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79】



他看向了雅淑,才看見她手上滿是傷口,他快速地把她的裙子拉了起來,她還來不及去遮,他的臉色已經黑了下來。

“你全身都是傷口,也不清洗也不處理,準備破傷風?!”他口氣強硬起來,趁著小芙蝶還在睡,索性把她按住,裙子掀起來,雖然氣她不珍惜自己,用雙氧水給她消毒的動作卻仍舊輕柔。

隻是,那本來因為擔憂小芙蝶而不停動著的腿上傷口,碰觸到雙氧水,還是忍不住一陣難言的刺痛。

她倒吸了口氣,腿不由往回縮了縮。

“還縮?”他瞪著她,“早幹嘛去了?現在才知道痛?那腿,是你自己的,也是我的!”

她抬眼看著他,眼眶慢慢地,再度淚水集聚了起來。

他歎了口氣,低頭繼續替她處理這那一道道的傷口。尤其是手肘上,那一指多長的傷口上血跡已經和衣服凝在了一處,慕初不得不拿著剪子剪開衣服,看到那傷口,心疼得不行。

她吸了吸鼻子,身上那陣陣的痛,抵不過此刻他在她身邊的溫暖。

她是個沒出息的人,看著別人風風火火的,獨當一麵的,她做夢也想像人家那樣能幹。

可是,她就是一個軟趴趴的廢物,偏偏命運總是跟她開著最殘酷的玩笑。

還好,不管怎樣,他就在她身邊。

他終於替她包紮好傷口,抬頭看她:“還要打多一針破傷風,小芙蝶今晚得留院觀察。明天還得再做多一次CT,輸多一些抗生素。”

她沉默地點頭,捂住自己手臂上的傷。

他替她推著手術床上的小芙蝶:“床位我讓人安排好了,你先看著孩子,我去買東西給你吃。有事你打我電話。”他看了看天色已晚,掏出了身上的手機,發現屏幕早就不亮了。“算了,我很快就回來。”

雅淑安靜地陪著孩子坐在病床前。

孩子的手上還掛著吊針。

光是打這針,她就疼得眼淚直掉,雅淑心疼得差點要出口埋怨護士紮針太重了。

偏偏孩子血管不好找,護士紮完這塊找那塊,孩子手上都好幾個針眼了。

那一按就出來的鮮血,疼得她的心一縮一縮的。

慕初把打好的粥放在她麵前。

雅淑不喜歡吃米飯,她喜歡喝粥,尤其在這種時候,他還怕她會因為擔心而吃不下東西。

“吃。”

她果然搖了搖頭。

慕初出了口氣:“你不吃,準備餓著肚子照顧孩子?”

他這話果然有效,雅淑不太情願地拿起了碗,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排骨粥。

慕初拿著小芙蝶的CT結果看了一會,又放回了紙袋裏:“你不要太擔心,孩子的CT結果暫時沒有發現什麽問題。流的血那麽多,估計一部分是頭皮受傷流的,不是太嚴重。等傷口好了,吃點腦絡通,會慢慢恢複的。”

雅淑吸吸鼻子,腦袋在粥裏點了點:“我到現在,手還是抖的。”

他把她整個人抱到了自己膝上。

她掙了掙,臉色紅了:“你幹什麽?這裏還有其他病人!”

對麵的阿姨在護理自己的小孫子,眼睛努力地不向那邊瞟過來,可是嘴角還是忍不住露出笑意:“楊醫生,你女朋友真漂亮。”

慕初大方地接受了:“謝謝喔,未來老婆呢。”

雅淑真是佩服他的厚臉皮了,她推著他:“放我下來啦。我……誰要嫁給你?!”

慕初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那回聽錯了?”

雅淑趕緊捂住他的口:“你別說了,我吃,我吃。”她把腦袋幾乎都埋到粥裏,生怕吃得慢了,身邊的這個男人就要再胡說些什麽話來讓她羞得無地自容。

隻是,心裏的擔憂被漸漸衝淡了。

他的手,在下方,握住了她的。

那麽溫暖,那麽堅定。

就好像,那天被她那些“不再相見”的話傷透的男人不是他一般。

她的心一酸,回握住了他的……

這一夜,雅淑睡得並不踏實,小芙蝶時不時就爬起來大吐一場。

慕初一直說,這是腦震蕩的症狀,用了藥,很快就能緩解的,可是她還是怕得不敢睡沉了。

半夜裏,慕初出去接了一個電話。

她睡著的,耳朵卻能接聽到他說的隻言片語。

“是。抱歉,我有事耽擱了。”

“不,我手機沒電了啊。我都……也不是不記得。臨時有一個急診……你愛聽不聽……”

雅淑不由豎起耳朵來傾聽,連眼睛都睜開了。

“我不知道你爸爸也去了。喂,我才不是因為你爸爸去才不去的。”他似乎解釋得很不耐煩,“你再約時間吧。既然你爸想看,我一定會陪你去拍婚紗照的。對不起啦。”

雅淑的心咯噔了一下,眼神已經多了幾分淒楚。

門從外麵被打開了,帶進了一股寒氣。

她迅速閉上了眼睛,假裝沒有醒過一般。

他在她身邊的椅子躺了下來,然後,把她從背後攬進了懷裏。

他的懷抱帶著寒意,他的心跳仍舊平穩。

隻是,她眼角慢慢滑落下來的淚,他卻再看不見……

雅淑從家裏帶來了湯鍋,給孩子燉了點清淡的雞湯。

孩子漸漸不怎麽吐了,藥起了作用,她連睡覺也安穩了許多。

雅淑漸漸放心了,她卻擔憂著別的事。

她請了假,等回去了,人家指不定怎麽說了。她的錢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孩子住院的這筆費用,還沒有著落。她……又見了他,明知道,他就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她深吸了口氣,逼著自己把這些煩心的事全部咽下去,給孩子露出了笑臉:“吃不下飯,喝點湯吧。這樣痛痛才好得快喔。”

小芙蝶喝了湯,很快就說困,鑽進被窩裏睡著了。

雅淑瞟了眼時間,已經晚上9點了。慕初推開了門:“雅淑……”

雅淑給他一個噤聲的動作,跟他一塊走出去,衡量了一下才說:“你今晚不用在這裏過夜,我在的。”

他搖了搖頭:“今晚我值班呢。你來我辦公室吧,我有東西給你看。”

雅淑不太想去,她推脫著:“呃……小芙蝶一個人呢……”

“她不是睡著了?放心好了,其他人知道是我的親戚,會幫你看著的,這事不能拖的。”他拉住雅淑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辦公室裏。

醫護站很安靜,慕初鑽進了後麵的休息室,裏麵也同樣帶著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門後掛著好幾件白大褂,窄窄的一張單人床,放著一個老舊的電視,應該是給值班醫生休息用的。

白色的床單上放著一台亮著的手提電腦。

慕初拉著她在床上坐下,緊挨著她,給她打開了一份郵件。

“上回,你跟我說過那論壇上的事後,我就托人幫我去查。這是他給我的結果。”

雅淑看著那一堆符號,眼都花了:“這都是什麽?”

他輕笑了一聲,手自然地攬住她的纖腰:“沒什麽,就是說,這些論壇上上傳的數據都來自於市內的幾個IP,有些甚至是網站的IP。說明你確實是得罪了人,而且這個人心思慎密,她怕被人發現行蹤,還特地變換了好多次發帖地點。”

他把電腦合上,放回桌麵,凝重地看著雅淑:“更讓我介意的事,這次你們車禍,我作為主治醫師和家屬,特地去了解過案情。整個現場都是刹車的痕跡,那輛車子,根本不是刹車不及,而是蓄意為之的。她想置你們於死地!雅淑,我已經把我手頭有的資料呈給警方了,建議警方立案,你好好想想,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看能不能幫助警方提高線索。”

雅淑有些坐立不安了起來:“我得罪了什麽人?我真不知道……”

上回,毀了她的名譽。

這回,差點了斷了小芙蝶的性命。

她做了什麽讓人家這麽恨她?

她語氣淒苦了起來:“我想,可能是老天懲罰我吧。天都看不過眼了。”她倉皇地說道。

慕初皺了眉:“你瞎說什麽?該懲罰的,是那個這樣對待你們兩母女的人!”

“我明明就是做錯了!”她猛地站了起來,甩落了慕初的手,“我明知道你有未婚妻,還跟你糾纏不清。我是個可怕可惡的小三,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他急急地解釋道:“不!我跟她分手的了,你不是小三,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她一陣難言的失望:“我都聽見了,你為什麽還要瞞我?”他和紫依婚約並沒有解除,他甚至本來今天是得和人家去拍婚紗照的,他以為不說,她就一輩子都不知道了?

“你聽到什麽?”他理直氣壯地說道,“我跟她不過是在演戲!”

“是你跟我演戲,還是跟她演戲?”她痛苦極了,“算了,不管你跟誰演戲,我感激你這次救了我和小芙蝶,但是我們以後真的不要再見麵了,就算人家怎麽看不起我,怎麽想整我,都不過分,都不關你事!”

她轉身就想走。

慕初按住了門:“你什麽都不問,就這樣定我的罪!我楊慕初是這樣無恥的劈腿小人,你還何必把你的身子給我?!”

她狠狠地回瞪他:“放手!你愛當什麽人當什麽人,我絕對不做小三!那天晚上不過是意外,我忘記了,你也會忘記的!”

“反正你每次都迫不及待地要甩開我,一句都不肯聽我解釋,那我又何必為你做這麽多?!”他心裏像被什麽咬了一口似的

,痛得發麻。

他為了她,隨時做好眾叛親離的準備,而她呢?!

能不能每次一有一點困難,就退縮就避讓?

他一手將她胡亂擺動的手固定在頭頂,一手捏住她的下巴。

他的力道之大,她簡直覺得自己的下巴就要被他捏碎了!

她掙紮著:“我們這樣做是不對的,你……你放開我,小芙蝶該找我了……”

他臉上是戲謔的表情:“她不會找的,她會知道我們有事要談。”

那種態度,讓她的心那麽疼,心就像被挖了一個大洞一樣,鮮血淋漓。

她太無恥了!

她怎麽去麵對自己的道德底線?她當人家的小三?!用不用連情婦也當?!

見她哭了,他從背後把她抱了起來。

他親著,吻著,“今晚,你在這裏睡覺。我去給小芙蝶陪夜就好。”

她眼睛一下睜大了,脫口而出:“不要!”

他眉一挑:“隨你便。那我們一起去病房。”

她神經質地抓了抓頭發,跟他一起走出了休息室,來到小芙蝶的床邊。

孩子還在睡著,她呼了口氣,翻身在孩子床上挨著躺了下來。

小芙蝶病情比較重,其他同病房的小朋友都請假回家睡覺了,隻有她還要繼續留院察看。

他親親她的臉:“你睡覺。我等會還得去走走,晚點可能有病人。”

他的語氣太過溫柔,她的淚一下掉了下來,她賭氣地扭過臉:“不用你!”

他愣住了,表情上微微帶了些傷心,他湊了過去:“剛才我讓你生氣了?打我好嗎?不氣,你睡覺,我接完病人就來的。我哪都不去。”他攬住她的腰,她往小芙蝶方向縮著,他跟了過去,“打我好嗎?不要不理我。”

她淚珠一個勁掉著:“就不理你!你那樣壞!”

“好,我壞,但不要不理我。”他把她攬得更緊,“你搬回來吧,我怕你有危險。我很擔心你。雅淑,你說不要見麵,我忍了好幾天……我……我難受……雅淑……”

她吸吸鼻子:“你都快結婚了……”

他眉一皺:“我沒有要和紫依結婚。為了緩衝,我答應她繼續扮演未婚夫妻,但其實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斜瞟著他,明顯就是不信。

他歎了口氣:“不管你信或不信,事實在這。如果你懷疑,你們搬回去,自然就能了解的了。”

她搖頭:“不能。我不能。”

他的心一疼:“為什麽?我不想你離我那麽遠,我不能忍受現在你還在別人的懷裏恩愛。你是我的女人!”

她吃驚地看著他:“什麽別人?什麽恩愛?”

“歐陽笙!”他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明明就看見,你在他懷裏的!”

雅淑一下坐了起來,她也有些生氣了:“你跟蹤我?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冷笑了一聲,“我還偏就打算嫁給他了,你想怎樣?”

他眼眸一眯:“你說真的?”

看他的表情,她有些怕了,不過還是強著嘴:“是。我和你,根本沒有未來。我說過的,我們不能再見麵,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行不?”

他眼神一冷:“不!”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和雅淑!剛才你怎麽不這麽說?”

他還有臉說!

她氣得直踢他:“你滾!出去!我要睡覺了!”

他任憑她的長腿亂踢。

他半響道:“踢完了?消氣了沒有?”

她的嗓子眼一堵:“沒有!我睡了!”她和衣躺下,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蠶寶寶。

他搖頭:“雅淑,你什麽時候,才能……”他所有的無奈化成了一聲長長歎息。

他語氣裏的落寞讓她心一酸,她咬唇道:“對不起,我……我真的不夠勇敢,我覺得我麵對不了……”

“有我,我來承擔!”他說完,最後俯身親了親她。

很快,他出去了,帶上了門。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該不該放任自己再沉淪?

隻是,已經付出的感情和身子,還能收得回來嗎?

看著他剛才那微微傷心的表情,她太沒出息了,她居然覺得心疼,居然覺得心痛!

那樣的愛,她還能再騙自己嗎!

休息室的床上坐著一個背影款款的女子,背對著慕初。

他遲疑了一下,才走過去:“紫依,你怎麽來了?”

紫依冷笑了一聲:“我不來,怎麽知道你那天是因為什麽事情而不來拍婚紗照!”

她嫌惡地哼了一下:“你有女人了?”

他微笑著:“是的。她是我的。”

紫依臉色難看了起來:“和雅淑?!”那個傻乎乎隻會哭得鼻涕冒泡的丫頭?!她到底有什麽地方好?!“這是個狐狸精!”她忍不住罵道。

慕初眉一皺:“不許你這麽說她!我是和你分開後再跟她在一起的。”更何況,他們根本也還沒在一起。

紫依跺了跺腳:“你就算想換換口味,也夠久了吧?她那樣的條件,還帶著個孩子,你家裏不可能接受的!他們隻喜歡我!”

慕初笑容不改:“沒事。我會讓他們接受的。就算他們不接受,我也要定了她!”

這樣堅定的宣誓讓她又恨又妒,她硬生生地把這口氣咽了下去:“隨便你。我就看她敢不敢而已!”

這話讓慕初眼眸一眯:“沒什麽不敢的。就算她不敢,我不會讓她有機會退縮的。”

紫依冷笑著,她站了起身:“我走了!希望下次預定,你不要再遲到!”

他唔了一聲,目送她踩著高跟鞋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巴。

紫依一句話提醒了他,雅淑一直不敢接受他,就是因為家裏的壓力,他是不是該慢慢透露給家裏人知道,他和紫依真的沒有任何可能在一起了?

雅淑低頭替小芙蝶收拾著衣物,慕初說,孩子的腦震蕩需要慢慢恢複,現在CT結果並沒有什麽大問題,孩子可以出院了。她就請了三天假,既然孩子好了,她得趕緊讓孩子出院才成,要不,這筆住院的費用也是麻煩。

小芙蝶拉了拉她的衣袖:“媽咪,我肚子痛……”

雅淑把她抱下了病床:“想上廁所吧?媽咪跟你一起去。”

“不,我想吐……”孩子的臉色蒼白,她剛下了床,再也忍不住,大口地嘔吐起來。

雅淑心一悸,孩子已經兩天沒有吐過了,怎麽忽然?

她趕緊把孩子抱到廁所裏清理,孩子推開了她,趕緊坐到了馬桶上,“劈裏啪啦”的,肯定是腹瀉了。

把快虛脫的孩子扶回病床上,雅淑趕緊跑去醫護站找慕初。他正被一群小護士圍住問東問西,看見她一臉倉皇地跑來,趕緊分開了眾人:“怎麽了?”

雅淑拉住了他的醫袍:“阿初,小芙蝶又吐又瀉的!她怎麽了?”

慕初也愣住了。他拉起了她:“去看看!”沒道理啊,她腦部做了幾次CT,他一點不敢掉以輕心,明明,腦部已經沒有大問題了啊!

甫一踏入病房,小芙蝶已經在病床上打著滾了。慕初手疾眼快上去按住她,才不至於讓她掉下床來:“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告訴舅舅。”

“疼!”孩子按住自己的腦袋,“今天特別疼,舅舅,我感覺自己的腦袋就要炸開了!”她哭了起來,“我眼睛看不見,我頭痛死了!”

慕初一驚,他抱起了孩子,快速跑了出去,雅淑趕緊跟在後麵。

“難道有病灶我沒有發現?!”他慌了起來,自己親手替小芙蝶做CT。

射線透過她腦部的每一寸,沒有,沒有異常!

孩子的頭還是疼得抱緊著,腦門上大顆大顆的汗,慕初把她放下了檢查床,她幾乎都沒法站穩了。

慕初一陣心焦,他隻能給孩子開了點止痛藥,抱著她回病房。

枕頭上還留著幾綹發絲,雅淑已經把頭發撿了起來,慕初把孩子放回床上,後者已經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可是眉頭仍舊深鎖。

慕初問道:“你脫發這麽嚴重?”

雅淑擔憂地看著孩子,搖了搖頭:“不是我的。是小芙蝶的。”她的頭發比孩子的長多了。

慕初眼皮一跳:“孩子的?”這麽小的孩子,一夜之間脫了這麽多頭發?

雅淑點頭:“嗯。從搬到新家後,她一直都這樣。我看她脫發,弄了黑芝麻、首烏,抹了也吃了,不過好像還是掉……”

慕初點頭表示明白:“你觀察看看她會不會醒來還這樣。有時候可能是腸胃出了問題也說不定。”他匆匆而去,心裏卻不安著。

如果孩子真是腸胃出了問題,剛才聽腸音又沒有什麽異常……

他覺得棘手了起來,但願隻是孩子腦震蕩出現的應激反應,沒有別的大問題……

他拿著小芙蝶剛才的CT報告,還是去找了自己的導師——科室裏的主任醫師。

他沒有辦法解釋自己內心的不安。第一次在工作中遇到這樣不明的病症,而且還發生在自己關心的孩子身上,他生怕自己錯過了什麽,害了孩子。

導師給的診斷,跟他的是一致。

可是情況,似乎更糟糕。

小芙蝶這一覺,睡了四個小時還沒醒過來。

她的血壓,在不斷地升高。

皮膚下方開始出現了細微的出血點。

她在昏睡中,被慕初推到了皮膚科,腸胃科,甚至,腫瘤科。

血液檢驗,排泄物檢驗,統統查不出問題!

雅淑急得隻會揪住自己的頭發,恨不得能揪下一把下來,小芙蝶就會清醒過來。

慕初的手顫抖著,他把所有的資料堆到了導師麵前,兩人始終研究不出個所以然。

“有沒有可能,其實孩子是中毒了?”聯係到孩子和雅淑最近受到的襲擊,他忍不住說道。

導師眼睛一翻:“中毒?如果我們不知道她中了什麽毒,有用嗎?怎麽去解?你以為我們是武俠小說裏麵那些通天神醫?”

慕初深吸了口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在讀大學的時候,曾經去研究過當年清華那樁鉈中毒事件。我知道,現在在大城市,拿到鉈不是一件難事,清華這種事也發生不隻過一次!小芙蝶的症狀和那人的很像,隻是沒有那麽嚴重……”他看著導師,“您看看,有沒有可能是?”

他俯下身,把小芙蝶的症狀一個一個地圈出來:

脫發。

頭痛。

主訴失明。

腹痛、嘔吐、腹瀉,甚至便血。

昏睡。

他的筆尖在顫抖:“如果不姑且一試,孩子恐怕……”

雅淑慌裏慌張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阿初,孩子醒了!可是她說她的腿都沒有力氣了!”

慕初的心一沉,他和導師對望了一眼,懇求地答:“姑且讓我試試吧!”

導師沉重地點了點頭:“這麽多年了,我還真沒真正斷過這樣的病例。算了,我給你開張條,你去公安局檢驗科試試吧。我們這的檢驗科,真沒有這個條件。”

急救車上,掛著吊瓶。

孩子昏昏欲睡的,車子一搖,她就俯身吐了起來。

滴水未進的小芙蝶,吐出來的全是膽汁。

雅淑一邊替孩子順著背,一邊努力忍住淚。如果說,車禍那時,她篤定慕初一定能救回孩子的話,現在,她對著眉頭深鎖的他,已然沒有了任何把握。

也就是說,孩子,隨時都會離開自己!

孩子遭受的折磨,她看著,比自己在經曆還難受。

慕初本來不肯讓她上車的:“你去能幹什麽?我們隻是去做個檢驗。雅淑,你放心,有我在呢!”

她堅定地搖頭:“不行!我是小芙蝶的媽媽,無論如何,我都要守在她身邊!放心好了,我會堅強的!絕對不會在孩子麵前哭!”

她眼裏的堅持讓慕初心軟了,他翻身上了救護車,頭也不回的:“上來吧!如果你對我,能有對她的十分之一堅定,那我就知足了。”

雅淑神色莫辨地看著他的背影,不過動作毫不遲疑,她也跳上了救護車,把後車門給關上了。

車子響著嗚嗚聲,一路向市公安局的檢驗中心開去。與此同時,一輛高級轎車開到了市一醫的門口,院長已經守候在車門旁,車門一打開,他馬上迎了上去:“楊先生,17樓的貴賓病房已經準備好了,我們醫院最權威的專家也已經在病房裏等候您了,我送您上去吧。”

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保鏢先下了車,拿著一支拐杖,恭敬地遞給了後麵下車的男人,那男人接過拐杖,駐著走了幾步,聲音略帶虛弱:“還真麻煩顧院長了。”

“不麻煩不麻煩,楊先生說哪裏的話!”顧院長越發恭敬了起來,扶住男人,走向了自己的專屬直達電梯……

救護車裏,雅淑心力交瘁。

陪伴孩子走這一路,看著她遭受折磨,還要在她虛弱地問自己:“媽咪,我是不是快死了?”的時候,露出笑臉對她說:

“沒事,等會做個檢查,吃點藥就好了。”

等孩子再度昏睡過去,她一手拉住小芙蝶冰涼的小手,壓低聲音問慕初:“孩子到底是怎麽了?”

慕初看著小芙蝶,生怕她醒過來:“不清楚。現在隻是我的猜測,所以才需要做這個檢驗。萬一不是,我也束手無策了。”

雅淑一下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他的心疼了起來,伸手去撫摸她的唇瓣:“不許咬,那是我的!交給我,我盡我最大的能力!”

她眼底淚光閃爍,但還是努力忍住不讓淚珠滾落:“我也要盡我最大的能力!”

慕初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多少錢,我們都治!了不起,我把房子賣了,搬去跟你們一起住,我還有車子呢。這裏查不到治不好,我立馬帶你們去Z市,去上海,去北京!”

她的唇瓣顫抖起來。“為什麽,對我們這麽好?”她不禁低聲問道。

“傻瓜。”他刮刮她的小鼻子,“你是我的女人。她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

她吸吸鼻子,大眼睛裏包著滿滿的淚水:“你真討厭。”

他把她攬到了自己懷裏,低聲問:“有那晚那麽討厭嗎?”

她輕推了他一把,卻沒有真的把他推開的意思。

小芙蝶,你快點好起來,媽咪答應你,以後不會再退讓了。媽咪一定替你,把這個你最喜歡的舅舅拐回家裏,給你當爹地!

小芙蝶平躺在病床上,血液通過針管,從她體內慢慢的流了出來。

雅淑屏住了呼吸,替小芙蝶捂住了她的眼睛。

孩子的頭發,被剪了一縷,一起放進了檢驗袋子裏。

孩子,被推到了核磁共振室裏,家屬被隔在門外。

小芙蝶癟著嘴:“媽咪……”她心裏怕極了,“他們是不是要把我推去燒了?”

雅淑拉住了孩子的手:“當然不是了!醫生伯伯們要治好你呢。媽咪就在門外好不好?舅舅也在的。”

法醫點點頭,悶不做聲地把門給關上了。

雅淑雙手合十,眼睛閉上,全心祈求著。

慕初用舌尖潤了潤唇:“沒事的,核磁共振是最舒服的檢驗方式,躺床上,一塞進去,什麽事都沒有了。”

雅淑低下了頭:“你說,你懷疑有人下毒,為什麽,為什麽有人要這樣做?”

如果說,網站上的攻擊是因為她和慕初關係曖昧,或者她工作上得罪了人,為什麽這兩次攻擊,明顯是針對小芙蝶的?難道這跟小芙蝶的身世有關?沒有找到父母,反而引來殺身之禍?

“我不知道。”慕初眼睛凝望遠方,“如果結果真如我所料,那你們一定要搬回到我身邊我才能放心!”

雅淑嘟囔了一句:“可那邊房租給了三個月呢。多可惜啊……”

慕初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她:“你這個小財迷!那破房子,房租才多少?比你們小命重要?”

雅淑心疼著錢呢:“要不,我把它轉租掉?一個月400的呢。呃……四百轉租四百?”

慕初受不了了:“錢我有!”

“你的是你的。”雅淑撇撇嘴,“這筆錢,我自己出。”

他無可奈何的:“你是我的女人。過幾天我把房子改成我們兩個的名字,到時,你自己的房子自己不住,虧大了。”

說話間,房門已經打開了。

雅淑馬上蹦了起來:“怎麽樣,醫生?”

法醫奇怪地看著她:“我是法醫,不要叫我醫生。”他看向了慕初,“具體要結合等會血液樣品和毛發樣本才能出最終診斷。不過就目前看來,確實存在有鉈中毒的可能性。”

慕初點了點頭:“謝謝。”他拉住了小芙蝶的手,“我們在這裏等結果出來吧。”

結果一出,警方也隨之立案。

“確診了,是鉈中毒。”法醫把檢驗結果放在了慕初手上,“建議盡快治療,否則孩子可能挺不了多久。”

慕初點頭表示知道。他忽然一拍腦袋:“能不能麻煩您受累,替我再檢驗多一個人?”

法醫眉毛一挑:“誰?”

慕初把雅淑推到了他麵前:“還有這個。”

“我?”雅淑意外了,“我什麽症狀都沒有。”

慕初解釋道:“她們一直形影不離,如果有人要下毒,可能沒有辦法避開孩子的媽媽。而且鉈毒發作是有潛伏期的,孩子的抵抗力弱,能承受的劑量小,所以率先發病,都有可能的。”

法醫點頭:“好的,請跟我來。”

這邊,慕初已經準備好了普魯士藍,喂給了小芙蝶喝下。

孩子能及時檢出病因,是萬幸,假如誤診,輕則失明癱瘓,重則喪命。

而鉈毒的解決也非常容易,多日口服普魯士藍就可以慢慢讓鉈毒隨糞便排出,完全不會危害到孩子的身體。

隻是等雅淑的檢驗報告一出來,他的心全涼透了。

果然,那人沒有放過雅淑。

雅淑血液中驗出了少量的鉈,隻是劑量比小芙蝶的少了些。

警方封鎖了雅淑母女倆的出租屋,進行全麵的搜查。

最後,在最沒讓人想到的地方驗出了鉈的毒性反應——小芙蝶從楊家帶出來唯一的念想,那隻慕初送她的大熊。

這樣就很好理解了,為什麽雅淑身上未發作的鉈毒比小芙蝶小得多,因為小家夥都是抱著熊寶寶睡覺的。

頓時,慕初成了最先的懷疑對象。

熊是他送的,是從他家裏帶出來的,他後來還去過雅淑的家,他是最有機會下手投毒的,卻是最不可能投毒的人。

因為如果沒有他,小芙蝶早就性命垂危了。

警方循例找了曉沫、紫依來問話,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這件事,卻徹底給慕初投下了一個深重的陰影。

沒想到,連他的家裏,對雅淑母女來說,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本章完)