似現在傷神了,但,冷魂手下寫的是一個生命。一個讓她心傷的生命。子影,看到這裏,會得意吧,冷魂確是像有刀劃過自己的心般在疼痛著。子影,‘一人名,一生命……’裏第一個讓她傷心的女子。

如要下筆,先祝安好。

冷魂愛著的子影,一切安好……

每一次,提及子影,冷魂總要加諸至親之間的稱呼以明示內心的感受,或會是,親愛的,至愛的,我愛的……仿佛都不夠貼切,亦訴不清內心紛繁細密的情愫。這一次,冷魂想寫,子影,我的知已。

子影,這個從小到大與冷魂形影不離的人,如今,冷魂常常不忍看她的相片,不忍看她圓潤白晰的臉,不忍直視她心如冰晶兀自疼痛陰寒的真相……冷魂有太多不忍。

若要寫你,有太多,從何說起了,知己。

道一聲知已,彼此已了然。

子影。

她不能用美來形容,用她的話來說,有些人即使不美她也有她自身一定的氣質和氣場,吸引力亦是不能媲美的。她就是這樣的女子,亦能兼容外表的魅力。

她如今是金黃色的發絲,自然披散至蝴蝶骨,任自蓬鬆,微微彎卷。因過分憂鬱,近來脫發嚴重。這發絲原本是亮黑色染成淡紅色的,在她最是抑鬱難舒之時,已至哀大莫過於心死之境,她定意要將發絲全部染成白色。不是灰白,而是雪白。冷魂當時亦是支持的,隻是到了最後一刻,沒有等到她反悔,自已卻不忍了,當即阻止,她已斷然下定主意了,執意進了理發店,言語半天,店裏卻不能染,道,即使別的地方可以染,脫發的問題亦不能阻止。太過,亦將激起反作用。頭發將是大把大把的掉。她於是硬是不死心的挑了幾種大膽至瘋狂的顏色,又都不能染,把剛開店不久的老板嚇得不輕,都道,都說你們湖南人辣,可真不同凡響。最終,她還是把頭發染成了灰色。老板幾番規勸,如同勸自己女朋友不要走上不歸路般虔誠和心疼。但她意誌堅決,頭發變成灰色時,她為白色哀悼了許久,亦漸歡喜灰色的發絲,但冷魂與她的朋友都甚覺難看。三天後,灰色竟褪去一半,不到一個星期,全部褪盡,不到半個月,那頭她還甚是滿意的灰發變成了耀眼的金色,如死般的隻是閃金光。冷魂常叫她金毛獅王。她極為惱火,亦不得不接受了。掉發的嚴重,讓她再不敢折騰自己的頭發了。

但她是十分保護自己的臉。該擦什麽霜時絕不含乎,隻是她近來莫名的討厭洗臉,並越演越烈,沒事硬要說上一陣以明已意,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發牢騷。倒是個有趣的牢騷。不過念叨幾句拖延幾番還是要洗幹淨了。

她的臉圓潤且小,有暗色的一小點一小點的痣,亦有清淡的小小斑點,不多,還有一塊冬日寒風留下的淡不著跡的小疤,但她天生膚色細膩,白嫩,光滑,加上臉形可愛,一看似能掐出水來般讓人移不開眼神。她這臉形看著柔弱,沒有輪廓,讓她甚為不滿。

她的眉淡的稀薄,略有雜亂。絨絲纖姿的各自傾顧,修飾起來兩廂憐弱。

她的鼻子是小巧的,小巧得可愛,亦塌。但她喜歡高挑的鼻子,能托起五官的幹練。

嘴唇性感的略厚,亦天生紅潤,缺乏安全感的**的美,如此,一到秋冬季節便離不開唇膏的保護。

她的耳朵白嫩妖柔,一邊四散的四個耳洞看上去滿目蒼痍。平常都是透明的塑膠棒,偶爾出門會配或是性感或是成熟的耳環或耳盯。

這種明顯可愛嬌媚軟弱的麵貌,讓她極為不爽,她常常隨意的用任意一樣東西挽起頭發做出成熟的樣子來。仿如執意於救起自己的軟弱。

她欣長的脖子如彼岸花般隱約可見淒絕的美。美中帶傷。或許該叫曼株華沙,她愛的名字。

她細弱的肩煞是惹人憐香惜玉。那些負重累及的無辜的輕薄。

她惟一的裝飾就是右手腕係了根已發毛的單紅線,又新係上根新的紅線,一新一舊,都是與冷魂有關的線,繞及手腕一圈,是死結。

她的手修長,指甲留得淺短,亦常透明,遇冷便青紫,不塗指甲油。

她的小腹稍稍顯凸,因最近太過壓抑長期暴飲暴食,放縱至此,

毫不克製,有心亦無力。

她不算修長的雙腿卻筆直,十分好看。

她的腳太大,卻瘦,夏天穿高跟鞋凸顯骨感美,甚是獨美。

她時常素黑的一身,緊致,利落。受冷魂的影響,漸喜歡上黑色。走不出的情結所係。

冷魂最是忘了一樣東西。細細看了一遍,總覺少了什麽,子影身上一樣輕易能讓冷魂觸及便深刻疼痛的眼。

她的眼多少輕散易感的光,少有人能看得見的無力。憂鬱至無一絲力氣般的一觸傷感。自然至仿佛應該如此。有人說,她安靜的樣子讓人心疼,想必是因眼裏如冰晶般混蒙流離的無言的殤訴。然,她常用精銳來強飾自己,觸及眼,常讓人誤以為靈性。著實是褻瀆。

以上是子影,猶如冰晶外在的魅惑。一顆經染城涼世雕琢而出的半成熟的冰晶。

她末成熟時,還是塊不起眼的原石。立於鄉村至樸的田園中,末染塵埃。其美其魅亦驚天一方。

因為生得惹人憐,她生下來就常常惹得鄰裏搶著要養。要收她做女兒的人常常見到便玩笑道是她的女兒。說得人多了,子影便奇怪,差點要信以為真。有一次,竟問姐姐道,我是不是不是爸爸媽媽的女兒啊。惹得一家人笑了好久。那時,她不過七八歲的年紀。上學時,亦是班花。在班上,是眾星捧月的獨美,亦是絕世獨立的孤美。在農村中,對美的概念還很朦朧。但聽到的讚詞以及看到的閃光的眼神甚多。記得鄰居裏曾有一人道,子影若是生在城市,不得了了哦。那人的眼神像是在盯著一塊千年琥珀,她臉上一直是如琥珀般透明的幹淨。同學亦說,子影白得如奶油般讓人想嚐一口。這等話聽多了,子影亦隱約知覺,知道自己美。美得不俗。

因為環境的原因,她又一直是孤獨靜默的。靜默到仿佛世界都無聲。孤獨到仿佛世界都無人。這個世界,是她一個人的世界,這個世界上的事,是她一個人的事。她年少無依的心,於此沉到世界末,黑,沉,靜,孤獨,寂然,懵懂。這習慣印在骨子裏沉到血液裏融入身體裏讓她無形的與世人都不同。

這,究竟是成就了她獨絕一世的悲哀,還是成就了她醉意淒然的美?冷魂為此無言。

於霞,七歲的年齡差距太遠,於盼,寒心獨傲的心太高,於冷魂,憤世嫉俗的性情太可怕,她在家中是靜默的。隻能屈居求全,心卻已獨高一處。在同學眼中,女同學眼中她太靜太沉太獨一無二,男同學眼中她太冷太美太不可一世,在學校裏除了幾個玩得好的,她幾乎不言語。她是孤獨的。在班上,她看似高高在上,心自低沉無邊。殊不知她隻是本性如此,受環境影響亦不得不如此。

在家十幾年的吵鬧中,冷魂總記得子影靜寂無言時是經不得任何人打擾的獨離。在班上時,她說,她總是靜靜的坐在窗邊,老師在台上講課,她就癡癡的望著窗外的樹或鳥。隻是望著。

如果說,此時的子影是棄於大荒中的透涼的原石,那麽,母親就是生長在她身邊的一株纖草,培育她生命的綠意。幸而,她這顆冰晶心中印有綠葉的陰影。

然而,當她不得不離開母親身邊曆經雕琢的痛苦時,她被打磨得失去了本身殘存的一點點力度以及熱度。

出了農村,走入城市,她走的第一個城市是長沙。時年十五歲。

她依舊是美,隻是太土。人靠衣裝,她當時像個鄉巴佬。在五光十色的同學中,她儼然失色。內向,土氣,稚嫩。她要上一年的高中才能轉讀日語,完全是被哄騙進的學校。一年時間,什麽也未學到,課上大多是女同學,什麽地方的人都有,什麽人都有,吸毒,打架,鬧事,墮胎,黑社會,除了學習。這是她的同學,她的壓力很大,擠身於此,十分痛苦,隻想著逃離。一度陷入絕望與破碎中無力自撥。冷魂記得子影回憶起當時的生活時仿如脫離了苦海般的口氣道,你隻是不知道了,那生活跟在地獄似的,你快別說了。越說我越過不去。

但彼時,她亦在迎合城市,迎合她討厭的長沙人的計較與不可一世,迎合長沙人的開放與獨特味道,迎合她討厭的城市偽像,迎合大城市的氣度。

她的蛻變外表看上去是脫胎換骨的徹底。頭發染成淡紅色,亦做了隱形燙,要型有型,要色有色。亦打了一排四個耳洞。衣服鞋子都特顯專屬她的味道,沒有特定的樣式以及形式,卻能穿透靈性般凸顯她本身隱約不明的魅惑力。透著一種張力與力度。她的品味之高漸明漸升。她總能非常明確的搭配。不少不多,夠自己所需,絕無繁複。生活中亦是如此,極少的錢,她能解決極多的問題,吃穿住行所用。依尋著正軌的定數。終把自己安排得非常舒適。因為冷魂恰恰相反,對此便十分佩服,可,她所在的環境中學到此精明亦讓冷魂汗顏。大概她本身便是聰明的,從說話上就可看得出,婉轉鋒芒間,遊刃有餘。亦諳知世所能限的進退分寸。簡潔有力,亦無多話。從她的談吐中也知道當時的她已經融入大城市中的氣度,內在的涵養修為,以及自身的升華與文化,亦都沾染了她獨特的品位,有她獨特

的見解與理解。就她的聰明發揮到行動上就不能不說是經典了。當然,隻限於小女子的小聰明,若要論起大人物的謀略心計,亦是不能比的。畢竟就她現在的年齡,也就剛剛成年。性格卻是天生成的,冷魂自覺,子影即使到白發蒼蒼之時,亦是不能把聰明發展成精明。她骨子裏的根性,大多於現在的她而言,都已定形。在她如花的年紀。追溯到更早,她骨子裏最為耀眼的特性便是自由。遊離的靈魂,寒冰的心性。在感情上她又多愁善感優柔寡斷,因此那一年裏她培育了憂鬱的種子,發的芽如仙草般的不是凡味的美。與她結下如此之美的緣份還有一樣,便是愛情。她的初步樣貌已出落得格外嫵媚動人,透著憂鬱的成熟味,初涉愛情,她甚是青澀,亦是羞澀,從小不是有安全感的女子,對於愛情亦不是相信與不信的問題,恍惚間,心於萬物間獨立。與他亦獨立,她的人,她的心,都近不了他。他說,她像七十年代的人。他第一次吻她的時候,她竟咬了他,咬得不輕,她亦嚇得不輕。他再沒有吻她,是沒有機會,開始是她沒給他機會,後來是他沒給自己機會。他走了,叫她等。她於是等,等過之後,要放棄,又等,相信過,然後再不相信。她是聰明的,那個男人的心與情與諾言她都相信,隻是她亦相信他更愛自己。一段情,她傷得痛徹心菲。隻是傷,僅限於傷。事過之後,她覺得自己依舊沒有愛,隻是習慣於他在身邊。然而,他卻並不知道。僅一段情,因初始的心而青澀,因離別而深刻,她說,自己已成為戀愛專家,可以幫很多人解說她的愛情。的確。對於愛情,聰明的她看得透徹,然,她隻對冷魂的愛情與愛情觀無從解說,她說,冷魂是例外,嗯……她如此說的時候是猜不透的疑惑的表情。

在愛情的領域裏,她是清高的,在情的領域裏,她是有分寸的放縱的,以一個吸引力十足的美女任意慵懶,常常落下曖昧的氣息。她嘻笑的說,我的大眾情人。然,從頭來尾,誰都不是她的情人,亦誰都不曾有過情。有的,隻是他們自己的情,與她與關。他們愛上的,是一個叫子影的女子,他們或許知道她的年紀,或許不知道,而子影,亦與她無甚關係。

她讀日語的時候還末成年,多愁善感被孕育得十分優美,壓力亦十分大,總出去打工,做茶樓的服務員,餐廳的收銀員,臨時工。是為逃避。

亦學跳舞,幾個舞步,學得實在不怎麽樣,但她卻在酒吧裏看別人跳舞,自己就跳得出嫵媚至極的動作,因此在同學中亦落得個妖精的名字。放縱的身體。

也唱歌,在KTV,裏唱王菲的所有歌曲,以及日語歌,哼起來把憂鬱與慵懶發揮得淋漓盡致。美得煞有其事亦疼痛得幽然薰然。憂鬱至死的調。

暗夜裏,獨處一人之時,亦習慣吸雙喜的煙,喜歡嗆的感覺衝在喉嚨。靜默至死的心。

亦寫字,文筆簡潔憂傷,濃鬱的沉重的氣息從頭到尾不絕不斷,落筆又能不著痕跡。不覺間就把讀者帶入她的文字的心情裏。子夜的冰寒……

然而,無論是舒緩壓力還是尋找出路抑或是吸煙寫字的殤訴,總是有退路的。學校是她的退路。學生的身份是她的退路。輪回是她的退路。

當她走出了學校,進入社會,天地之大,亦竟無容身之處,更無退路。無路可走之時,她一度頹廢,暴飲暴食,導致小腹不再平坦,任自沉淪,憂鬱焚心亦不管不束。那段日子,身體以及心都放縱。然而,近半年的打磨,她亦有了自定的形狀,走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雖是如此走在正軌上,卻並不是屬於自己的位置,遊離的靈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寒冰的心性亦尋不到變數。

無論這個十八歲的女子十八歲以後是什麽樣子,至少,最終,她是一顆天然純冰晶,麵麵含射影裏麵麵有她透明的憂愁。抑或焚身,抑或焚心,抑或焚魂。

然,這些年外在的變化再如何脫胎換骨,她,屬於子影的靈性裏的某些東西卻是無從轉移。

盡管,她看似開放,極容易讓人誤以為風塵,但,誰會知道她甚至隻是接過兩次吻,談過一次戀愛了。

盡管,她強裝精銳,打扮成熟。在人前時常顯出幹練的表像。但誰又知道她安靜的時候憂鬱的深度以及長度了。

盡管,她暴飲暴食,什麽都吃,即使十分不好吃。誰又知道她其實沒有什麽東西是特別喜歡吃的。

盡管,她時常在人前笑語吟吟,如花開般生命力盎然欣然。誰又知道她其實都是在勉強了,她真正笑起來的時候抑或滲透憂傷如曼株華沙般絕豔,虛幻。抑或如白開水般無色無味。抑或如沙漠裏的一顆沙子般幹澀細微渺小。

盡管,她會興高采烈的做各種各樣的事,誰又知道她其實找不到自己的任何興趣愛好以及人生目標了。

盡管,她身邊不乏朋友,知心的僅冷魂一人……

盡管……

她,子影,盡管白日裏怎樣怎樣,但,一經子夜,她必是伏首於自己軟弱與細膩的暗色情愫中。那是真正的自己。她直麵殘痕。

她的網名叫,子夜,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