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無爭



“你說什麽?昀兒沒有死?”殷蓮瞪大了眼睛,滄桑的眸中有震驚,有不可置信,更多的是狂喜,手中的銀鎖片“啪嗒”一聲掉進了麵前的一灘粥裏。

“是的,昀兒他沒有死。”夏莫然笑道,“初見敏兒時,我就覺得她跟昀兒長的非常相似,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本就極為難得,況且你們又同是燕回人,我就想著說不定誤打誤撞真給我遇上了他的親人,這才舔著臉跟敏兒回來,沒想到竟是他嫡嫡親的母親和妹妹。”

聽說自己的兒子尚在人世,殷蓮的確很歡喜,但想到她是親眼看著兒子掉進萬蠱窟的,絕無生還的可能,眸中便帶了一絲戒備:“怎麽可能?萬蠱窟裏數不清的蠱蟲,昀兒掉進去時才七歲,怎麽會沒死?”

這是不相信自己,以為自己要利用三藏逼迫她做不好的事?夏莫然挑眉。

而她被人懷疑,劍客也很不悅,周身的氣息一瞬間變得冷凝,有些劍拔弩張的意味。

沉默了一會兒,殷蓮才又道:“夏小姐,不是我不相信你,我也無比希望昀兒活著,可是……我無法相信他掉進萬蠱窟還能活下來。”聲音雖冷靜,但顫抖的雙手還是出賣了她內心的激動。

若不是被逼無奈,堂堂燕回宗主夫人也不至於帶著幼女遠離家鄉,棲身在人畜莫近的騎龍山,過著淒苦的隱居生活。

且禹陵人本就視燕回人為牛鬼蛇神,一旦被人發現騎龍山隱藏著殷蓮母女,必把她們當成妖女給處決了。

殷蓮,必是很疼愛自己的女兒的吧?

雖然希望另一個孩子也活著,但她也怕這是場騙局,到頭來連這一個也保不住。

如此一想,夏莫然便放下了心中的不快,語氣真誠地說道:“無法相信,但你也沒有親眼見著他死去不是?我是在燕回邊遠的小村鎮裏發現他的,我不知道他叫昀兒,我給他取名叫三藏,這銀鎖片是他貼身之物,他中蠱毒很深,已經不記得任何事,甚至心智還停留在六、七歲孩童時代,任別人欺辱打罵都不還手,但他對這銀鎖片很是寶貝,好像有了它就能回家一樣。”

殷蓮聽了,再也控製不住放聲大哭,不管那是不是她的昀兒,但一想到那孩子遭遇這麽多磨難,她就覺得悲從心來。

而夏莫然顯然還不放過她,繼續說道:“我也說了,他中蠱毒很深,伯母深居騎龍山,可能不清楚現任宗主赫連雄因為夫人身患惡疾,曾延請了我的師傅解毒聖手去醫治。我的師傅性子古怪,他以燕回至寶引蠱蟲為條件,這才答應醫治宗主夫人。我碰到三藏時,便用引蠱蟲想給他解了身上的蠱毒,發現根本無用,而後來發現小七的唾液亦有解蠱功效,但也不能盡數解了,隻是不讓他毒發難受而已。”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當她講到赫連雄及其夫人時,殷蓮尤其憤恨,夏莫然隻當她恨對方殺了自己的夫君,並沒有多想。

倒是劍客,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幽深起來。

“伯母,你有沒有想過有人故意在你麵前演了一出戲,目的便是讓

你毫不懷疑自己的孩子已經死了?”夏莫然繼續說道,看見殷蓮悲傷的臉龐一震,“三藏是被人訓練成了蠱人,沒有心智,不記前事,隻要一隻骨哨就能控製他。我遇見他之後,發現有人正大肆搜捕他,而他也是自己偷了骨哨跑出來的。”

可想而知這個傻子偷跑出來後吃了多少苦,但他即便不跑出來,吃的苦也必不會少,否則怎麽會讓一個傻子萌生去意?

他是個蠱人,已經與那些蠱蟲毒物相生相依,骨哨就像是他們的生命之鎖,無法再分離。而她救了三藏,給他一衣蔽體,一飯果腹,給他溫暖,他才把那隻骨哨交予了他。

殷蓮聽到此處,眼中竟是駭然,顯然知道蠱人是怎麽回事。她申請激動,臉上盡是毀天滅地的恨欲,指骨拽成了拳,根根分明,幾乎是吼出來道:“那個賤人,不知毀了我的一生,還害了我的丈夫、孩兒!”

夏莫然不知道她口中的賤人是誰,但猜也猜到殷蓮母子陷進了巨大的迫害和陰謀中,時至今日她才想通一切。

猛不迭,手被她拉住。

旁邊的劍客一瞬間握緊了手中的劍,眼中寒光乍現。

夏莫然朝他搖了搖頭,朝殷蓮看去。

殷蓮泣不成聲,眸中滿是殷切的期待,語不成調地詢問她:“告訴我,他是不是真是我的昀兒。”

這便是一個母親的愛了吧,夏莫然悵然,她可是一日都沒享受過母親的疼愛。

她拍了拍殷蓮的手背,絲毫沒把那點抓疼放在眼裏,沉著道:“伯母,我猜很大可能我救的三藏就是你的兒子,但我也不想瞞你,事實無絕對。”畢竟這個世界沒有親子鑒定,兩個相像的人的確少,這種巧合也少,但她不是神,不能打包票。

殷蓮殷切的眸子便有了一絲失望,但隨即聽夏莫然道:“三藏全身並無特別之處,且被蟲子啃咬的痕跡十分明顯,隻在大腿內側有塊榆錢大小的紫斑,我瞧著像是胎記,不知於伯母有沒有什麽幫助。”

殷蓮聽了鬆開了她的手,突然大笑起來:“是是是!是我的昀兒!昀兒從小皮膚白皙,全身就那裏有塊胎記,是他!老天保佑,我的昀兒沒有死!”她笑得十分歡喜,眼睛裏得淚卻如斷了線的珍珠,汩汩滑落下來。

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劍客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好不容易看中一個妻,不僅有白十九這個人在旁邊虎視眈眈,還有燕回前宗子赫連昀這個白癡累贅,這女人,居然連白癡大腿內側這樣隱秘的地方都知道有什麽,真是太不守婦道了!

他雖惱怒,但也知道妻未娶到手,現在並不適合興師問罪,因此什麽也沒有說,繼續當他的木頭人,由著殷蓮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鳳藻宮,曆代皇後的寢宮,終於在閑置了十幾年後,迎來了下一任主人,它奢華高貴,象征著禹陵國母獨一無二的尊崇。

可是這樣的尊崇並沒有給新皇後孫素雅帶來任何喜悅。

帝後新婚兩個月,倒不如婚前那般琴瑟和鳴,導致鳳藻宮的宮女也是戰

戰兢兢的。

孫素雅入主中宮,她在相府時的大丫頭紅葉便跟著她進了宮,成為她身邊的首席女官。

此時紅葉正領著幾個宮人上膳,下了早朝後,宇文愷便來了鳳藻宮看望他的皇後,紅葉希望把皇帝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努力改善帝後之間不和諧的關係。

可是她一隻腳還沒有跨進鳳藻宮的大門,便看到宇文愷氣衝衝地走了出來。她隻來得及矮身行了禮,再抬頭時,便看見明黃色的背影消失在了拐角處,瞧那方向,宇文愷正要去薛貴嬪的鳴儀宮。

紅葉歎了口氣,吩咐小宮女擺膳,自己卻去了孫素雅慣愛呆的偏殿。

相較於宇文愷的怒氣衝衝,孫素雅此刻倒麵色平靜,發呆似的靠坐在貴妃椅上,看著案頭的一盆素心蘭晃神。

人雖然嫁進了宮中,但心卻還停留在原地,這樣的日子如何好過?紅葉是深知主子狠戾的脾性的,可想到孫相三天兩頭托人給她帶信,讓她無論如何要盯著主子和皇上圓房,及早誕下儲君,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上去了。

是啊,誰又能想到帝後新婚兩個月居然還沒有圓房,原因是皇後不肯讓皇帝近身。也幸虧孫素雅娘家勢力極盛,宇文愷不敢輕易動她,若換作她人,早就一道聖旨送入冷宮了。

饒是如此,太後也頂著朝臣的壓力和祖宗的規矩,又給宇文愷納了五名庶妃,加上晉封為淑妃的閔心妍和昭儀的柳姿姿,這後宮裏可是花團錦簇,根本不缺伺候宇文愷的女人。

偏偏孫素雅錯在先,孫相也無法指責什麽。

紅葉把做工華麗的灰鼠披風搭在主子身上,委婉地問道:“天氣還涼,娘娘也要注意保暖才是。奴婢剛才在門口碰見了皇上,怎麽就走了?這剛做好的八寶鴨和什錦桂花糕他還沒吃呢。”

這兩樣東西是宇文愷最喜歡吃的,紅葉得知他要在鳳藻宮用膳,特意讓禦廚房加做的。

見孫素雅不說話,臉上並沒有發怒的跡象,紅葉又道:“奴婢瞧著皇上去了鳴儀宮,雖然薛貴嬪的父親隻是從五品的員外郎,可她入宮是太後親允的,這些日子皇上十天就有八天宿在她的鳴儀宮,鳴儀宮的小太監走路都趾高氣揚的。前兩天路華宮的宮女還向奴婢告狀來著,說鳴儀宮的宮女為了給掌宮袁姑姑爭一碗銀魚羹,不僅打了她一巴掌,還把路華宮的陳美人羞辱了一通。一旦薛貴嬪生下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她們還不鼻孔長到頭頂上去?您是皇後,也該管管才是。”

美人身份雖遠遠低於貴嬪,可袁姑姑隻是奴婢,敢跟主子爭吃食,那可是犯了死罪。路華宮的宮女告到紅葉麵前,紅葉有心借此發作袁姑姑,既壓壓薛貴嬪的氣焰,又讓孫素雅撐起皇後的威儀,可孫素雅不知怎麽回事,根本就不想管,紅葉雖是皇後麵前的女官,沒她撐腰,她也不可能治得了有個聖寵正濃的主子的袁姑姑。

況且太後本就不喜皇後,見她對皇上冷冷淡淡的,越發惱怒,也就有意抬舉薛貴嬪等人了,皇後再不討好皇上,恐怕最後隻得皇後的空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