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火燒驛館
葉知府被逼問的滿頭是汗,心忖難怪陵城的大佬都怕麵對七王爺,就他不怒而威的氣勢也足夠讓人膽戰心驚了。
但讓他就此認罪,心裏實在是不甘。
本來以他的能力手段再升個兩級不成問題,但在通州經營多年愣是沒挪個窩,不就是因為這裏有利可圖麽?
還有表弟,姨母就他一個兒子,若今天折在這裏,他如何向她老人家交代?
葉知府心知七王爺出手,不可能就這點伎倆,必定還有後招,為今之計,也隻能盡量拿話搪塞,拖延到他的人來才好。
於是上前一步道:“或許是有與喬大人政見不一的對手,看不得他風光,這才故意裝成山匪破壞他的屍體,意在羞辱他。”
喬衛民是六皇子的人,他最大的政敵不就是七王爺麽?
宇文謹麵不改色,但細心的人卻發現他眉頭跳了跳。
葉知府腰彎得更下了,聲音越發恭敬:“至於楊縣令斷定段先生沒命,是因為段先生經常與人發生過節,司公子追殺他就是最好的例子,楊縣令看在多年的交情才一直維護著他,沒想到臨了他卻倒打一耙,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宇文謹便冷哼了一聲。
葉知府又道:“喬大人確實是生病死的,他有隨行的大夫,下官遞交的折子上那大夫可是按了手印的,他的護衛也可以作證,下官沒必要撒謊。”
反正人都死了,還能找人對質不成?
葉知府難怪官位做得如此穩當,光這難以讓人辯駁的狡辯之詞就不是人人會說的。
館長和顧大人、韓將軍等人隻覺得心驚肉跳,敢這麽對七王爺講話的人,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葉知府哪來的膽子?退一步講,他即便是冤枉的,也不該用這種態度。
宇文謹並沒有發怒,一揮手,冥衣衛便押著段先生過來了。
他畏懼又痛恨地看了一眼葉知府,緊緊地護住胸前的賬本,一來便跪下賭咒發誓道:“王爺,喬大人就是葉知府夥同楊縣令害死的,草民沒有說謊啊!”
宇文謹皺了皺眉:“你把事情慢慢說一遍。”
段先生應了聲“是”:“草民是縣衙的賬房沒錯,自從知道喬大人是他們害死的之後,就萌生了退意,可楊縣令並不準草民請辭,不僅如此,還怕草民泄露他們這麽多年來斂財的證據,欲置草民於死地,可憐草民的老母親、妻子和一雙還未成年的兒女就這樣被他們害了命。草民不甘心,誓要給家人報仇,便趁看守的人不備逃了出去,並帶走了他們斂財的賬冊,他們一路緊逼追殺,後來怕太過打眼,便吩咐司公子佯裝成私人恩怨,日日夜夜追殺於草民,若不是遇見了王爺,恐怕草民這條命就沒有了。”
楊縣令聽了氣得七竅生煙,這段先生隻說自己要加害於他,怎麽不說如何利用手中的證據敲詐他們?可惜這件事卻不能說出來,憋屈得很!
葉知府說的一點都沒錯,自己感念段先生一直追隨自己,加上他算賬了得,便處處維護他,因為這份維護,縣衙上上下下這才對他禮遇有加。
沒想到喬衛民一死,這老匹夫倒打一耙不說,竟然還學著別人要去陵城告禦狀!
也不知這老匹夫運氣太好,還是自個運氣太差,竟讓他在路上遇見了七王爺,一下子查出喬衛民死得蹊蹺,加上老匹夫手中的證據,恐怕這事無法無法善了,這回可如何是好?
楊縣令沒了主意,膽戰心驚地朝葉知府瞧去。
又因為追殺段先生的事是由司璧負責的,要不是他辦事不力,自己又如何會陷入此時的絕境?因此楊縣令恨恨地瞪了司員外一眼。
司員外早在段先生抱著賬本出現時,就腿肚子發軟了。如今被楊縣令一瞪,更加抖如篩糠。
司家從鳳陽搬到元橋,全仗分家時祖上那點基業過活,毫無根基,早就過得一代不如一代了。
司員外之前,司家不過是普通的富戶,葉知府任了通州知府,又走通關係讓表弟任了元橋的縣令,得知司家跟鳳陽司馬家的關係後,這才有意跟他合作。
向來民不與官鬥,且司家祖祖輩輩做夢都想把鳳陽的司馬本家壓下去,司員外這才鋌而走險上了葉知府的船。
因著這層關係,司家幾十年來生活越過越好,甚至成了元橋首富,他的心也開始慢慢變大了,希望女兒能麻雀變鳳凰,這樣自己就可以逞逞皇親國戚的威風,卻忘了那些勾當足以抄家滅族!
司員外越想越害怕,兒子不在了,本能地依靠女兒,可是司婉此刻也是心亂如麻,又怎麽會管這個她一直瞧不上眼的父親?
司婉此刻擔憂的是若義父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成立,司家又脫不了幹係,自己還能入七王府麽?她懷揣的少女夢還沒有實現,怎麽突生如此變故?
抬頭看去,七王爺已經在翻賬冊了,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司婉的心越發七上八下,甚至開始考慮若七王爺要拿葉知府和司家問罪,自己應該怎麽做才能擺脫……
宇文謹匆匆翻了翻賬本,一把摔在葉知府麵前,冷笑道:“貪汙稅銀,賣官鬻爵,挪用庫銀放印子,哼,朝廷明令禁止的葉知府和楊縣令倒是做了個全。”
葉知府沉默不語。
這種事他已經做了幾十年,不是沒有朝廷的人來查過,但他每次都能掩蓋住。
段先生也是,任了元橋縣衙的賬房大半輩子,為何在喬衛民出事後突然要害怕得請辭?在喬衛民之前可是也有朝廷派下來的大官被他不動聲色地害了的,那時候段先生怎麽不害怕?
為何七王爺出使赤夷的節骨眼上,皇上就派了欽差大臣來巡視?還剛好讓逃命的段先生向他求救。是了,元橋可是通往赤夷的必經之路。
葉知府此時發現一切太過巧合,太多的巧合聚集在一起那就是蓄意謀之了。他驚魂未定的目光從藍色封皮的賬本上,轉到了宇文謹臉上。
這個年齡比他還小了十幾歲的年輕王爺,冷酷無情,恐怕一早就得知自己不幹淨,不動聲色地布置好了一切,甚至還反利用了自己勃勃的野心。
若不是司婉太出色,他怎麽會想著把她獻給他?從而把老練的獵人給招了來。
偏偏自己還為他能賞臉而沾沾自喜,以為有了七王府這層關係,也就不怕東窗事發,更加能在通州為所欲為……
想通了,葉知府臉上反而沒了懼色,直勾勾地盯著宇文謹,有種分庭抗禮之勢。
冥衣衛氣得額角青筋爆起,這狗官犯了逆天大罪,竟還敢直麵主子!
宇文謹反而麵色平靜,看著葉知府的目光甚至透出欣賞來,當今禹陵,可沒幾個人敢這麽直視自己,這葉知府是個角色,可惜私心太重,留著隻會壞太子的事。
還未等他發落葉知府,已看出端倪的司員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訴道:“喬大人的事草民真的不知啊,草民完全上了葉知府的當,求王爺明察,並饒過草民吧!”
什麽當能一上就幾十年?在場眾人均目露不齒。
司婉羞慚地別過頭去,她雖然也想活命,但像父親這般落井下石的,也讓她十分難堪。
顧大人看了一眼她出塵脫俗的臉,歎著氣搖了搖頭,後宮女人的爭鬥他們這些大臣看在眼中,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蛇蠍心腸,原以為這是個好的,沒想到還是看走了眼。
其實司婉真心冤枉,她是想攀住宇文謹,但葉知府那些事她也確實沒參與。
不過她一向心較比幹多一竅,對葉知府也是十分了解,此時見他麵上並無擔憂之色,心裏便抖了抖,思索了一番跪下道:“王爺,婉兒真的不敢相信義父做了這麽多錯事,會不會哪裏弄錯了?或許是段先生無的放矢,故意造了本假的賬冊陷害義父,求王爺明察,切莫聽信小人之言冤枉了他。”
從民女到司婉再到婉兒,這女人真會為自個臉上貼金,宇文謹有待她那麽親近麽?剛剛偷著出去辦了事回來的夏莫然鄙夷地翻了個白眼,再說那賬冊是官造之物,每一本都有編號,蓋了內務府的印章,如何造假?
她沒好氣地走到宇文謹跟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司小姐想好了再求情,可別到時候兩邊都落不著好。”
一臉純真懵懂,宇文謹果真追究葉知府,她大可以推脫自己完全不知情,還落得知恩圖報的美名。若葉知府能逃脫罪責,她反正求了情的,葉知府必定感念她的不離不棄。
左右逢源,哪有這麽好的事?
被夏莫然揭穿自己的動機,司婉羞紅著臉緊咬住唇,目光慘淡,表情無辜,還在裝著一副楚楚可憐的姿態。
可葉知府這樣狡猾的人卻對她特別寬容似的,一把拉她起來,冷靜地說道:“孩子,你本來並不知這些肮髒的事,是義父連累了你,注定不能和喜歡的人長相廝守了。”
他原先想把司婉送進宮中是真的,司婉心儀七王爺宇文謹也是真的。
他今天要是折在了這裏,宇文謹就算放過司婉,但也不會讓她進七王府的大門。如若自己有幸占得上風,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他也不可能放任宇文謹再活命,他們同樣沒機會在一起。
夏莫然氣得跳腳,很想問司婉和宇文謹算哪門子的戀人,還長相廝守!但看到司員外掩飾不住的顫意,她又陰測測地笑了,賤人自有人懲治,如何要她髒了手?
果然門口傳來諷刺聲:“知府大人果然是好父親!”
隻見司家大夫人邵氏昂首闊步走了進來,眸子裏布滿悲憤和絕望,當她看到散發著修羅氣息的七王爺時,哪怕她視死如歸也禁不住顫了顫,雙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來:“王爺,民婦是來作證的,民婦老爺一直與葉知府狼狽為奸,所有事老爺他都有參與。”
司員外聞言驚了驚,繼而氣急敗壞地朝嫡妻吼道:“你這個蠢婦,說什麽胡話?再敢胡言亂語小心我休了你!”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被問罪,司家一門幾十口人都將喪命!
邵氏冷冷地看了丈夫一眼,哼道:“我是蠢,總好
過你,替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女兒都不知道,為了她這個賤種竟連唯一的兒子都沒了,我看你去了下麵如何麵對列祖列宗!”
古人堅信無嗣便是不孝。
而邵氏自從司壁死後,悲痛欲絕,無法做到司員外這麽漠視,便逼著問外甥司壁真正的死因。
秦牧當晚看見司壁被夏莫然磋磨早就嚇壞了,躲在一邊等著楊令軒打敗夏莫然後再出來討好一番,沒想到司壁卻被人扔進河裏淹死了,這樣他就更不敢出來了。
邵氏逼問秦牧,秦牧為了推卸自己的責任,幹脆一股腦兒都推到了楊令軒的身上。
楊令軒是楊縣令之子,楊縣令又是葉知府的表弟,邵氏便認定了兒子就是葉知府使計害死的,好不容易得知七王爺要問罪於他,邵氏怎麽會不來踩上一腳?
還有司員外,既然他為了那對賤人母女可以讓她這個嫡妻受了十幾年的羞辱,她還有什麽好顧忌的?
統統死去吧!
於是邵氏指著司婉一字一頓對司員外說道:“你以為這賤種是你的孩子嗎?也不看看她鼻子眉毛哪點像你,她是葉禮的種!”
司婉震驚地瞪大了眼,她雖不喜父親,但也從沒想過自己不是他的女兒,生父不明的賤種,可比妾身子更讓人難堪。
她不由自主地轉頭去看自己最敬愛的義父,可後者抿唇不語,顯然默認了此事。
司婉生母呂氏一直心儀司員外,隻不過司員外有個青梅竹馬的邵氏,就在他們成親那日,呂氏醉酒消愁,不小心與出來尋她的葉知府有了一夜情,後來又懷了身孕。
葉知府娶的夫人家世不錯,他無意把師妹抬進門膈應自己的夫人,兼壞了自己的名聲,且又想通過呂氏掌控司家,就順了呂氏的意,以權壓司員外娶她為平妻,生司婉時便推說是早產。
夏莫然笑眯眯地欣賞著司婉如喪考妣的表情,也不枉她在外麵聽到邵氏的話,“不小心”放了她進來。
宇文謹寵溺地看了她一眼,可惜她沒看見。
司員外氣得差點背過氣去,有哪個男人願意戴綠帽子?且還幫著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女兒。“葉禮,你這個無恥小人……”
“住嘴!”葉知府冷冷地打斷他,目光中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現在是什麽時候?鬧什麽鬧?”
多年來的壓製,司員外不由得縮了縮肩,可邵氏沒了兒子已經生無可戀,還會害怕葉知府麽?
“葉禮你個王八蛋,去死吧!”邵氏從懷中抽出早已準備好的匕首,突然衝向葉知府。
楊縣令等人根本沒想到她會動手,全部震驚得呆在了原地。而冥衣衛等人是樂見其成。
就在眾人以為葉知府必定命喪當場時,形勢出現了大逆轉,葉知府一手捏住了匕首,另一手掐在邵氏脖子上。
司員外看著一身煞氣的葉知府,根本就不敢上前。
邵氏掙紮著很快斷了氣,至死還轉過頭來瞪了一眼司員外,睜大的眸子裏滿是控訴。
夏莫然低低地歎了口氣,虎毒不食子,不管司壁如何壞,他死了,最痛心的還是邵氏。
葉知府見邵氏死絕,冷漠地收回手,甚至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手再扔掉,好像碰了什麽髒東西一般。
“沒想到葉知府還是個練家子。”宇文謹淡淡地說道。
葉知府譏嘲一笑:“沒點本事能坐穩這個位置麽?沒點本事能把朝廷幾次派來的大臣弄死麽?”
“葉知府這是承認自己謀害朝廷大臣了?”宇文謹眯了眯眼說道。
喬衛民之前便有三任大臣到通州,但三人最後都死了。宇文謹在第二任大臣死了後就覺得事有蹊蹺,最後派冥衣衛一查,果真查出葉知府和楊縣令之間許多事,這才有了段先生的叛逃。
葉知府對此供認不諱,並別有深意地笑道:“七王爺也不必再誇本知府了,本知府的功績上很快又要再添一筆了。”
說著不待眾人反應,他抓住司婉和楊縣令突然就往外躥去。
宇文謹心中一凜,待眾人出門後,發現驛館已被府兵團團圍住。
那些府兵各個手持利刃,嚴陣以待,且牆頭上還有拿著弓箭的埋伏兵,顯然葉知府早有準備置宇文謹於死地了。
顧大人和韓將軍看那些府兵人數不少,早已超出朝廷規定的不得超出三百人的範疇,不由大驚,厲聲斥責道:“葉禮,你想做什麽?造反嗎?”
“造反?”葉知府冷笑了幾聲,“七王爺對皇上不敬,天下盡知,今日我殺了王爺,說不定明天就能封官拜爵。”
隻見他一揮手,便看到牆頭上的弓箭手點燃了手中的箭。
司員外目露驚恐,大叫道:“葉知府,我這麽多年一直以你馬首是瞻,你可不能害了我性命!”
葉知府瞥了他一眼,充耳不聞,邵氏今天敢出現,就說明呂氏已被她害了,連自己的妻妾都護不好,留他何用?“驛館周圍我已讓人潑了火油,相信七王爺很快就能死無全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