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凡寧宮見夏玉然
聽宇文謹的意思好像不知道自己給樊貴妃下藥,夏莫然一愣,暗道難道冥一並沒有跟他說?
不過她也不擔心他不允就是了,不管上次風子淇的事,樊貴妃是不是主謀,她都有參與其中。她更加不是聖母瑪利亞,能以德報怨。
“我讓冥一給她下了蟾詠,算算時間,她也快徹底毒發了。”
“什麽是蟾詠?”
“就是一種毒,取自極寒之帶的冰蟾身上,中此毒者看似與常人無異,但時間一長,便表現為嗜睡、四肢僵硬無知覺,最後徹底癱在床上。”
宇文謹皺了皺眉,問道:“無藥可解?”
什麽意思?難道還想救那個老巫婆不成?夏莫然怒目相視:“中下此毒七日內隻要服下紅連子便可解。”
言下之意,樊貴妃中毒已超過七日,無藥可解,隻能等著一輩子當個活死人。
或者還有辦法,隻看夏莫然願不願意了。
意識到宇文謹略顯期待的目光,夏莫然又是狠狠一瞪,怒道:“你休想!有我沒她,你自己看著辦吧!”
這丫頭,如此滿含醋意的話,也虧她講得出口。什麽“有我沒她”,樊思敏又算得了什麽,居然拿自己跟她比較。但不可否認,宇文謹聽了心情很好,淡淡的笑聲不可抑止地流出了嘴角。
夏莫然聽到笑聲,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被他耍了。她就說嘛,冥一雖然稀罕她家芝玉,但絕不會忘記自己的本分,這麽重要的事怎麽可能不事先稟報宇文謹。
反應過來自己講了什麽丟人的話,她惱羞成怒,仍不住去揪他胸前的肉:“看不出來你平時一本正經的,沒想到焉壞,居然故意尋我開心。”
她下手本就控製在三分力道,宇文謹又有功力護體,這揪來揪去不啻於在撓癢癢,且胡亂抓摸,難免碰到胸前的亮點敏感上,倒讓宇文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邪火又升騰了起來。
他連忙抓住她兩隻搗亂的手,抿唇說道:“她的母親曾對母後有恩,所以進宮後本王一路護她周全,可她卻越來越不知足,興風作浪,還欲控製本王,就算你不動手,本王也不想再姑息她了。”
敢情自己還做了他的劊子手,夏莫然挑眉,酸酸地說道:“果真沒有為她惋惜?嘖嘖,這麽漂亮的青梅竹馬,從此以後就要癱在床上了呢,生活無法自理,真是可惜呀!”
宇文謹聞言,目光便看了過來,深邃的眸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讓夏莫然心髒突然一縮,呐呐地說道:“我不說就是了,你別這樣看著我,讓我發毛!”
宇文謹便湊到她耳邊,低低地說道:“真那麽不自信?或許本王讓施展一下雄威,讓你增強一點自信。”
呃……
“好了,夜深了,你明早還要進宮,早些睡吧。”說著便站起了身,看了一眼仍傻傻愣愣蹲在他身前的夏莫然,他柔軟一笑,順手拿起小幾上的書,“長夜漫漫,孤枕難眠,你既然這麽寶貝這本書,可見是難得的好書,讓本王帶回去好好欣賞一番,也好打發一下時間。”
“不行!”夏莫然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蹦而起,爪子伸過來就要搶,“那書我還沒看完,等我看完了再借給你看!”
可是宇文謹已把那書塞進了胸前的衣襟裏,她總不能真扒開衣服去搶吧?
想到書中降龍伏虎十八式,描寫的細致精湛,夏莫然的臉紅了又紅。
宇文謹借著橘紅色的燈光,把她的羞態看得分明,語帶疑惑道:“難道這是本違禁的**之書,所以你不敢給本王看?”
精辟!夏莫然不甘地收回手,勉強一笑:“哪能啊,你要看便帶回去看,隻是看了適應不良可不許怪我。”
因為北辰皇朝是毀在一個女人的手中,所以禹陵的開國皇帝一登基便頒布了一條法令,像這類的情愛之書是朝廷明令禁止的。
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說……夏莫然盯著宇文謹的胸前,心疼得在滴血。
第二日一大早,張姨娘因為香燭短了貨,使她早課都沒能如常進行,大發雷霆,她的貼身媽媽冰娘首當其衝,硬生生地挨了一記耳光。
冰娘沒有辦法,匆匆趕到馨園問容娘要了出門的對牌,急吼吼地出府采買去了。
有心細的不免疑惑,張姨娘是吃齋念佛的人,性子一向寡淡綿軟,怎麽會毫不猶豫地親自動手打了冰娘呢?且她雖隻是姨娘,但到底伺候的人也不少,她的小佛堂更是有專門的人在打理,怎麽會短缺了香燭,前一天沒有人知道呢?
疑惑歸疑惑,但張姨娘平時實在太沒有存在感了,誰也不會把她的事當成事,因為今早老夫人要和四小姐一起進宮,所以大清早的府裏就忙開了,準備吃食,準備宮裏的打賞荷包,檢查馬車,馬車裏還要放冰塊,加水,真是忙得很。
且說冰娘得了張姨娘的吩咐,先挎著個籃子假裝去香燭店買東西,可哪有香燭店這麽早開門的?她跑了兩三家都沒買到,看看日頭卻
不早了,隻好慌慌張張往相府後門跑去。
她塞了一個荷包給後門管事的婆子,焦急地央求道:“老姐姐請幫幫忙,快些把紅夙姑娘叫出來讓我見上一麵,家裏發生了點急事,她老子娘還急等著她拿主意!”
孫素雅從青城回家後,張姨娘想念女兒,常讓冰娘來找紅夙,冰娘便隨意撒了個謊,說紅夙是她遠房侄女。因為紅夙無父無母,從小又跟著孫素雅離開了相府,這話倒也讓相府的人相信。次數一多,相府後門的婆子沒一個不認識冰娘的。
李婆子接過荷包掂了掂,發現裏麵最起碼裝了有二兩重的碎銀,心道估計家裏真發生了大事,否則不會這麽著急這麽舍得。
李婆子從荷包裏摸出一個四分的銀錁子,拋給另一個婆子道:“老林家的,你去大小姐院子裏叫聲紅夙姑娘,記住啊,壓著點嗓門,可別驚醒了大小姐。”
“哎!”林婆子接過銀錁子應著去了。
李婆子不想冷了場,便問冰娘:“好妹妹,到底發生了何事?姐姐我能幫上忙不?”
冰娘知曉她講的是場麵話,可這時候她哪有心思東拉西扯,脫口便道:“她娘病了!”
李婆子猜這病肯定不輕,否則不會這麽火急火燎地趕來,見冰娘實在沒有閑扯的心,也就住了口。
不過片刻,林婆子回來了。
“怎麽就你一個人?紅夙姑娘呢?她不得空?”李婆子率先問道。
林婆子氣喘籲籲地呼了口氣,回道:“大小姐差她出去辦事,跟著相爺一起出的府。”
孫丞相每天三更就要上早朝,紅夙竟是走了有兩個時辰了。
冰娘大驚,李婆子笑道:“這可真不巧了,要不等她回來了,我告訴她一聲?”
就算紅夙老娘病得要死了,但紅夙是簽了賣身契的,放她回去是主人的恩典,就算不放也說不得什麽。
冰娘想到主子陰狂的脾氣,生生打了個冷顫,竟是連李婆子的問話都沒有聽見,失魂落魄地往夏府走去。
“她這是怎麽了?”林婆子不解道。
李婆子隻當冰娘擔心紅夙的娘,哀歎一聲,目露同情。
這會兒,老夫人帶著夏莫然坐著馬車一路向皇宮出發了。
夏府,張姨娘見到冰娘回來,希冀地問她:“怎麽樣?見到夙兒了沒?她怎麽說?”
冰娘搖了搖頭,不敢有所隱瞞,一五一十稟道:“奴婢去晚了,紅夙姑娘三更天便跟著相爺出府了,說是大小姐差她去辦什麽事。”
張姨娘聞言心一涼,不好的預感越發明顯,厲聲道:“去哪了?辦什麽差事?”
她把自個的女兒當寶貝,卻忘了女兒在相府不過是一介奴婢,真心疼她,當初就不該未婚勾搭了相府的小廝,如今主子差遣她做事,難道她還能說不?
這些原是常理,但冰娘此時卻不敢多說的,隻道:“孫小姐差遣的,相府其她下人並不知情……啊!”
話未完,便挨了張姨娘一記耳光,冰娘迅速紅了眼。
張姨娘卻猶不解氣,尖利地罵道:“沒用的東西,連這點子事情都辦不好!”
冰娘捂了臉,敢怒不敢言。
可張姨娘撒完氣後卻茫然了,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隻覺得心“突突”跳得厲害,就像當初紅夙她爹死的前一晚。
冰娘隻得勸解道:“姨娘放寬心,昨晚本也是你的猜測,四小姐到底知不知道還未知。再說紅夙姑娘隻是和相爺一起出府,並不一定是去宮裏,你在這裏自亂陣腳,被有心人知道還不定要生什麽亂子來。”
“對對對!”張姨娘合手念了聲佛,“定是我想差了,當初相爺廢了這麽大的勁要把夙兒弄進相府,定是為了中用她,無論如何都會保她平安才是。”
冰娘心顫了顫,覺得孫丞相把紅夙接進府,不過是想利用她更好地控製主子罷了,隻有主子才當他是個好的。不過此時見她情緒稍穩,便趁機說道:“姨娘有時間何不多給紅夙小姐念幾遍平安經?”
張姨娘聽罷轉身往佛堂走去,邊走邊道:“還是你提醒得對,我要多念幾遍經,菩薩看我心誠,定會保佑我們母子平安的。”
菩薩真有這麽靈,會讓紅夙還沒出生就死了爹?冰娘看著她焦急進佛堂的背影不語。
老夫人和夏莫然進了宮,自有閔賢妃安排的宮女領著她們一路往後宮中走去。
夏莫然上兩次進宮都是為了參加筵席,在特定的宮殿,又恐人多伺候不及,這才特許各自的奴婢跟隨。此次情況不一樣,凡寧宮雖暫時給了夏玉然住,卻本是嬪妃住的,且閔賢妃又指了宮女伺候她們,所以容娘和夏莫然帶的芝晴都留在了指定的地方歇息。
看出領路的宮女春兒直接帶她們去凡寧宮,老夫人不解地問道:“不用先去拜見賢妃娘娘麽?”
雖然是夏玉然要見的人,可到底是閔賢妃傳的口諭,按照道理,她們應該先去拜見她。
“娘娘知道老夫人要來,特意吩咐了,不讓你趕來趕去,以免你中了暑氣。”春兒笑道,“娘娘還說了,以後見她有的是機會,等天涼一些,她再宣你和四小姐進宮一敘,也使得。”
老夫人和夏莫然對視一眼,兩人心照不宣,恐怕閔賢妃也嗅出了一絲不對勁,並不想攙和進樊貴妃和夏莫然之間的紛爭中,這才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有意避了去。
而後麵說等天涼再宣進宮見麵,卻有些刻意套近乎了,隻要她們今天能安安穩穩出宮,就憑著夏之然的侯爺之位,閔賢妃拉攏她們也不虧。
這宮中,從來不養蠢人。
兩人便不再多語,眼觀鼻,鼻觀心地跟著春兒往凡寧宮走去。
卻在沁芳亭邊偶遇了黎月。
這沁芳亭搭建在荷花池邊,壽宴上,馮嫣便是不小心從亭邊的拱橋上摔落水的。
“這不是黎月姑姑麽?”春兒麵帶不屑道。她隻是宮女,而黎月卻是掌宮姑姑,春兒按理應該朝黎月行禮的,可她不僅不行禮,態度還十分傲慢。“貴妃娘娘如今臥病在床,你不在跟前伺候,來荷花池做什麽?”
夏莫然眼兒微眯,暗道樊貴妃果真徹底失勢了,連三等宮女都敢隨意踩踏她跟前的女官。
黎月麵對春兒嘲諷的嘴臉,竟是瞧也不瞧,隻向老夫人和夏莫然兩人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禮說道:“老夫人和四小姐是來看三小姐的麽?”
見兩人點頭稱是,便又笑道:“最近娘娘常常咳嗽,茶飯不思,又睡不安穩,奴婢趁著特意來這荷花池采些新鮮的蓮子,回去燉些蓮子羹給她吃。”
說著她身後白萍手中的籃子便低了低,以便眾人看清裏麵飽滿的蓮蓬。
黎月此番作為不啻也是打了春兒的臉,處處視她為無物。春兒哼了哼,不悅地高聲說道:“姑姑倒是清閑得很,奴婢可沒這般好命,如今賢妃娘娘暫代鳳印,管著宮務,忙得很,奴婢跑了這一趟,還得回去幫她忙呢,所以姑姑還是快讓開些吧。”
如此落井下石,偏生黎月不為所動,竟是當真挪開步子,示意她們先過。
春兒一拳打在棉花上,十分無趣,也不再多說什麽,帶著老夫人和夏莫然便從黎月身邊走過。
待走出十步開外,春兒才對兩人笑道:“老夫人和四小姐莫怪,她平時仗著貴妃得寵,常常不把我們這些二三等的宮女放在眼裏,奴婢今兒才有心給她個教訓,倒是在你們麵前失禮了。”
老夫人當然不會說什麽指責的話,夏莫然卻心思轉動起來。能忍別人所不能忍,這個黎月倒是個人物。
她忍不住回頭看去,隻見黎月帶著白萍身姿挺拔地向前走,並無因為樊貴妃失勢而顯得蕭索。
而樊貴妃想吃些蓮子羹,都要身邊的女官親自來摘蓮蓬,可見貴妃宮裏日子當真不好過。
察覺到春兒探尋的目光,夏莫然淡定從容地轉過頭。這春兒也是不簡單的,她可不認為僅憑一個三等的宮女,就膽敢為難有品級的掌宮姑姑,她定是得了閔賢妃的囑咐,這才肥了膽子,至於目的,那就耐人尋味了。
老夫人畢竟有了些年紀,平時又養尊處優慣了,不一會兒便出了一身的汗,夏莫然怕她支撐不住,和春兒兩個一左一右扶著她到了凡寧宮。
凡寧宮此前第一位住的是蘭妃,聽說也是皇帝在府邸時就抬的側妃,隻不過入宮不到兩個月就香消玉殞了。第二位住的是雨妃,也是皇帝早年立的,住進凡寧宮後也是不到兩月就去了。
從那以後凡寧宮便有了不吉利的說法,再無妃嬪敢住進來,就是原本偏殿中活得好好的五品修媛也鬧著搬走了。
如今凡寧宮裏隻有幾個年老的宮女和太監照看著夏玉蘭,見到春兒來,老遠便規規矩矩地朝她行禮,由此可見春兒這段時間經常出入這裏。
穿過正殿,春兒停在右邊偏殿其中一間屋子前,笑道:“三小姐便是住在這間,老夫人和四小姐請進。”
說著率先推門進去,隻不過見到屋裏的情境後竟是一愣。
夏莫然透過她的膀子向裏麵看去,屋裏除了夏玉然,還杵著三四個太監宮女。
夏玉然正坐在床榻上,雙頰清瘦,兩眼無神,隻看到嫡母和夏莫然時,那枯槁的眼中閃出點光亮來,那是仇恨的目光。
饒是夏莫然事先早有準備,也被這樣的目光看得心中一悚。夏玉然,讓她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決絕之感。
春兒卻像是沒看見夏玉然,對幾個太監宮女橫眉指責道:“都不用幹活嗎?杵在憐淑貴妃跟前做什麽?打擾到她休息怎麽辦?”
夏莫然聽了好笑,暗道這春兒倒長了張利嘴,說話總能打在別人七寸上。稱夏玉然為憐淑貴妃,不就是暗諷她即將成為老夷王的妾麽?憐淑貴妃,叫著好聽罷了。一個俯首稱臣番邦部族首領的妾,也敢在宮中耍威風!
夏玉然聽了果然身子一抖,眸中的憤恨越發明顯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