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心高氣傲



紅葉說的起勁,可孫素雅始終淡淡的,好似什麽都提不起勁。

紅葉急了,頭腦一熱,便道:“娘娘,你別再這樣了,奴婢聽說太後這幾天都在和皇上商量,想要七王府雙喜臨門,封阿禦皇子為明王,並把夏家四小姐許配給他做明王妃。”

孫素雅聽到阿禦皇子時,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又聽說要把夏莫然嫁給他,清淡的眸子裏便露出了極大的憤恨。

可惜紅葉一心想要點醒主子,根本就沒發現,仍在侃侃而談:“聽說聖旨都已經擬好了,婚期和七王爺是同一天……”

一語未了,便被清脆的巴掌聲打懵了。

孫素雅狠戾的目光毫不掩飾地盯著她,就像看著垂死掙紮的獵物,死寂,毀滅。

這兩個月她都不怎麽管事,風藻宮裏裏外外幾乎都是紅葉做主,這才讓紅葉忘記了初到她身邊服侍時的戰戰兢兢,忘記了紅夙的死。

“是奴婢多嘴了,娘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紅葉跪在地上,簌簌發抖。

孫素雅冷哼一聲,修長白皙的手便搭在了她的肩頭,聲音縹緲地說道:“你是爺爺給本宮的,本宮可不想你這麽快就去與玉蘭宮後麵枯井裏的姐妹作伴。”

宮裏常有犯了錯的宮人,或者被處死的廢妃,無處安置,便扔在玉蘭宮後麵的枯井裏了事,宮裏的人說到那口枯井便色變。

沒人不害怕死,本來還雄心壯誌希望改變主子想法的紅葉這一刻麵如死灰,主子學過武,這一巴掌打下去,讓她半個臉都疼得厲害,可她非但不敢嚷一聲,連嘴裏的血水都不敢吐。隻是身體俯得更低,顫抖惶恐地懺悔求饒:“奴婢以後聽娘娘的,絕不會再聽相爺的,請娘娘饒恕奴婢這一回吧。”

孫素雅滿意笑道:“不愧是爺爺的枕邊人,就是比紅夙聰明!”

紅葉聽著她的笑聲,不僅沒有感覺到鬆了口氣,更加抖如篩糠。

孫丞相一直計劃著要把嫡孫女兒送進宮做皇後,為了隨時掌握她的動向,這才在紅夙死後,把照顧自己生活起居的紅葉送至她身邊。

而孫丞相已知天命的年紀,紅葉不過二八芳齡的年輕女子,委身與比自己大了四十歲的男主人,本來在大戶人家也不稀奇,可孫丞相不想讓這件羞於啟齒的事成為禦史攻訐他的把柄,每次讓紅葉侍寢都是秘密進行的,就連丞相夫人都不知一點端倪,作為孫女的孫素雅居然知道,怎麽不讓紅葉震驚懼怕?

見紅葉對自己比以往更加臣服恭敬,孫素雅十分滿意,即便那人是她親祖父,可她並不希望自己身邊埋著他人的眼線。

“記住你今天的承諾,否則,你的下場絕不會是死這麽簡單。”她警告道。

隨即斂了臉上的戾色,裹了裹身上披風,抬步跨出了偏殿。“今日天氣甚好,你陪本宮去禦花園轉轉吧。”

紅葉欲提醒她午膳已經擺放好了,但想到仍心有餘悸的一巴掌,什麽話都吞下了肚,忙不迭爬起來追了上去。

明媚的春光、怒放的百花、飛舞的蝴蝶,禦花園裏早已一片欣欣向榮的熱鬧景象,孫素雅隨意地閑逛著,並沒有在哪一棵花前駐

足。

她記事起爺爺便已經是正四品的朝臣,父親是嫡長子,母親又是公侯家的嫡小姐,母親生了三男一女,她是唯一的嫡女,又是幺兒,等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也就養成了她心高氣傲的性子。

彼時,她和旁支的姐姐們在一起談及未來的理想,姐姐們大多嬌羞著說要找個如意郎君,隻有她最小,站起來便驕傲地說道:“我要做皇後!”說完才發現姐姐們全都看著她驚呆了,以為是在看瘋子。

那時候奎帝正是春秋鼎盛之期,輪到太子繼位不知要到何年馬月,即使她及笄時太子繼了位,新帝也有三十好幾的年紀了,又怎麽可能棄為他生兒育女的太子妃不顧,轉娶她這個小丫頭片子呢?

況且前麵不知有多少公卿家小姐排著隊,何時能輪到她這個正四品朝官家的黃毛丫頭呢?

姐妹們說說笑笑也就過去了,爺爺卻看著她目露欣慰之色。接下來的事更像走馬觀花一樣,讓她應接不暇。先是爺爺一路高升,兩年之後太子逝世時,已是讓人不可小覷的正一品丞相。而後爺爺告訴她,他們孫家是前朝望族,前朝的皇後皆出自孫家,而她孫素雅是注定要母儀天下的。

事實證明,爺爺說的沒錯,如今她已鳳袍加身,成為禹陵最尊貴的女子。

可是心裏某處卻是空了,找都找不回來,也沒了當初的歡喜與鬥誌。

想著這一切,孫素雅便失了賞花的興致,再也不看那些嬌美的花一眼,隻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

暖暖的陽光直射在她身上,也融不去她心中的刺骨冰雪。

一路走,尾隨而至的紅葉發現她往禦花園中的兮妍亭去,忙遣了隨行的小宮女去打點,茶水糕點擺上桌,冰冷的石凳上鋪上柔軟的墊子。

小宮女們應聲去了。

不一會兒,卻有一個驚慌失措地跑了過來,跪在孫素雅麵前道:“娘娘,亭中已有人。”

“何人?”紅葉問道,雖覺掃興,但皇後是後宮中最大的,除了太後和皇上,其她人理應想讓。

那小宮女回道:“是先前的五皇子。”

孫素雅皺了皺眉。宇文欽發動的那場宮變,宇文謹的人幾乎沒費吹灰之力就壓製了下去,反倒顯得宇文欽像個跳梁小醜。隻是先帝甚是奇怪,重重地拎起,輕輕地放下,除了把他禁足在五皇子府,根本沒別的懲罰。

當然,先帝的遺詔上也沒有提出對宇文欽的發落。宇文愷登基後,為了尊重先帝,並沒有像晉封六皇子一樣晉封宇文欽,隻讓他不明不白地維持著原來的皇子稱呼。

可是新帝即位,且沒有子嗣,稱皇叔為皇子,著實尷尬。

紅葉忙上前一步在主子耳邊道:“娘娘,酈太傅昨日為五皇子求情,皇上解了他的禁足,隻是身份降了一級變成了郡王,他今日許是來謝恩的。”

孫素雅作為皇後,可以整天魂不守舍,但紅葉是皇後跟前的女官,宮中最大的掌事姑姑,不可以不眼見四方、耳聽八方。

孫素雅嘴角勾起一彎冷嘲的弧度,跨過跪著的小宮女徑直往兮妍亭走去,沒吩咐讓宇文欽避讓。

對於宇文欽

,她從來沒放在眼中。

而宇文欽除了清瘦了些,並無其他不妥,甚至看起來沉穩了許多,不複當初跟在宇文愷身後時的浮躁。

見到孫素雅,他大方地行了禮,並無一絲避讓的意思。

蘇素雅看都沒看他一眼,坐在鋪了墊子的石凳上便悠閑地喝起茶,輕視意味十分之濃。

宇文欽也不惱,風輕雲淡地站立在一旁。半點不適也無。

紅葉見狀便暗中焦急起來,兮妍亭視野開闊,又人來人往,也不怕被人詬病什麽,可主子剛在風藻宮把皇上氣走,接著就在兮妍亭中會見年輕的皇叔,讓人怎麽想?

偏偏主子破罐子破摔什麽也顧及不到,自己更不敢再勸解。

兩盞茶下去,宇文欽還未走,孫素雅意外地抬了眸,看見宇文欽溫潤地朝她一笑,神情與當初的八皇子竟出奇地相似。

孫素雅心中一窒,手中的杯子便碎了。

“娘娘……”紅葉和小宮女們亂作了一團。

見她的鳳手並無損傷,這才戰戰兢兢地收拾掉碎渣。

孫素雅握緊了拳,下巴一抬,高傲地對宇文欽道:“坐!”然後眯著眼睛看了看紅葉。

紅葉眉心一跳,見宇文欽微笑著坐到了主子對麵,甚至自顧自地倒了杯茶,她忍著狂跳的心一揚手,小宮女們全部退了下去,她也退到亭外守著。

一般的羸弱女子如何能捏碎茶杯?宇文欽意有所指地笑道:“娘娘果真深藏不漏,難怪能打破雲鶴大師的預言成為皇後。”

孫素雅不動聲色地垂了眸,斂去眸中的戾色,平淡無波地問道:“五皇子找本宮何事?”

奎帝已死,他算哪門子五皇子,宇文欽動作僵了僵,狀似自嘲道:“不過是沒有封號的郡王罷了,娘娘何必挖苦我?旨意不日就下了,我是來謝恩的,因著太後正在用膳,便在這兮妍亭中等候,不想碰見了娘娘。”

說的好似湊巧,可若真如此,見了她怎麽不回避?孫素雅心中冷笑,端著新換的茶杯啜了一口。

不過這風藻宮也該好好清理清理了,她不管事,真當她這個皇後擺著好看,竟敢隨意把她的行蹤泄露出去。

宇文欽久未得到她回應,也不急,隨意地聊著皇恩浩蕩之類的話,孫素雅越來越不耐煩,最後把茶盞往石桌上一擲,目光直視著他開門見山道:“郡王到底要與本宮講什麽?若有那個閑工夫,還不如花些心思想想該怎樣把酈小姐娶進門!”

目光中甚至沒有探究,有的隻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仿佛紆尊降貴聽他在這裏講話已是上位者對失敗者的憐憫。

而奎帝死後,宇文欽才得知當初賜婚的荒誕,把酈玲玲賜給他,本就是奎帝的一場陰謀,一方麵讓宇文欽以為得到了奎帝的看重,讓他自我信心膨脹,從而挑起他的野心,最後把他打入無底深淵。另一方麵奎帝在試探酈太傅,看他到底是否忠於自己。

酈玲玲才是奎帝選定的下任皇後,隻不過事實無常,被孫丞相截了胡罷了。而酈玲玲便這麽不尷不尬地呆在了閨中,難怪酈太傅急了,拿宇文欽做幌子,來試探宇文愷的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