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林清梅沒有再戴上黑絲巾,頭一次在陌生人的眼前露出她的真麵目,清秀美麗的臉不會讓人驚豔,卻是十足的耐看,屬於越看越美的類型,出了帳篷,才發現不遠處,皇甫臨,花落絮,西楚宇幾人都在冷冷著她,林清梅修長的黛眉微挑,嘴角勾起冷笑,輕視的朝著他們掃了一眼,目中無人的從他們周圍走過,向盧王的帳篷走去。

“她的笑真討厭,我真想給她一巴掌!這個奸細!無恥!”花落絮恨恨的握著沒傷的右拳,狠狠的朝著林清梅的比畫著!皇甫臨探究的目光一直追著林清梅,直到她進了盧王的帳篷,才收回了若有所思的目光,沉吟道:“她抓希兒,絕對不可能單單是為了報複南昭雄!這裏麵肯定還有別的陰謀,這女人潛伏十幾年,其智力與耐力不容小視,大家以後多防備點,別進了她的套!”西楚宇深有同感,“我會保護好希兒的!”皇甫臨認真的看了西楚宇,貌似仔細上下打量了他,“希兒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別隻顧著你的救命恩人!”西楚宇眉宇一蹙,說到南昭智慧,她確實救了他一命,但他是不會因為報恩,而放棄希兒的,“王爺多慮了!希兒的命比我的重要!”沒有多做解釋,卻已道盡情愫。

皇甫臨眼眸輕抬,麵色清雅溫和,透心而來的目光卻深涼如水,“希兒就拜托兩位了!”花落絮看了看西楚宇又望了望皇甫臨,覺的氣氛有點怪,忙點頭道:“希兒比我的親妹妹還親,王爺放心好了!”西楚宇沒說話,看著皇甫臨噙著笑意離開,心頭堵的悶疼,十分不舒服,這個永勤王什麽意思?這麽緊張希兒,難道他對希兒有那種想法?

“別看了!人都沒影了!”花落絮拍拍西楚宇的肩膀,西楚宇冷不丁的被拍到觸動了傷口,疼的倒抽一口氣,額頭上冷汗都冒了出來,花落絮見闖了禍,訕笑道:“其實永勤王就算喜歡希兒也很正常,華周朝誰人不知永勤王爺風流倜儻愛美如癡,喜歡美人是他的天性,希兒那麽美,永勤王喜歡也不奇怪,但你清楚,希兒會喜歡一個處處留情的男人嗎?”

西楚宇糾結的事,被花落絮敞開的說了出來,一絲鬱結也就解開了,緊湊的眉舒展開來,臉部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表情也舒緩了下來。

南昭希醒來的時候,林清梅就坐在一邊,兩人的視線碰撞到了一起,南昭希看到的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臉,那張畫像上畫的就是現在她眼前的這張臉,相差的就是眼神,畫像上的娘眼神充滿了溫柔與慈愛,而眼前的女人眼中隻有冷淡與疏遠,這雙眼睛熟悉又陌生,相差的隻是眼裏的內容,它毀了她對娘的一切美好期盼,她撐起雙手,坐了起來,同樣用冷淡的表情回應著同樣冷淡的女人。

“你想知道什麽?”林清梅平淡的語氣像是在問她今天晚上想吃什麽菜,南昭希自嘲的一笑,“你難道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林清梅轉過身去,似是不想看到她,“我的父親是華周人,母親是西歐人,我嫁給你父親就是為了打探出南昭府上的寶藏,之前跟你說的也大部分都是假的。”

南昭希兩眼不眨的看著她,她就是盧王口裏說的那個女人,為一個男人遠嫁他國,為一個男人忍辱負重十幾年如一日,為一個男人拋夫棄女,為一個男人,她幾乎把所有的一切都做到了極至,“你怎麽忍心在我身上用分筋挫骨手?”想到她在都城抓住她的時候,為逼她老實就範,就用這招把她折磨的生死兩難,她是她的女兒嗎?怎麽看起來她倒像是她的仇人?

“隻要你聽話,我不會為難你!”林清梅臉上沒半點悔意,也無半絲憐惜之情,南昭希心涼如冰,“南昭府上的秘密就是紫蘭下的金曠?你是怎麽知道的?”麻木的表情,淡然的語氣,仿佛一下子她們又回到了之前,互相不認識,隻是綁架者與被綁架的關係。

“無意中從一個南昭家族的人口中聽到的,等我想進一步打聽清楚時,他卻出事死了,我隻有放棄原本的計劃,想盡辦法嫁入南昭府!隻是沒想到南昭雄那麽精明,從不露破綻。3年後他就發現我對南昭府圖謀不軌,給我下了斷陽草,就是為了逼我說出我幕後的主子是誰,為什麽會知道南昭府的秘密!”

南昭希聽著她說的話,笑容越來越大,現在說的與之前她信裏寫的完全是相反的一個版本,她是不是為她高深的演技和騙功而鼓掌?用幾封精心雕琢過的信,就把她耍的團團轉,一直在心痛後悔中自我折磨著,如今看來,她南昭希還是道行不夠,否則哪能如此輕易被欺騙,耍弄?眼淚流出來的不是最苦,流到心裏的才是最痛!

林清梅眉目俊然,清淡而分明,她與南昭希長相並不相似,她的美不在外在,而在內,眉宇間透出的別樣氣質倒與南昭希有著幾分相似,“你還想知道什麽?”

“這幾天是不是你有意不讓皇甫臨接近我?”南昭希問道,“不錯,永勤王肯定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現在還不是你知道真相的時候!”林清梅平淡的表情中有了

一絲懊惱,就算不能殺了皇甫臨,起碼也要讓他重傷在床,這樣他就沒有機會跟南昭希多嘴多舌了!

是啊,關於紫蘭地下的金礦,越少人知道越好,無論哪一方都不會願意見到此消息傳出去,花姐姐他們不知道事情原委也能找到我,已屬不易,而且幸好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南昭希露出淒迷的笑容,問道:“父親的其他孩子都是你害死的,從小到大逼我,害我的人一直就是你?對不對?”她把一切嫌疑都推到了南昭豔的身上,讓她和其他所有人都恨著南昭豔,甚至都在埋怨南昭雄,這是一舉三得的好計!

林清梅淡定的表情有些鬆動,纖眉微鎖,眸光轉向南昭希,眼中有震驚,有讚許,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神色,“你確實聰明,這一點倒像我。”

南昭希的心被刺了一次又一次,已經千瘡百孔,她傷心,她難過,她憤怒,她惱恨,她有很多負麵情緒要發泄,可是她卻流不出淚,也哭不出來,痛到極點就是麻木了。“蘭紋是你的人?玉香呢?她是真死還是假死?”

林清梅重重的呼出一口氣,似乎下決心說出一切,“玉香真的死了,從頭到尾就隻有蘭紋是我的人。”南昭希輕輕的笑起來,她每天在玉香麵前表演一個悲情母親的角色,數十年如一日,這種毅力讓人敬佩,這種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決心更讓人駭然到恐懼,她會相信信裏的內容與玉香的真情流露也有幾分關係。

蘭紋,表麵上是南昭豔的侍女,所以她做的一切事情都被算在了南昭豔的身上,再加上不時的在中間挑撥,南昭豔就會相當配合的按蘭紋的計劃做一個聰明的壞女人,所有人都認為在南昭府上興風作浪的人是南昭豔,誰會想到暗地裏卻蘭紋卻是林清梅的人?

“南昭雄知道我在對付他的孩子,可他卻不管不問,隻是替南昭豔解決麻煩,他比我想象中難對付,否則我不會拖了十幾年才利用死找到我要的答案。”林清梅笑的發苦,十幾年來,她的生活猶如在地獄,說話做事什麽都是假的,隻有痛苦是真的,那些日子是她一生的噩夢。

有這樣的父親和母親,她的智商會低嗎?她一向自認為聰明絕頂,難道這就是遺傳?如果是遺傳,那麽他們性格中的冷漠與陰險她是不是也遺傳了下來?南昭希吃吃的笑起來,她不否認自已從來就不是好人,沒有菩薩心腸,沒有憐憫之心,她滿心滿腦裏裝的都是心計陰謀,大大的笑容,笑聲越來越大,心裏越來越澀,整個胸腔裏都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難受的連呼吸都會覺的無力,可她還是想弄清楚一件事,“沒有看到我對南昭府上的報複,你很失望吧?你把十幾年的痛和苦算在了南昭雄孩子身上,算在我的頭上,你不配做一個女人,更不配做一個母親,所以,他永遠不會愛上你,別忘了你的姐姐,她是一個善良美麗,溫柔賢淑的女人!這樣的女人才是他喜歡的,才是他愛的女人!”南昭希知道她的心結,知道該怎麽才能把她臉上該死的淡漠表情扯下來,望著她精彩紛呈的表情,她滿意了,輕揚唇角繼續說道:“我現在隻問你一句:你利用不了我,卻還是要留下我跟你們去紫蘭,你到底還想在我身上得到什麽?”

林清梅臉色逐漸從蒼白變的幾乎透明,支撐周身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但搖晃的身體很快就穩住了,她依然鎮定,沒有慌亂,“我留給你的書,你學的不錯,但你別忘了,這些書是我留給你的!我也看過!”

南昭希笑著,眼中含著冰冷的浮光,清亮的眼淚從眼角流出來,在蒼白的臉上閃爍著晶瑩的光輝,深刻在她腦海裏的那個溫柔的身影已經遠去消失。

她徹底絕望了,她恨,全身每一個細胞,每一根毛發,每一滴血都在控製不住的恨。如果以前對南昭豔的恨是終身難忘,那麽現在對林清梅的恨就是刻骨銘心,死了都會記得,下地獄都不會忘的恨!

曾經她以為得到了從小夢寐以求的母愛,盡管,她親身沒有享受到,盡管她隻是在每天夜裏的夢裏感覺著母親對她的撫摸,盡管十幾年來她隻見過母親幾次麵,盡管她在受傷,難過,哭泣的時候,危險的時候,母親都不在身邊,盡管母親沒有對她伸出保護的雙手,但是當她得知母親心裏有她,心裏是愛她的時候,她冰冷的心被溫暖融化了,她在喜悅與悲傷中轉換著心情,她放下心中所有的成見,所有的防備,所有的戒心,第一次,向一個不熟悉的人,攤開雙手獻出了自已血紅的心。

結果呢?她獻出去的這顆心,被最信任,最愛的人親手撕扯的血淋淋,讓她連痛連哭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這是她笨,這是蠢,這是她咎由自取。這一刻,南昭希用性命起誓,永遠不再相信任何人,那顆傷痕累累的心在瞬間裏被冰凍,雪藏了起來,它將永遠不會再被放在手上送給別人。

林清梅望著她的笑臉,仿佛看到笑容背後的痛苦,眼波微動,深靜裏堪堪隱去了絲絲歉意,“你認為南昭家族為什

麽有能力把這樣的驚天秘密守了幾百年?”

南昭希不語,她知道她會繼續說,“我懷疑南昭府上還握著一股神秘的勢力,就是這股勢力讓我覺的忐忑不安,所以我想用你逼南昭雄說出來。”林清梅說完後,深深的看了南昭希一眼,卻不等她說話,就起身離開,留給她的隻是一個孤傲的背影。

皇甫臨與金生在這天夜裏就離開了,離開前,皇甫臨來看了南昭希,話不多,隻說了句:“珍重,我們會有機會再見的!”南昭希早知道他肯定得在盧王之前進紫蘭,所以一點也不意外,道了聲:“保重!”看著他們離開,然後就深深的望著帳篷頂部出神。

花落絮與西楚宇怕南昭希難過,輪流陪著她說話,相同的是,兩人都沒提她母親的事,先不說其中他們有很多事沒弄清楚,光看華周與西歐的動作,就知道這事有多大,聰明人都知道什麽該問,什麽該說。

盧王在皇甫臨離開的第三天就宣布啟程去紫蘭,反正離紫蘭島不算遠了,趕兩天路到海邊,再坐一天船就差不多到了紫蘭島。盧王對於人質的待遇,南昭希幾人是沒話說,盡管傷都還沒好利索,但誰也沒多說什麽,人家給了你臉,你總得知道好歹。

好在在經過南山鎮的時候,盧王準備了兩輛馬車,花落絮,西楚宇,南昭慧一輛馬車,盧王則與南昭希,白舞,林清梅他們四人一輛馬車,南昭希從那日之後對待林清梅的態度就是漠視,連冷漠都算不上,她的眼中根本就沒有林清梅這個人。一路速度不算快,所以比預算晚到了港口半天。

大海壯闊的看不到邊際,前浪推著後浪,帶著鹹濕的海風不停的吹打著眾人的臉頰,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大海,比如南昭希,花落絮,南昭慧。

海風吹拂著發絲向後飄動,南昭希慢慢的仰起頭舒緩的愜意會隨著清新的空氣一起迎接海風,深呼吸,釋放所有的憂愁與疲憊。花落絮學著希兒的樣子做了一個深呼吸,感覺從內到外都舒暢了起來,好象清新的空氣進入身體裏遊了一遍,帶走了身體的濁氣。

因為時局不穩,朝廷已下令封海,沒有船隻可以下海,他們的身份又特別,不能曝光,所以船隻一時難以找到,盧王隻有等他們的戰艦過來迎接,但是西歐的戰艦一靠近淺沙彎,就會造成又一次對華周的挑釁。最後林清梅建議到附近的漁民家買一艘大一些的漁船,這樣可以避免暴露身份,也容易與戰艦會合。

皇甫臨的確沒有泄露任何消息,朝廷沒有派任何勢力來圍追堵截,盧王一行人順利的靠近了西歐戰艦停靠的地方,距離紫蘭島不遠,半個時辰就可以到紫蘭島。

西歐的戰艦可以用震撼來形容,銀色的軍艦長達二十丈,鐵皮包裹的外殼堅硬無比,船身兩側各有十個正方形的小窗口,甲板也都是鐵製,踩在上麵悶聲響,南昭希就算沒看過華周的戰艦,她也知道華周朝的戰艦肯定是木頭的,先不說武器差別,就這戰艦本身的差別,光撞擊,華周的戰艦就會被鐵皮包裹的西歐戰艦撞的四分五裂。

西楚宇眼底一片凝重,他想的與南昭希一樣,震驚駭然,西歐果然名不虛傳,軍事力量就目前來水是無與倫比的,在全世界也可以說是絕對的軍事強權!那這場戰爭、、、、、、難道華周必輸嗎?紫蘭!華周的國土就這麽拱手讓出去?西楚宇氣結的望著鐵皮戰艦,恨不得把它們都給毀了!

花落絮就算是後知後覺,看到他們的神色,也猜到了他們的想法,原本在她眼裏豪華的戰艦變成了一隻隻惡魔,仿佛它們隨時會毫不留情的吞噬華周的戰艦,“他們擁有這麽厲害的戰艦,我們怎麽跟他們打?”

南昭希帶著點憂愁,這些都不是她們有能力改變的,眼下隻有走一步看一步,如果華周真的要把紫蘭拱手相讓,那她就來一招釜底抽薪,總之,紫蘭絕不能落入西歐的手中,否則,華周危,全世界都將陷入動蕩之中。

在不安和擔憂中,花落絮幾人被送走了,盡管他們不願意離開願意留下做人質,卻被盧王一句話回絕“我不是綁匪!”雖然花落絮很想回他幾句:不是綁匪幹嘛不讓希兒離開?可惜都被南昭希以眼色製止了,最終他們勉強被送走了,確切的說隻是被送下了船,但南昭希懇求盧王派了2個親衛送他們進城,南昭希讓他們去找皇甫臨,紫蘭城外有五萬西歐兵,他們占領了紫蘭外圍的幾個城鎮,把紫蘭城當餡料包了起來。

南昭希依然盡責的當著人質,盧王對他們不薄,說話算話,一路也是禮遇有加,她沒有借口也不好意思找人家麻煩。整天除了吃喝,她就站在甲板上吹風,她發覺紫蘭這裏的比淺沙彎熱一點,空氣也更純淨一點,一望無際的大海,波紋湧動,白色的海歐在水天一線的地方盡情的飛翔,如果不是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她真想痛快的在紫蘭遊玩幾日,據說紫蘭四季如春,風景秀美,房屋建築都與其他地方不同,她很想去見識一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