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盼



‘盼’

盼,目自視分明,左右斜外音,顧盼終十月,寒冬正臘節。

她女生男命,以上有小詩為證。冷魂隻是預感這個結局。

盼,冷魂叫她盼,她是不好說的一類生物,冷魂勉強說下去實在有些費力,與霞的一目了然相比,盼就像一本無字天書,再親近的人都隻能歎為觀止。

她或許是聰明的,隻所以說或許是因為上帝在造她的時候把她某些天賦造得相當不錯,可以說聰明,某些方麵實在是讓人瞠目結舌,不敢相信。

她的天賦是電腦以及像棋。這個人上學時成績是非常不錯的,可以說是上帝偏愛她,她的記憶力驚人,速度尤其快得驚人,由此常得獎狀,但由於農村裏老師不怎麽的一般,她的成績也就漸落,於此,連我的同學都十分的婉惜。八個月時間,她學電腦,隻學了辦公軟件,但她在學校非常有名,相聲,主持,編導,都十分出色,一等獎的獎狀亦得了,尤其打字的速度快,領先全班同學太多,學得不久,一分鍾可打百多個字,同學都奇怪她為什麽不去考清華北大。畢業後分配了工作,流水線的活,她又一邊工作一邊學了四個月的廣告設計,由此當了私人教堂的老師,利用此機會自學了一係列的網絡教程,直到自學了3D。雖遊刃有餘卻不算太精。如今,她一分鍾都快能打兩百字了,她並沒有經濟條件,如此不易而成就的自學,不得不說是聰明。而更聰明的就數像棋了,她下起像棋來頭腦轉得飛快,亦十分帶勁,走到哪殺到哪兒,許多男子都敵不過她,連她殺遍全鄉無敵手的父親都不敵她。教人不得不服,棋逢對手的時候,她便越發興致高昂,神采奕奕,鬥誌十足。

然而,上帝造就她時,感官失衡,使得她的其它地方可以說一片空白。

她的樣子是呆滯的,活像機器般笨拙無力,麵部亦看不出一絲表情。碩大的眼空洞無神。

除去這些,盼是原始的。二十一歲的年紀,出落得非常白晰,纖瘦,嬌弱。又本能的嬌氣,常常惹人憐惜。但她不美,多少讓她慫氣的打扮扣去不少分,一米六二的身高,又瘦又白,加上自身無從掩飾的羸弱氣質,若她能有霞或子影的眼光,走在路上回頭率必是驚人。然而她從不戴任何飾品,甚至沒有打耳洞。穿著亦甚顯土氣,保守太過,界限上至短袖,下至長裙。頭發永遠都是黑長且從不修飾,亦太少。也穿高跟鞋,但總覺著像皮鞋似的土。但她就這樣走在街上,回頭率亦頻繁,就在極少的同事圈中,追求者亦算多。這一點的確讓人奇怪,冷魂與子影分析原因,最終的結論是她在外人麵前不屬於呆滯或聰明的類型,一眼看去,她是靜婉如弱水般讓人想保護的女子。

然而,初步和她接觸,就會發現她在生活中大多時候像個白癡,淺至說話做事,深至裏外人情世故她的大腦都處於空白狀態,白癡的程度實在匪夷所思,與她慣常的聰明相比,絕沒有人相信會是同一個人。她在外五年多的漂泊,實際上是非常容易受到傷害,像是從未出過空門的道人初涉世間,又像是被遺棄於荒茫大莫孤身一人的小女孩,她縮緊了自己的防護線,本能的禁固身心,隻是漂泊的持續,傷痕的種子已植根在心中,她亦隻是個在寒風中以手遮風的柔弱女子。

冷魂寫到這,越發不知該如何深層解析這個明顯簡單又一度複雜的女子。

先總結一下,盼,或時聰明,或時呆滯。不算美,看似柔弱,是個讓人想保護的女子。如此一來,這些都是簡單的一麵,然而簡單的她分太多層麵,又多少讓人看不透,太過淺顯。

她簡單的行為。她的行為之所以簡單歸根究底還是因為思想白癡,這一點,實在讓冷魂子影頭疼不已。

可以說,她簡單的行為是至善的,但此行為的結果無論怎樣帶給人痛徹心菲的受傷,她的頭腦都是跳躍式的想不到

抑或她完全不能理解,即使她能看到結局,卻還是會本能的做一樣的事,完全是基於為了對方好的出發點,她簡單的頭腦僅限於這一個念想。所謂思想,跟她完全沾不到邊。這樣的我行我素實在讓人恨得牙癢。如此反複之後,她落了個好心沒好報的下場。

她簡單的行為是至絕的。這是因為她簡單的自尊心,她的自尊心太強,幾近於執拗。例舉一,兒時,冷魂曾要她幫忙做作業,她的字寫得飛快,頭腦亦轉得快,語文數學都不在話下,但她死也不幫忙。軟硬都不行。例舉二,幾年前,冷魂累得動不了了,要她幫忙按摩,自顧的躺著裝了大半天,她絲毫不動搖,堅決得還罵人。例舉三,初中時,父親要她去和一個城裏來的並不熟的人打聲招呼,完全不必要的多此一舉,她被迫去了。後來說起來還氣憤得不得了,恨得咽不下口水的樣子著實可笑。例舉四,家裏來了很多的客人,都是來打牌的,叫她端茶過去。她嬌裏嬌氣的來了句我才不去。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叫人氣結。冷魂曾問她理由。聽了理由,冷魂與子影氣得快吐血。她說,要我端茶送水的去伺候他們,碰得鬼了。她的眼神是不屑的,透著輕蔑十足的味。冷魂憤然,她被罵得很慘,神態還是不變。

她簡單的行為是至好的。因為簡單,所以好。初中畢業,讀電腦,她便興奮的去了,捧回獎狀榮譽以及自信和一顆感恩的心。學費用了一萬元,父親頗有微詞,她決心能打工便還。打工四個月,她完全有能力私人教堂當教師了,但是她做了一年的流水線,寄了遠遠不止一萬元回家,父親無話可說。妹妹要讀書,她便用上五年時間一心為家裏賺錢。她是最好的女兒以及姐姐。

她簡單的行為是至純的。單純來源於本性。她的單純單從吃上就顯而易見,她十分清瘦,卻吃得太多。讀電腦時,要吃上一大盆飯,剛吃完回到宿舍,又餓了,傳說中硬得能砸死狗的饅頭可以當宵夜,舍友沒人吃,常常有三四個,她一一吃完。道,好吃。打工時,她常常剛吃完走一圈就叫餓,吃完又吃再睡。再道,餓了。回家了,起碼得吃三碗米飯,最愛吃肥肉。吃得亦多,邊吃邊道,嗯,真好吃。她平坦得沒有一點贅肉的小腹配上碩大的胃口,實在有夠叫人羨慕忌妒恨。

她簡單的行為是至傻的。傻人大概大多是因麵子問題,她亦是。那時,常去吃兩元一份的粉,因為很大一盤,並且非常好吃,她便是常去,每次都又留一點,冷魂問為什麽,她便道,留一點禮貌。冷魂便道,你可真不夠禮貌。有一次,是在火車站,冷魂和她一起坐著,那時經濟挺窘迫,一聾啞人吧,給張紙來,指意要錢。這種人在車站挺多,從最上麵一個傳下來,我傳給她,她大眼一瞅我,一回頭,一會就掏錢了。冷魂問,你傻啊,這種人這麽多,來一個你給一張我們還回不回去啊,她道,誰叫你遞給我,我還以為你要我掏錢了,人家就站我麵前了。冷魂便道,你果真傻。我一下忘了,一個錢就沒了,我可憐的錢。今年,她打電話回家,是子影接的電話,她要買衣鞋給父親,問碼數,子影叫她別買,她立馬火了,出動了母親又說了半天,直到父親出馬,又是說了半天,她才氣憤不平的掛了電話。原來是堂姐買了衣服回了,價格不菲,家裏旋風似的傳得挺風火。第二天一早,子影便告訴躺在床上的冷魂說,她問了姐父親穿的碼數。把啥都買齊了一起郵寄回來了,我們笑了大半天。真傻了。母親卻道,看吧,不合身又得聽閑話了。我們便又是一通狂笑。到家後,狐狸毛的羽絨服母親說了句,哪來那麽多的狐狸。可以買三件了。父親笑得合不攏嘴,知道她還買了鞋之後道,哈得死,有點寶氣。

她簡單的行為是至苦的。愛情的力量緣於本能。沒有人會想到她會談戀愛,並且癡心情長,於現實的愛情而言,彷如天方夜譚,恐怕這個世界上也隻有她能如此了。因為她的

簡單以及從小內向到自閉,從未想她會戀愛,冷魂與子影討論過以她的高傲是否容得下身邊的男子和她走在一起。然而,她至就讀電腦之時,與一個挺有才華的大學生在網上邂逅之後,便悄然動情了,六年之久。她是在上課自習時不經意和他聊天,然而她卻為他等待了六年之久。等他畢業,讀研,又畢業,工作。等他聯係,告白,見麵,主動。然而,這愛情長跑卻讓人難以相信的出奇。冷魂那時還並不知情,她亦還隻是和他信息聊天,冷魂見兩人每天數十條的信息自覺奇怪,卻又都是電腦方麵工作方麵看不懂的術語,冷魂不經意讓對方點明愛意,歪打正著。卻看到盼眼裏放光,期待和興奮顯然。然來她們近三年來不曾見過麵,各自不曾點破。他們相識五年,終於見麵,匆匆的隻吃了飯又再度分開,是他們第一次相見。六年,他從末來過她家裏。父母早已安排了相親。她拒絕過,可,二十一歲在農村已經不小。已近年關,她仍然在患得患失中等待。等待他的主動……

長久的患得患失與等待,她卻並未曾動搖。她連愛情都是簡單的,一生,隻等一個人,隻愛一個人。這是她的愛情,冷魂與子影常常懷疑她是恐龍時代被滅絕的生物。如果不是親眼見證,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冷魂與子影算是她親近的人,然她的簡單之外,迷一般複雜的心到底探不清。

她從小便收攏了自己的防線,誰都不曾越界,鬧時是在賭桌上,她是神采飛揚的,小時打鬧起來也在禍窩裏瞪大了眼,扮鬼臉嚇得冷魂與子影躲不及。或是在她們做作業時在水墉裏扔下一塊磚,冷魂與子影便拿竹杆四處打撈起來。她從暗處出來目光都在竊喜。但她和冷魂睡在一張床和子影睡在一間房都十幾年彼此間卻從未有過私語細談。即使是霞亦是。冷魂與子影閑坐時常常會好奇的問對方,她睜大了眼呆呆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麽了。彼此回了句不知道也就把這疑問繼續懸在了心坎,聚閑時又拿出來想想。但迷底總是不得而知的。

她常常會閑坐很久,目光呆滯空洞,大大的懸著無限疑惑,久了,長歎一聲,躺著時亦是如此,這歎息冷魂問過,子影問過,但她總是有足夠的耐力,彷佛寧願燦在肚子裏也不會輕吐半個字的。冷魂猜道,或許是愛情。子影猜道,或許是亦沒有安全感的。

但有關她這個熟稔的場景因為重複太多次,冷魂與子影記憶深刻,這記憶先於任何一個她的記憶。因這場景是直視她的開始,亦是結束。

她自小便如此,仿佛一顆沉靜的棋子,在責任麵前,在大義麵前,在大愛麵前,她隻是盡棋子的本能與本分隻有步伐,思想已嵌入被刻畫過的軌道裏。痕跡顯而亦見,卻不被允許天馬行空。

她出生於1989年,屬蛇,長此以來都是被誤認為屬龍。不知是我們對生肖不熟悉還是生肖對我們不熟悉。

2011年1月18日

接到子影的電話時,同還在冷魂身邊嘻笑。

自長沙一別不到十天,彼此的經曆已拉開一個世紀的距離,冷魂自知她們會默默的關注到對方的心魂,亦僅限如此了。

電話這東西,往往形同虛設,所以冷魂不用手機,子影亦是。她們在不屬於自已的電話裏到底說了些什麽了,子影無疑挑起了冷魂的心傷,不經觸碰的什麽東西湧上了眼眶。到底,她們將各安天涯,即使明知對方在苦海中泅渡亦無力進入彼此的防線了。

她們本是兩個遊離的個體,獨行中顧自無從所依。

家裏下了很大的雪,冷魂起床時外麵連天的白輔過眼所能到之處。這個冬天最大的一場偷雪。隻餘下結果在眼前填過冷魂空白的心。如果現在還能想著什麽,除了文字,便是死亡了。

看似這文字越來越不像話,冷魂開記錄又一人名,一生命……隻求心的木然。

冷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