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生死同心蠱 斷臂求生



黎月看著不知為何會出現在主子床底下的夏莫然,而七王爺目光冷峻,全身上下散發著欲置人於死地的冷戾,她通體生寒,戰戰兢兢地說道:“王爺息怒,奴婢們也不知四小姐為何在此,娘娘……娘娘她臥病於床,已經好多天沒有踏出寢殿一步了……”

她在極力撇清,樊貴妃卻魔怔似的一直嚷嚷著:“夏莫然這個賤人,殺!殺!”黎月恨不能捂上她的嘴。

冥一上前一步道:“爺,四小姐看著像是被下了藥,不如屬下去把李太醫招來?”

宇文謹略一點頭,人已經往床邊走去了,他的目光專注而深沉,讓人越發覺得驚懼戰栗。

“阿瑾……”樊貴妃見他越走越近,心跳如擂鼓,雙目迷離,甚至想伸出手去碰觸他,卻根本就抬不起來,讓她焦灼不已。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宇文謹看都不看她一眼,反而想越過她去抱夏莫然時,覺得她十分礙事,催動內力一扯精美的床單,全身僵硬的樊貴妃便如風中的破布娃娃,無力地跌落在床邊。

“娘娘!”黎月震驚不已,忙不迭去抱住她,樊貴妃猶癡迷地看著心目中的男神。

因為太過秘辛,侍衛害怕受牽連,早就退出了寢殿,隻有冥衣衛還一絲不苟地站在房中,因此把樊貴妃的醜態看得一清二楚。

黎月大恨,但抱著渾噩的主子,她不知該怪誰,也隻有目光複雜地盯著身前那道頎長卻冷漠的背影。

宇文謹對背後的目光視而不見,小心謹慎地伸手抱出了夏莫然,至於某個犄角旮旯裏頭的小七,他連個眼神都欠奉。觸及她溫熱的身體,宇文謹才覺得一顆心落了地。

原來這就是為愛的人擔憂的感覺麽?理智上明明知道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女人不會出事,但收到失蹤的消息,尤其冥蘭冥秀沒有回信時,情感上忍不住會擔心,會彷徨,隻想得知她是不是安好。

此刻抱著她,竟有一種得到全世界的歡愉,這一刻,冷漠消散,就像被冰雪覆蓋的天地一下子春臨花香。

感覺到隨意搭在他背上的手動了動,宇文謹嘴角微勾了勾,隻暗歎自己何時被下了蠱,一種名叫夏莫然的蠱毒,無藥可解,隻願兩相糾纏直到生生世世。

“王爺……”黎月輕輕喚道,看著他嘴角的一彎弧度,隻覺辛酸莫名。權勢潑天俊美冷漠的七王爺,終究也會動凡心麽?

她跪坐在地上,懷中抱著瘋魔不清醒的樊貴妃,目露哀求之色:“饒了主子吧,她心裏苦……”

曾經名滿天下的樊家嫡女,表麵看著光鮮亮麗,可誰又能想到她的悲哀呢?家族隻有對她的利用,甚至父母對她的愛也不是真心的,家主隻把她當作待價而沽的商品,主母隻想通過她攫取夫君的歡心……

外表越是強悍要強的人,內心越是敏感脆弱,為了獲得心中的那點光明,哪怕飛蛾撲火也在所不惜。

黎月泣不成聲,今日不管真相如何,夏莫然出現在主子寢殿,宇文謹對她一副保護之姿,這事便辯無可辯,隻期望宇文謹念著往日的情分,那是唯一的出路。

好死不如賴活著,主子隻是選錯了路,罪不至死啊!

宇文謹抿唇不語,夏莫然卻在黎月和白芬白寧低頭求情的時候,轉頭狠狠地咬在他胸前的小點上。

樊思敏這樣的惡婦還能饒了她,姐受的苦不是白受了麽?差點清白被毀,差點當眾出醜,此仇不報,枉費她……呃,雲安山女妖的名號!

宇文謹哪不知懷中小女人的那點小心思,可她咬的這一口,當真沒留情啊,還選在那種地方……

他麵色不變,犀利的目光卻向冥衣衛看去,看得他們驚惶惶心戚戚,暗道冥一果真是個壞家夥,瞧四小姐精力充沛,戰鬥力極強的樣子,哪需要請太醫?分明是他不想承擔主子的怒火,早跑為妙。

老天爺啊,他們絕壁不會說爺名節不保,小胸被咬的,放過他們吧!

“放過她吧!奴婢保證以後主子不會再為難夏小姐。”黎月也在懇求,她輕柔地略抬螓首,臉上掛兩行清淚,表情哀戚,態度誠懇,此時此刻梨花帶淚的模樣,讓這個浸淫了皇宮多年的大宮女,竟像初涉世事的少女般,茫然無助,而宇文謹便是那個解救少女於危難的天神。

要不是夏莫然此刻扮昏迷,她早就跳出來大喊了:“老婦女滾遠點,別來勾引俺家男人!”

饒是如此,她也無法再淡定,在宇文謹懷中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好似十分難受的模樣。

冥九見狀舒了口氣,暗道四小姐就是給力,解救他們脫離主子的冰天雪地無敵眼刀啊,於是忙道:“爺,四小姐可能毒發作了,還是快些抱出去讓李太醫診治一下吧。”

夏莫然聽了心中為他大大點了個讚,冥九是吧,潛力大大的,以後少不得要好好提拔一番。

宇文謹並不知懷中的女人和下屬已默默地互相欣賞了一番,隻道這女人果真是個禍害,禍害了自己不說,把他的屬下也一個個教壞了,深更半夜爬牆找女人,為抱老鼠怨兄弟打架,如今更是睜眼說瞎話的本事都有了。

不過,做事做全套,既然“有病”,那就得治!宇文謹腳步一抬,抱著夏莫然便往外走去。

從頭到尾沒得到他一個眼神的黎月,呆愣了半晌,這才心疼地幫樊貴妃撥開散落在臉上的頭發,又恢複成鎮靜從容的模樣,

吩咐白寧白芬道:“照顧好娘娘!”說著便跟了出去。

白寧和白芬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的眼中看到愧疚和驚懼之色,又匆匆別過,兩人合力把樊貴妃抬上床,便守在房中。

因為愧疚,白寧和白芬並不敢去看樊貴妃,也就沒有發現有隻老鼠還待在主子的床上。

吱吱!七大爺大搖大擺地爬到樊貴妃身上,蹬鼻子上臉,並把自己的小菊花對準昔日的美人嘴,尾巴高高翹起,一個使力,小菊花裏便掉出來一顆黑色的丸藥,正好掉落在樊貴妃的嘴裏。

“嗚嗚!”樊貴妃嗚咽了一聲。

小七樂不可支地用自己的大尾巴一拍她的腦門,毒婦,看你還如何害主人!

白寧和白芬聽到響動,連忙過來查看,發現樊貴妃似乎噎著了,她們雖覺奇怪,但並沒有懷疑,樊貴妃不能動,她們兩人又不曾給她喂東西,怎麽會噎著?

白芬忙倒了杯茶,服侍著主子喝下。

咕咚,那粒卡在樊貴妃喉間,帶著點小七菊花上的味道的丸藥,終於被咽了下去。

宇文謹直接把夏莫然抱到殿中,冥衣衛早已準備好軟榻,宇文謹把她放上去後,李太醫也正好趕到,同行的還有洪太醫。

宇文謹看到洪太醫目光深沉,閔賢妃見皇帝耷拉著眼眸,沒有開口的打算,隻好涎著笑道:“四小姐人事不知,皇上擔憂,除了李太醫還把洪太醫招來了,兩個總比一個強,這樣對四小姐也有利。”

她越說越心虛,洪太醫是六皇子的人,皇帝此舉,分明也有不信任宇文謹的意思。

宇文謹淡淡地冷哼一聲,撇開了眸子。

大家的目光便都被榻上的夏莫然所吸引。

“王爺,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莫然她怎麽了?”有宇文謹在,老夫人和芝晴當然不怕有人作鬼,如今隻是把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夏莫然身上,見她緊閉著雙眸,心裏別提多擔心了。

宇文謹自是不會回答的,回答的是冥一:“我們找到四小姐時,她人在樊貴妃塌下,找到她時,她已人事不知了,是不是中了毒,還需要李太醫和洪太醫診治後才知道。”

老夫人便不再多言,靜靜地等著兩位太醫的診治結果。

龔太妃並不知發生了何事,一臉疑惑地盯著忙碌的人影,而跪在地上的夏玉然便覺得十分的痛快,心中十分肯定是樊貴妃對夏莫然動的手,恨不能就讓她如此死去才好。

一盞茶的時間,洪李兩位太醫便得出了結論。

“你說什麽?她……中了蠱毒?”老夫人不可置信地叫道。

蠱,一直存在於燕回腹地,大多數禹陵人聽都沒聽過,怎麽在凡寧宮還好好的人,會突然中了蠱?老夫人實在想不通,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問宇文謹。

龔太妃、閔賢妃紛紛感到疑惑,就連皇帝也不再扮聾作啞,睜開了眸子,緊緊地盯著榻上的人。

李太醫十分肯定地回道:“沒錯,老臣曾去過燕回,專門研究過彌族的蠱,四小姐沒有任何中毒跡象,也不曾受傷,分明是中了生死同心蠱才會這樣。”

“何為生死同心蠱?”龔太妃問道,覺得十分匪夷所思,連先前欲致夏莫然於死地的決心都暫且拋到一邊去了。

李太醫拱手回道:“所謂生死同心蠱,便是把一對子母蠱分別種在兩個人身上,那兩個人從此便生死相依,連一個生病,另一個都會跟著一起。但有一點,這兩人必定要放在一處,種蠱時才會發生作用。”

眾人聞言皆一副震驚的模樣。

皇帝朝心腹洪太醫看去,後者朝他點了點頭,表示李太醫所言屬實。

皇帝的眸子便眯了起來,禹陵的皇宮,什麽時候傳進了燕回的蠱?

“搜!”宇文謹冷道,“把貴妃宮掘地三尺,都要把那母蠱給本王找出來!”

求情無果,一直默不作聲等待時機的黎月再次駭然,實在沒想到事情會發生如此戲劇性的變化。

本來設計的好好的,龔太妃把夏莫然抓奸在床,自己再哭訴一番,表明樊貴妃會生病,一切都是給夏莫然害的,沒想到預先的戲碼完全沒有上演。先是沈明替代六皇子與夏玉然攪合在了一起,再是夏莫然被綁架失蹤,卻在主子的寢殿中被找到,最後又發現夏莫然中了蠱毒。

如今的禹陵和燕回形勢如此緊張,別說是互通有無了,就是在禹陵境內發現的燕回百姓都要被當成奸細處置的,若貴妃宮與燕回最敏感的蠱扯上關係,等待她們這些人的,唯有滅頂之災。

黎月悄悄退出門外,隨便拉了一個小宮女,得到結果還是如白寧白芬所言,此前並無發生特別之事,她沒能放下心,反而更擔憂了。對方竟如此詭異莫測,沒有驚動貴妃宮中任何人,便秘密地布好了局,讓人防不勝防。

那人,會不會是夏莫然呢?

“有沒有什麽辦法解蠱?”宇文謹負手問道。

李太醫略一猶豫,沉吟道:“並無特別之法。”

宇文謹聲音陡然一冷:“本王要聽實話!”

李太醫這才道:“觀夏小姐的狀態,種的是子蠱,子蠱蟲兒較幼,一旦被種進了寄主,便無法再脫離寄主,否則兩者都會有生命之憂。除非找出母蠱的寄主,把母蠱用引蠱蟲引出寄主體外,再擇身強體壯者重新種入。”

這方法難怪李太醫剛開始不

肯說,簡直是聊勝於無,到最後還是解不了蠱,夏莫然仍是受製於人。

李太醫又道:“引蠱蟲是彌族至寶,由曆代族長心頭血喂養成型,所以每代隻得其一,異常珍貴。”

也就是說輕易不可得,隻要母蠱寄主死了,那夏莫然也就死定了。夏玉然、龔太妃喜上眉梢。

不到一個時辰,冥衣衛便有了重大發現,同樣昏迷不醒的白萍被抬了上來。

冥九稟道:“屬下等搜遍了整個貴妃宮,隻有這個叫白萍的宮女同樣昏迷不醒,屬下等還在貴妃宮西北角落的桃樹腳下挖出了四具屍體。”

李太醫和洪太醫在宇文謹的示意下前去檢查白萍,而眾人紛紛湊上前去看那四具屍體,發現他們分別是凡寧宮的白鑫、白鷺、小路子,還有一個竟是孫素雅的婢女紅夙。

“這……”眾人麵麵相覷,怎麽也想不明白孫小姐的婢女為何會死在貴妃宮中。

隻有黎月的神色十分僵硬,因為事情已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恐怕她和樊貴妃前腳剛給夏莫然設下陷阱時,有人也給她們設了陷阱,隻不知最終目的是什麽罷了。

正當眾人不解之時,李太醫那邊已有了進展,經查,發現白萍果真是母蠱寄主,且吸入了迷藥,這才昏迷不醒,而夏莫然作為子蠱寄主,當然也跟著昏迷不醒。

李太醫拿出溴瓶給白萍聞了聞,白萍幽幽轉醒。

黎月見狀率先跑到白萍麵前,一把掐住她的肩膀:“你和夏小姐怎麽會中生死同心蠱?白鷺百鑫怎麽死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白萍剛醒來,還有些迷迷糊糊的,被她這麽一搖晃,麵色更加蒼白起來。

李太醫忙阻止道:“不可!她現在和夏小姐生死同依,你晃她,夏小姐也會不舒服的。”

眾人的目光便看向夏莫然,果見她緊皺眉頭,一副難受的模樣。

冥九和另一冥衣衛悄無聲息地站到了白萍身邊,威脅意味甚濃。

黎月驀然一驚,不由自主地放開了白萍,等她回過神時,已退開三步遠了,她眸子一冷,發狠問道:“賤婢,娘娘和我待你不薄啊,你老子娘還在樊家好吃好喝供著,你居然做出這等欺主的事來!你怎麽會有燕回的蠱蟲?是不是投靠燕回了?”

一連串反問,直逼得白萍毫無招架之力,有心人均能聽出黎月她用白萍父母做威脅,不管今日之事與樊貴妃有沒有關係,她都準備把一切推到白萍身上。

黎月也顧不得許多了,她不能因為一次計劃失誤,而讓整個貴妃宮的人陪葬。問完白萍,黎月一下跪在宇文奎麵前,悲憤地說道:“皇上明鑒,先前白萍行為異常,奴婢並沒有當回事,早前還見她半夜放了一隻鴿子,奴婢問她,她隻說不小心撿到的,如今想來那必是和燕回秘密聯絡的信鴿,她早就起了二心。朝廷和赤夷聯姻在即,燕回必是想破壞兩族結盟,而關鍵便是永和公主,白萍利用貴妃娘娘、永和公主和四小姐的矛盾,先慫恿永和公主把四小姐騙進宮,又利用沈明毀永和公主清白,再嫁禍給四小姐,七王爺憐惜四小姐,必定不舍罰她,永和公主這個虧吃定了,和親赤夷,一旦此事捅了出來,赤夷和禹陵的仇便也結下。”

“這……”龔太妃和閔賢妃麵麵相覷,怎麽也想不明白,抓奸抓到最後便成了抓奸細。燕回細作,涉及前朝政事,那就不是她們後宮女人可以幹預的了。

夏莫然跟著幽幽轉醒,芝晴連忙倒了杯茶喂她喝下。

宇文奎掀了掀眼皮,平淡卻又極具威嚴地問道:“你可有什麽證據?”

黎月便朝白鑫白鷺看了一眼,垂下目光,回道:“白鑫白鷺及小路子是娘娘的人,永和公主住進凡寧宮後,娘娘怕她和親赤夷後不懂規矩,壞了兩族的交情,便遣了禮儀嬤嬤教她規矩,更是時常過去檢查看望,一來二去,兩人起了不錯的交情,白鑫三人便是娘娘為她選的陪嫁,今天早上奴婢看到他們還好好的,如今卻死了。”

宇文奎順著她的目光也看了那幾具屍體一眼,三人一瞧,便是中毒而亡,於是問道:“難道他們的死還有什麽隱情不成?”

黎月回道:“早晨娘娘心血**想吃新鮮的蓮子羹,這也是白萍慫恿的,之後她便主動請纓跟著奴婢去荷花池采蓮蓬,中途她急需出恭,曾去了荷花池最近的凡寧宮一趟,奴婢想那時她便給白鑫三人下了毒。”

閔賢妃點了點頭,說道:“皇上,這倒不假,臣妾的婢女春兒送夏老夫人和四小姐去凡寧宮時,曾在荷花池邊上見到黎月和這宮女。”

民族大業麵前,閔賢妃不敢有所隱瞞。

黎月重重一磕頭,不卑不亢地說道:“四小姐從娘娘寢殿中搜出,即便此事和娘娘無關,但眾目睽睽之下,必定留言四起,沒關係也變成有關係了,何況此事還涉及了燕回和赤夷。皇上,娘娘服侍您這麽多年,她是什麽性兒您該最清楚不過,她必定不敢插手朝政的。何況她真要處置四小姐,何必把人再藏在貴妃宮,這不是送把柄給別人拿捏嗎?她是被有心人陷害的。”

這有心人,不消說,是白萍無疑了。

眾人沉默,有的是明哲保身,不願再參與其中,有的是再思考,分辨黎月話的真假。

忽聞有道慵懶的聲音說道:“黎女官分析得如此清楚,頭頭是道,柳如是柳大人的位置不讓你做,可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